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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俶回神:“不,沒……就是……眼熟。”

陸昀似笑非笑:“世間美人都眼熟。”

旁人也罷了,劉俶竟然也這麽在意……陸昀喝一口酒,心口煩起,眼中神情微冷。這一刻,他看着是真有些孤傲冷然,清泠如山巅冰雪了。

陸昀漫不經心:“羅令妤算什麽美人……你讓我去宜城和庶族接觸,我倒是真見過一位美人。名士周潭才學傳遍天下,卻是一個庶族,自來被士族看不起。我與他見面時,見到他膝下有一女周揚靈。你若想和庶族合作,名士周潭就繞不過,他那個女兒周揚靈,也是個不錯選擇。”

劉俶突然“啊”一下,想起來了。他一下子站起,兩人共坐的小船只搖晃,劉俶已顧不上管,語氣激動:“我我我想起來了……你你你……”

陸昀青眉壓眼:劉俶因口疾,輕易不說話,更不會讓自己激動。

劉俶冷靜一下,才把話說連貫:“我見過羅表妹。她,剛到建業,我打馬走過。”

那日春光爛如霞,年輕的五公子,陳王劉俶和建業的十來個名門郎君騎馬從碼頭過。貌美如畫的年少女郎剛剛下船,衣袂随風揚,她翹首而望。佳人如玉,翩若驚鴻,誰不記得?

坐在船上任船搖晃的陸昀眸子冷黑,輕微地縮了一下。他語氣平靜:“是我的表妹。”

陸昀張口要再說,忽耳朵一動,聽到了上方傳來的女郎嘤嘤哽咽聲。他仰頭,看到樹蔭濃重,月光涼澈,女郎的身形在樹外隐隐綽綽。

陸昀和劉俶一對望,心中起疑,不知他們的談話有沒有被聽到。該是聽不到的,兩人聲音極低,又沒說幾句話,風向再是朝下……但以防萬一,兩位郎君不再吭聲,拉住栓在岸頭的繩子,将船靠岸。

……

一會兒後,羅令妤聽到身後微妙無比、似嘆非嘆的男聲:“表妹啊……”

哭得梨花帶雨的羅令妤心中剛喜自己總算被散宴後路過的郎君看到,然那聲飄飄的“啊”,讓她覺得這珠玉一樣的聲音似乎有些耳熟。來不及多想,她匆匆抹淚站起,以最好的形象轉頭,柔而怯地望去。羅令妤的蒙蒙淚眼眨巴着——

陸三郎。

他确實玉帛般好姿容,好容止……但是兩人發生了那件事後……他剛才還偷窺她來着。不是才罵了她麽,為什麽他還總出現在她面前?

羅令妤小心翼翼:“表哥……你就……傾慕我至此?”

她完全沒看到陸昀身後在系船上繩子的劉俶。

陸昀挑眉:誰傾慕她啊!

作者有話要說: 羅妹妹和陸表哥兩個人,就是互撩,就那種“我就站着不動,我撩你了麽”的類型~

第15章

晚風疾來,涼月滿廊。靈玉等幾位侍女提着燈籠站在長廊另一頭,詫異地看到陸三郎從斜下灌木後湖水方向走了上來,與衣袂在風中飛揚的女郎迎上面。羅令妤立在風口,眼中尚含淚花,此時卻全神貫注地盯着這向她走來的翰逸神飛的俊美郎君。

為何總是碰上陸三郎?

陸三郎對她愛答不理,更是直接将關系弄僵。之前她主動也罷,然自從上次在花林被陸昀戲弄後,她卻仍能在今天一晚上撞見兩次陸三郎。

為何?

為何為何?

——若是用他暗地裏傾慕她來解釋,這邏輯就大約能圓上了。

羅令妤她的表哥,陸家三郎陸昀,他不為美色心動,他從未傾慕任何一女郎。但是羅令妤不一樣,羅氏女美得有些過分。陸昀不知如何讨得女郎歡心,就用一些忽冷忽熱的拙劣手段來與羅氏女一次次碰面……說不得羅令妤私下看中陸三郎的家世時,陸三郎也看中了她的美色。

他喜愛她,所以送她尋梅居士的畫作;他又吃醋,警告她不要和府上其他郎君多往來;他關心她,在知道陸夫人為難她後,一晚上來悄悄看她兩次……之前在“雪溯院”賬內窗口偷窺她的,絕不是她做夢,一定是陸昀。

這般一想,羅令妤頗為驚喜,看着陸昀的眼神都溫柔了許多:真是人不可貌相,陸三郎居然是用這種笨拙方式追慕女郎的郎君啊。

女郎瞳心噙霧,含情脈脈。陸昀對女郎的示好向來非常警惕:“不管你腦子裏在想什麽,都是錯的,你莫要自作多情。”

羅令妤才不信他。一旦覺得陸昀可能喜愛她,她心中大石落下,竟如雲般飄飄然。自來被愛之人,主動權便多得多。羅令妤向前一步,篤定無比:“三表哥,我想起來了,初次見面時,你便問我是否記得你。當時我被你吓住,惶惶說不記得。現在想來……”

她垂下螓首,鳳眼輕揚,羞意自斂:“原來從那時你就……表哥莫非在夢裏見過我,自此對我念念不忘?”

陸昀唇角那抹閑适的笑意已經完全僵住了:“……”

——他問她是否記得他,是因為他們真的見過!

真是瘋了,她的厚顔,讓他嘆為觀止。

陸昀情真意切地問:“如此多情,你唱大戲轉世的?”

羅令妤被噎,睜大美眸要開口反駁他,下一刻,陸昀又變成了那個慣來瞧不上她的冷漠表哥。陸昀盯着她的臉:“還有……羅表妹,你還記得你在哭哭啼啼,掉眼淚麽?”

羅令妤:“……”

沒見過這麽讨厭的人!

許是陸昀嘲諷得太到位,羅令妤一時間又開始疑心,猜自己難道想錯了?沒道理呀。她正有些迷惘時,眼前忽而一亮,看到自陸昀身後走出的青年郎君。這位郎君面容偏秀,氣質儒雅文弱,與陸昀那種在冷情和多情間徘徊的風流不同。若說陸三郎是惹人注目的珠玉,這位郎君,則如山間松柏般從容沉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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