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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紹歆心下驚訝。
他曾聽說過有人天賦異禀,可左手與右手對弈。然而許是他閱歷淺,自始至終沒見過這樣的人。
更何況還是這等精妙之局。
慢慢地,棋還未下,尹紹歆心裏便湧起了股敬畏。
眼前這個少年,想必也看出了他的來意。他有心試探,而這少年又何不是在試探他?
想到此,尹紹歆收起敷衍,低頭認真研究棋局。
容辭問:“尹大人可想到了破解法子?”
“有,”尹紹歆點頭:“只不過風險極大,錯一步則滿盤皆輸。”
容辭輕哂,從甕中取了顆白子,率先落下去。
尹紹歆見了,蹙眉:“容世子這一步兇險。”
“既是死局,怎麽也是個死,倒不如主動出擊。”容辭淡淡道:“興許,還能峰回路轉,起死回生。”
尹紹歆心頭微震。
容世子話中有話,這盤殘局便是天家與睿王府的局勢。眼下兩相對峙,似乎已經走到盡頭。
尹紹歆道:“容世子這是在賭。”
“此言不當。”容辭說:“賭乃毫無把握之舉,我這是在博生機。”
“容世子之意,倒像是勝券在握。”尹紹歆也落下一顆黑子,堵住去路,道:“可依尹某人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劃不來。”
他黑子一落,又成了死局。
容辭面色平靜,不語。
他繼續落子:“不破不立,死而後生。”
話落,尹紹歆頓了頓,拿在手上的黑子遲遲沒落下去。
須臾,他起身對容辭長作一揖:“容世子,這副殘局,尹某今日恐怕破不了。”
說完,尹紹歆告辭離去。
送走尹紹歆後,孟子維疑惑問:“尹紹歆這是何意?我聽着怎麽像是想投誠卻又帶着試探的意味?”
容辭負手往回走,邊道:“尹紹歆此人心機深沉,他今日來确實帶着試探之意,不過投誠也有七分。”
“剩下三分是什麽?”
“是防備。”
孟子維不解:“他已經沒退路,上了我們的船便是一體,他防備什麽?”
“他若不防備,我反倒覺得此人不可用。”容辭道:“想收服尹紹歆不是件容易的事,然此人一旦收服,便大有用處。”
“那接下來怎麽辦?”
容辭轉身:“章元薇可尋到了?”
孟子維道:“已經尋到了,正在來京的路上。但章元薇居然不是妙齡女子,她身邊還有個兩歲的兒子,你确定沒弄錯?”
容辭勾唇:“甚好,你恐怕不知這章元薇乃是尹紹歆的元配夫人,那兩歲幼兒也正是尹紹歆的兒子。”
聞言,孟子維驚訝:“可我怎麽聽說尹紹歆并未娶妻,他春闱履歷上也寫着未成家。”
“這便是尹紹歆最大的把柄。”
“何意?”
“往後你會清楚。”
“......”
又來!
見他擡腳往後院去,孟子維問:“你去後院做什麽?卧房不是在前院麽?”
容辭懶得理他,頭也不回走了。
“孟閣主,”旁邊跟着的侍衛提點道:“阿黎姑娘在後院,容世子當然去後院陪着。”
“......”
孟子維不屑。
至于麽,跟看眼珠子似的,難不成怕人偷了?
.
後院,凝霜靠在門邊打盹,聽見腳步聲忙睜開眼。
容辭問:“阿黎怎麽樣?”
“姑娘睡熟了。”凝霜就知道他夜裏會過來,一直撐着沒敢歇。
容辭點頭,見她哈欠連天,擺手道:“你去歇息吧。”
“可姑娘這得看着,”凝霜說:“姑娘認床,奴婢怕她夜裏醒來沒個人......”
“我在這,你出去。”
“是。”
凝霜退出去,輕輕将門關上。經過窗邊時側頭瞧了眼,就見容世子輕手輕腳地搬了把椅子坐在阿黎的床榻邊。
她心下感慨,她們姑娘真是有福氣,得容世子這般珍愛。
容辭坐在床邊,就着燭火,視線清清淺淺落在熟睡的小姑娘臉上。
阿黎睡得恬靜,呼吸輕盈,小小的一團曲在錦被裏,跟只貓似的乖巧。
過了會,容辭眼皮漸沉,索性阖眼小憩。
這輩子許多事都有所改變。
譬如阿黎,譬如阿黎的父母,又譬如尹紹歆。
前一世,他到了成婚的年紀才跟阿黎定親。與所有定親的男女一樣,他跟阿黎不熟,只知道是個小他幾歲的女子。成婚後,兩人相敬如賓,日子過得平淡寧靜。
上一世,到了成親的年紀得知定親之人是阿黎,他并不驚訝,依舊按部就班地跟她過日子。
而尹紹歆則是在當時才收服的,彼時尹紹歆已經在朝堂站穩腳跟并小有成就。他費了不少力氣才将此人收入囊中,可也就在這些争權奪利中,他漸漸失去了他的阿黎。
她總是不斷生病,有時候能病上幾個月,身子好的日子很短暫。後來他逐漸大權在握時,才注意到,他的阿黎已經卧病在床。
記憶中,阿黎的父母鮮少出現。
宋缊白和戚婉月這兩人兩世都在糾纏不清。一個為愛瘋魔,一個恣意妄為。兩人鬧了一輩子,糾纏了一輩子,周遭的人被折騰得不輕。
記得有一回,大年初二是出嫁女歸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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