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那日落荒而逃,阿耀揪住規則的浮木,壓制瘋狂的貪婪,周末沒回半山別墅。

沈懸一日兩次喝藥,規律準時,連藥後偷吃梅子,都是一顆點到而止。

周末晚間,他喝完最後一次藥,捏着梅子看了眼表。

阿耀今天是不會來了。

天氣漸熱,他卻把居家服穿得整齊,連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茍,似乎在等待什麽,又好像什麽都不期待。

精美的盒子裏,九顆梅子,猶如倒計時器。

沈懸破天荒,吃掉第二顆,吐出殼,再吃了第三顆,直到那一盒見了底……

阿耀按部就班工作,上手了第一個産業鏈收購案。

偶有時間不是釣魚,就是在沙龍學調制香水。

把自己擠成個忙碌的陀螺。

他想,總有人會等下去的,熬盡一生,是否能換來一句:有可能吧。

兩周後,他再度接到曾娅的特殊聯系,她得手了。

她趁沈兆威醉酒,輕而易舉複制到第一個密碼機。

至于沈兆隆,她先是假意答應沈兆威,用自己的身體,去修複兄弟二人的隔閡。

然後,留下蛛絲馬跡給沈兆隆老婆盧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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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的沈兆隆上鈎,趁其醉酒洗澡,成功複制到第二個密碼機。

當沈兆隆搖搖晃晃,走出浴室欲行不軌。

盧莉分秒不差打上門來。

沈兆隆掩面而逃,盧莉帶人将曾娅打得遍體鱗傷。

最後,她把曾娅扒光,綁在汽車後備箱上,準備游街。

怕驚動沈懸,兩家全體上陣,這才把瘋了的盧莉攔下來。

曾娅全程一聲不吭,沉默數着他們的罪惡,心裏念着:全都不得好死!

阿耀叫人檢查曾娅帶來的東西,複制的系統與原機運行如出一轍。

事情到這裏,沈兆隆、沈兆威暫存地下錢莊的黑錢,在阿耀眼中,如探囊取物!

另一面,沈懸多次提示,已到了與警方聯手,追讨黑錢的最佳時間。

阿耀只應承着,但毫無作為。

可以說,他在肆無忌憚,為沈兆隆、沈兆威争取處理黑錢的時間。

釣魚、溜魚,哪裏有扔個電棒,電死全場來的痛快?

阿耀根本不是個正常的釣魚佬,釣魚不過是一種和藹可親的僞裝,修身養性就是個屁!

拿到複制卡後,他開着那輛沃爾沃,在郊區見了黑水劉。

黑水劉震驚裏透着興奮,欣然答應,向阿耀透露了他的“螞蟻船”和“大飛”,以及水路情況。注①

阿耀很大方,只負責提供密碼,全盤指揮、處理都交給了黑水劉。

黑水劉起初詫異,轉念一想,阿耀是外行,瞎指揮怕是要一起翻船。

畢竟術業有專攻嘛,別看阿耀年齡小,做事倒也大氣。

黑水劉小心思昭然若揭,貪婪與得意,掩蓋掉那點微不足道疑惑。

兩人将最終動手的時間,定在下周五晚上。

黑水劉開門下車,阿耀降下車窗叫住人。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一只手伸出車窗:“祝你,馬到成功。”

黑水劉彎腰,盯着那只手,受寵若驚,連忙握住:“耀總客氣,恭喜發財啊!”

阿耀微抿嘴,剛開始笑意很淡,逐漸擴大,最後肆無忌憚笑出聲來。

黑水劉在他古怪的笑聲裏,縮了縮脖子,感覺五月天裏,怎麽還有點涼意?

阿耀與黑水劉、曾娅沒有任何通信聯系。

見面約地點,靠得是釣魚論壇發帖,聯系非常隐蔽。

改裝過的沃爾沃,裏面有電子幹擾裝置,錄音錄像全無可能。

每次停車,阿耀都會檢查副駕,不讓留下蛛絲馬跡。

這回,他還是在座椅上,發現一根長發,應該是曾娅的。

這輛車不能留,但它要消失的合情合理。

阿耀甩上車門,習慣性擦手。

潔白濕巾,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一根一根擦過手指。

車窗上映出他陰沉狠戾的臉……

今年,厄爾尼諾現象席卷全球,海城也沒逃過蹂//躏,五月底熱浪提前來襲。

極端高溫肆虐,部分地區發出三十九度預警。

主城、近郊也進入三十七八度的燒烤模式。

這種天氣,也只有釣魚佬無所畏懼了。

阿耀墨鏡、防曬服,專業釣具一應俱全。

詭異的是,他從香水沙龍出來,啓動沃爾沃,向近郊漁場駛去。

他看過天氣預報,那裏今天下午最高氣溫,可達三十九度。

漁場是個私人小漁場,坐落在一片密密麻麻的果園後,偏僻清靜。

缺點就是沒有停車的地方。

漁場老板,高溫天也十分敬業,跑出來說,可以把車停到前面院子裏避陽。

阿耀不想麻煩,謝過他的好意,直接把車停在路邊。

這裏毫無遮擋,熾烈日光直射而下。

汽車很快就會變成燒烤鐵板。

阿耀卸下釣具,再度返回駕駛座,車內悶熱不已。

他掏出只剩半瓶的香水,再拿出針管,裏面是酒精。

琥珀色香水,被酒精沖淡,細細的加壓水線,像一只蜇人的水母,騰起來張牙舞爪。

阿耀面無表情搖勻香水,拔掉噴頭,讓它在密閉車廂內恣意揮發。

最後,将一塊錢的方便打火機,和它一起放在擋風玻璃前。

直射的陽光,讓兩種液體,在容器內發出詭異的光。

安置完畢,阿耀戴上帽子、墨鏡若無其事離去。

高溫炙烤的下午,漁場只有他一個客人。

防曬棚裏,阿耀帶着耳機,全神貫注釣魚。

浮漂抖動着,一條肥碩大魚,垂死掙紮,翻騰出巨大水花。

阿耀不急不躁,起身收線。

大魚沿着池塘邊緣,拼命撲騰,三四個來回不得脫身。

最終精疲力盡,搖搖晃晃地落入漁網中。

阿耀戴手套,拇指卡進魚嘴,把它拎出來,迎着刺眼陽光,看了看。

魚很大,鰓是新鮮的紅色,魚鳍不服氣地支棱,渾身鱗片反射着冷銀色光芒。

突然,瀕死之下,大魚魚尾狂甩,發腥的水珠飛濺阿耀一臉。

他伸手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頰,摸到注射針管,那裏面還剩些酒精。

阿耀一瞬不瞬盯着大魚,面無表情,将針管紮入鮮紅扇動的魚鰓。

拇指向前一推,剩下的酒精,全數注射進大魚體內。

大魚掙紮得更加起勁,在禁锢下扭動,慢慢變成抖動,最後魚尾垂下,僵直而亡。

阿耀把魚扔在一旁,拿濕巾擦臉和手指。

突然,漁場外傳來驚呼聲:“着火了!誰的車子啊!着火了!”

阿耀此時已重新挂餌,甩杆落座,戴着耳機,充耳不聞。

墨鏡遮蓋下,黑沉沉的虹膜,閃過一絲笑意。

漁場老板聽見聲音,連忙跑出去。

不久,他邊喊邊跑回來:“老板!你的車子爆啦!快去、快去看看啊!”

他一手拎着滅火器,一手抓住阿耀的衣服。

阿耀摘下耳機,佯裝茫然:“怎麽了?什麽車子?”

“你的車子,快燒完蛋啦!”老板比他還急,跺腳吼叫,“都叫你停院子裏去的!”

兩人一前一後跑出漁場,前面已有人提着水桶,沖到路邊。

今天太熱,出行的人很少,果園也沒人幹活,周圍安靜的可怕。

藍色沃爾沃已燒成一團火球,根本看不到車子,黑煙裹着火苗,沖天而燒。

阿耀一把拉住老板,和幫忙的老鄉:“火太大了,報火警吧,不要過去!”

“哎呀,好好的一輛車子!全都燒沒了。”漁場老板心疼。

阿耀拍拍他的肩膀:“天災人禍,也沒辦法。”

火警來的很快,加壓滅火泡沫,洗劫似的一頓噴。

嚣張火焰立刻偃旗息鼓,只剩下嗆人黑煙,滾滾而出。

最後,消防人員,細致掃蕩火點,确認徹底撲滅。

沃爾沃燒得面目全非,只剩焦炭般的框架。

事故初步認定,是高溫下車內香水,封閉空間揮發,一次性打火機爆炸,引起的爆燃。

好在沒有人在車內,但也造成了巨大財産損失。

阿耀簽了事故責任書,還得等消防的火災事故認定書。

聽取安全教育後,這才叫拖車,把一堆廢鐵拖走。

處理完一切,他還安慰了倍受驚吓的漁場老板,誇贊他家魚肥美。

最後,叫了商務租車,來接他回家。

漁場老板一直把他送上車,招呼他有空再來,強調——一定要把車停到院子裏去!

傍晚熱浪還未停歇,他望着車消失在冒着熱氣的路盡頭。

摸着汗濕的大光頭,喃喃自語:“哇,釣魚佬就是叼!為釣魚賠那麽好一輛車,眼睛都不眨!”

晚間,博叔陪沈懸在樓下小茶廳乘涼。

沈泉在國外出差,要兩周才能回來,阿耀忙着收購項目。

沈涵,哼,樂得跟老鼠掉進米缸,四五六不管。

沈瑜書房寫作業,最近裝得比較像人。

偌大別墅,冷清得像屋檐下的燕子窩,嗷嗷待哺的小黃嘴們,都長大飛走了。

沈懸身子弱,醫生不建議太早用空調。

但今年這天氣,熱得邪門。

好在,他們住得高,太陽下山後,半山就會有舒适的涼風。

屋子太大,太安靜,沈懸叫阿姨随手開了電視。

沈八哥與沈絕美八字不合,放出來在一塊,一個賽一個的壞。

大部分時候,還是沈絕美欺負沈八哥。

沈八哥被啄得沒處躲,只好往沈懸懷裏鑽。

沈懸本來就熱,一只熱乎乎的大兔子,屁股跟磨盤似的,蹭在他腿上。

“沈八哥!”他指着兔子嗡動的鼻頭警告。

沈八哥禿頭長出來一些絨毛,像只八嘎兔,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突然,一則汽車爆燃新聞,映入眼簾。

香水和一次性打火機,在高溫下造成的事故。

“博叔,明天檢查一下家裏車子,香水、打火機,還有其他易燃易爆的東西,不要留在車上。”沈懸随口提醒。

博叔點頭應承:“沈先生放心,之前高溫預警,阿耀就提醒過司機了。”

沈懸也不知怎麽的,突然想到阿耀送來的那瓶香水。

平靜的心湖,突然顫動一下。

有種說不上來的煩躁,和不安劃過。

沈懸是個直覺很準的人,他拿起手機撥給阿耀。

“大哥。”對方秒接。

沈懸:“看新聞了嗎?最近天熱,車上香水、打火機記得收起。”

“嗯,多謝大哥。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阿耀猛然被戳到,驚得一背冷汗,想都沒想,順着他的話往下說。

沈懸又道:“你不是喜歡香水嘛,我怕你不注意。好在你不抽煙,要不然這兩樣放在一起,可是致命的。”

“大哥我知道了。原來這兩樣東西,在一起會這麽可怕。”阿耀剛洗完澡,還沒來及吹幹頭發。

水珠落在他長密的睫毛上,他被沈懸突如其來的電話,吓得都不敢眨掉。

沈懸語調恢複輕柔:“好了,沒什麽大事,周末有空回來住。”

“好,大哥。”阿耀站在昏暗裏,臉色緊繃。

他有一種預感,沈懸對某些事,起了疑心!

沈懸關掉手機,臉色陰翳:“他在撒謊。”

明明提醒過家裏司機,明明知道香水、打火機,在高溫下會爆燃,卻要裝作一無所知。

沈懸的眼神,重新回到電視上。

那裏此刻已是娛樂新聞,叽叽喳喳,吵吵鬧鬧。

沈懸有個特長,短時間內過目不忘。

他打開手機地圖,搜索剛剛播報文字顯示的事故地段。

放大再放大,在果園環抱中,赫然有一家不起眼的小漁場,地圖标注營業中。

沈懸心裏升騰起一種異樣的恐懼,不知不覺中,他不再知道阿耀在想什麽,做什麽,又有怎麽樣的困惑,需不需要幫助。

他就這樣把一只“小黃嘴”,踢出巢,讓他變成一只孤雛,亂糟糟的自行學會飛行。

歸來一看,他媽的!跟誰學的,都變成蝙蝠精了!

“阿坤,”沈懸曲指頂着下唇,面色凝重,“去,查一下,下午阿耀去哪裏了,我現在就要。”

阿坤頓了頓,看了他一眼:“我馬上去。”

半小時後,他回來彙報:“耀總開的奧迪,去了香水沙龍。”

“就這些?”沈懸驚訝。

阿坤把監控資料遞過去:“一下午都在香水沙龍,午後進去,傍晚才出來,直接回公寓。”

沈懸掃過他擔心的表情:“那就好,沒事了。”

沉重的疑惑,壓得他突然有點喘,好在布地奈德就在手邊。

沈家三個傻帽加起來,腦仁兒都沒一盤菜大。

阿耀不一樣,心思又深又密,做事趕盡殺絕。

有些手段,是沈懸都無法破解的。

一周熱浪肆虐,周五這天終于迎來小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天。

海城的天陰得像口鍋,不到傍晚就黑沉下來,寫字樓燈火通明,像點着蠟燭的蜂巢。

阿耀反複看表,他與黑水劉定下的計劃,第一步,密碼傳輸,還有兩個小時就要開始執行。

這一步,至關重要,必須準時準點,報出兩個密碼機,雙次雙時密碼。

而且不能使用通信,只能依靠論壇發帖,秘報的方式傳輸。

時間來到五點半,外面雖是陰雲密布,但周末愉快的氣氛,已在走廊裏燃起。

不久,此起彼伏的發卡聲響起。

優美女聲反複播報着:“祝您生活愉快。”

阿耀還開着電腦,并不着急,和平日一樣,在大家相繼離開後,他才不緊不慢走出辦公室。

他在門口最後一次看表,将指針精度調整到秒。

鏡面般銀亮的電梯門,照着他一絲不茍的儀容,和志在必得的臉。

“叮”一聲,電梯門打開。

阿耀黑黝黝的瞳仁,驟然放大,他瞬間垂目斂去情緒。

沈懸自電梯走出,就站在他面前:“阿耀,有空嗎?陪大哥去吃頓晚飯。”

“大哥,我……”阿耀笑着,卻張口結舌。

沈懸拍拍他的肩膀:“沒時間?”

“怎麽會,”阿耀反應很快,“大哥想吃什麽?”

沈懸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鐘記。”

提示:文中阿耀燒車行為,是劇情需要,實際非常非常危險!高溫天氣,車內一定不要放易燃易爆物品,香水裏有酒精,在密閉下揮發,也會引起火災。一定注意安全!

注①:走私用改裝船,牢底坐穿船。

阿耀日記:通通鯊掉!黑化值200%,黑化進度100%。(▼へ▼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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