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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懶魚港出事,阿耀首先接到消息,接下來就是李飛光。
李飛光結交三教九流,消息靈通,海城下水道的耗子打嗝,他都能知道對方吃得是韭菜餡包子。
但這回消息很亂,一時間難以分辨真假。
李飛光也是個絕世癡情種,指天發誓,再他媽不管沈家的破事兒!
聽到懶魚港出事,轉念就想起沈懸還病着呢,二話沒說追着阿耀的車尾氣,狂飙而去。
雨中飛車,李飛光憋屈又郁悶,卻欲罷不能。
癡情種,癡情冢。
遇上的不是你的天命,就是你的活閻王。
李飛光趕到碼頭,與阿耀打了個照面,四目相對,唏噓無言。
這次先開口的是阿耀。
他沒頭沒尾地說:“看好我大哥。”
當時,警察還未到,碼頭工人群情激奮,綁架工人和追蹤的船越開越遠。
大家圍着阿耀,求他救命的,跟他讨要說法的,眼瞅着就要亂。
李飛光沒有立場勸說什麽,眼睜睜看着他登上漁船,很快化作黑沉海面上的一盞孤燈。
他經驗老到,很好控制了碼頭局面,給警方提供了有力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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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警出動封鎖臨近區域,由于船上有人質,雙方又發生毆鬥,為避免事态升級,不能強硬接近,只能先巡邏喊話,讓雙方冷靜。
阿耀和警方商量,對方指名道姓要他談判,先由他拖延時間,讓警方有接近的空隙。
至此,事态雖未平息,但好在也未升級。
李飛光這才下決定,通知已在路上的沈懸,讓他多少有個心理準備。
沈懸耐着性子,一言不發聽完他說的話:“謝謝你,麻煩李先生,多操心一二。”
他沒有提阿耀的名字,甚至沒提具體事情。
在商言商,李飛光是難得的合作夥伴,要求太多,那是貪得無厭。
可此時的沈懸別無他法。
“你別急,我……”李飛光從他的耐心和禮貌裏,咂吧出點疏離,不是滋味兒,“這裏有我呢。”
有時候,心上人就如心上刀,這就是命,你得受着。
海風将頭發吹成一灘稻草,李飛光像田埂上的稻草人。
稻草人低頭點支煙,也不知是燒着煙草成灰,還是燒得稻草成灰。
他被海風卷在黑暗裏,只剩一點半明半滅的煙頭。
留下長長的灰燼,長長的命。
另一邊海面上,海警執法船燈光穿透黑暗,将海面打出銀色波浪。
阿耀先勸說之前追擊船只退出,那搜船上有很多人都挨了打,有傷,帶着拼命的情緒,很容易失控。
現在雙方對峙已久,警察嚴陣以待。
大多數人恢複點理智,緩慢退出海域,與阿耀他們的船在海上并齊。
阿耀苦口婆心勸說,夜晚有風浪,大家不是職業漁民,駕駛漁船是二把刀,安全起見還是返回碼頭。
工頭操着方言,把大夥聚攏,挨個勸着。
狂風大浪夾着雨滴,大部分人冷靜下來,都能理解現在的情況,也願意相信最終警方會處理好一切。
但被綁架工人的家屬不幹,為首的是個遠方親戚,不是碼頭工人,是附近漁村的閑散人員。
他們執意要看到家人安全,阿耀表示理解,讓這幾個人登上他們的船,其餘人員全數歸港。
接下來,阿耀他們在警方指導下,接近綁架船只。
兩艘都是漁船,昏燈暗影,在風浪裏颠簸。
警方對阿耀的要求只有一條,不能擅作主張過去對方的船,更不能讓對方登船!
可惜,無線電接通,對方第一句話就是:放人可以,阿耀必須過來。
他們綁架工人是借口,真正的目标一直是阿耀。
這讓警方拖延時間,伺機接近的計劃瀕臨破産,全看阿耀能否随機應變。
阿耀站在船頭,扶着頭頂挂網杆,手裏捏着對講機。
西裝外套和領帶早就不見蹤影,他穿着深色襯衣,被浪花和雨水打濕,黏在身上現出結實的肌肉線條。
漁船上的白熾燈瓦數很大,只是在黑茫茫的海面顯得弱小,近處亮得刺眼。
阿耀骨節分明的大手,被燈光染得慘白,暴起的青筋,從手背蜿蜒而上。
他低頭,濕漉漉的發絲垂下來,彈出細小水滴。
像一只暴雨中獨行的頭狼,對危險對峙,毫無退縮。
“開什麽玩笑,這麽大的浪換船,能死幾個死幾個是吧。”阿耀冷笑,噴對講機。
警察和家屬捏了一把冷汗,生怕他激怒綁匪。
但阿耀很明白,對方的目标是他,只要他不躲,人質就是安全的。
綁架的人也是碼頭工人,是地痞流氓,絕非亡命之徒。
對講機裏傳來沙沙的電流聲,阿耀說得不無道理,熱帶氣旋還未散去,半夜風浪将達到頂峰,再拖延下去,大家一起下去喂魚。
這幫人和萬宇走得近,狗仗人勢,想借欺負工人引阿耀來談判。
哪知砸屋掀瓦,惹了衆怒,被一頓窮追猛打,怕被打死,這才綁了人往海上逃。
一幫人跑到海上,就是窮途末路,一不做二不休,硬是把阿耀扯下水。
窮逼工人值什麽錢,阿耀可是沈氏副總,沈懸的弟弟,有他在手上,才是大籌碼。
但眼見風浪漸大,海警船緊跟封鎖,不遠處港口,閃動着猩紅警燈。
再加上阿耀根本不吃這一套,冷心冷血,根本不關心人質。
這夥人突然陷入恐慌。
明明只是搗亂,不讓股權順利轉到沈家而已。
明明欺負的都是膽小如鼠的家庭,卻莫名冒出玩命的遠方親戚。
突如其來的惡鬥,挑唆、煽動,直到不可能收拾。
一切發生的詭異又順理成章,好像一張大網,算計了所有人!
對面長時間沉默,阿耀知道他們動搖了。
一幫烏合之衆!
“自首吧。”他削薄的唇輕啓,一個輕蔑的弧度。
對講機裏傳來嘈雜人聲,方言罵街、對罵、吼叫和哭喊聲斷斷續續傳來。
“你要知道,咱們都是小漁船,開船的都是二把刀。”阿耀在船頭站得筆直,“你們要我的命,也要算算成本吧。”
他的聲音帶着電流聲,被海風吹開,聽起來驚心動魄。
對面六神無主,群龍無首,各說各話,有執意要換人質的,有想要回碼頭的,還有個傻逼提議跳海游去港城,對講機裏一片嘈雜。
阿耀黑曜石般的眼睛,閃過詭谲的光:“不如聽我的好嗎?”
對面漁船都被吓愣住,他娘的!就沒見過這麽嚣張的人!
“少他媽挑撥離間!我們不會上當!你過來,我們馬上放人。”
雨水濺在睫毛上,霧蒙蒙一片,阿耀哂笑:“萬宇給你們多少錢啊?我給你們翻五倍,回去吧,別作死,該坐牢坐牢,出來就是個富家翁。”
他輕描淡寫,仿佛看穿他們的破爛心腸。
原本想靠近強行登船的海警,監聽到他們的對話,覺得對方已精疲力盡,接近崩潰,很有可能回港自首。
為了不刺激對方,全部海警船只回到原位警戒,等待最後的談判結果。
沈懸到達懶魚港時,阿耀與綁匪對峙多時。
碼頭全是警車,拉着反光警戒線,不許任何人靠近,沈泉、李飛光全被趕了出來。
沈泉沒想到事情這麽大,想起大哥焦急的神情,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大哥不能接受。
沈懸剛下車,身後是打傘的阿坤,沈泉、李飛光一左一右,跟護法似的,亦步亦趨跟着他。
他們原本以為,沈懸會着急,會生氣,甚至影響身體狀态,但是預想的一切均未發生。
沈懸眼神鋒利,沉着臉,冷靜得吓人,誰都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他像碾過廢墟的機器,給人一種沉重的壓迫感。
沈懸先是條理分明地詢問前因後果,見了回港漁船上的碼頭工人,不留一絲漏洞地仔細問過。
然後就站在警戒線外,遵守一切規則,等待警方的聯系和通報。
前方陸續傳來好轉信號,阿耀畢竟是沈家人,身份特殊。
警察專門的家屬聯絡人員,終于找到沈懸,簡略介紹了目前情況,叫他不要擔心。
沒有人會保證一定安全,話語裏都留着餘地,但從情緒和內容分析,阿耀安全歸來的可能性還是極大的。
沈懸是個情緒內向的人,越是兵荒馬亂,越是沉得住氣。
但不代表他不害怕,不恐慌,不難過,不心驚膽戰。
這些情緒是他一輩子,都無法釋放的東西,只能痛苦的自我煎熬,舔舐傷口,結住血痂,最後留下鮮豔痕跡。
他的心上滿是坑坑窪窪的傷痕,隐秘的感情從不至于人前,好像一只死在繭中的蝴蝶,掙紮和吶喊都不會有人聽見。
阿坤兢兢業業打着傘,風雨從未侵入。
可沈懸的西裝外套,卻吃滿了濕氣,沉重如盔甲,單薄的肩膀不堪重負。
李飛光站在後面抽煙,實在看不下去,滅了煙,特意在風口上站一陣,被海風吹掉煙草味,這才走過去。
“上車等吧,應該快回來了。”他從阿坤手上接過傘,打得低了些,遮住沈懸有點憂傷的眼睛。
沈懸擡頭,黑傘挺大的,只是兩個大男人同在其下,顯得擁擠不堪。
“不了。”他簡短拒絕,沒躲李飛光的眼神,“今天謝謝你啊,你……本可以不管的。”
可能是兩人離太近,李飛光覺得傘下起了霧氣,襯得沈懸有幾分落寞的溫柔。
李飛光忍了再忍,終究沒忍住:“我可以不管他,但不能不管你。”
沈懸啞然。
李飛光沉默退出,把黑傘還給阿坤,轉身走向車邊,緊接着點了根煙,稻草人又燒着了。
阿耀威逼利誘,搞得對面雞飛狗跳,沒多久大部分人達成共識——與其一起喂魚,不如一起拿錢坐牢,畢竟萬宇那點錢,不配賣命!
但也有人頭鐵人愣,在對講機裏大聲叫嚣,要死一起死,大不了把人質都殺了!
他們的漁船很小,船頭站了阿耀,也就再能站兩個人,因此,人質家屬都在後面等着。
剛剛那位情緒激動的小夥,突然從後面闖進來,迎面就聽見對講機裏,說要殺光人質的聲音。
他沖着阿耀大喝一聲:“你搞什麽搞!你要把我全家都搞死嗎?!”
說罷他用方言咒罵着,沖上來搶奪對講機……
小劇場,阿耀日記:
家人們,我最近有點小麻煩,你們要幫我看住李飛光!!(╬◣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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