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 101 章
阿坤讓人開門,都沒把人往卧室送,直接往沙發上一扔。
陸楠差點掉下去,再也裝不下去,臉色緋紅,一骨碌爬起來,難以置信地盯着他。
誰能想到平日裏,心細如發的阿坤,能如此粗魯。
陸楠抱着手臂,心裏忍不住謾罵,他媽叫只高級鴨子,為氣氛還得調情呢!
“醒了。”阿坤臉像一張不鏽鋼面具。
陸楠脫掉鞋,滑坐在地毯上:“你到底什麽意思?”
“不太習慣,”阿坤直截了當,“直接送上門的東西。”
陸楠差點吐血:“那你還上趕着來?!”
阿坤一副“不食嗟來之食”的高傲樣子,弄得他好不值錢。
“你想要什麽?不如直接點。”阿坤挑明。
陸楠渾身一僵:“就不能是單純的……憐惜你,可憐沈懸不識貨?”
當局者迷不迷,他不知道,但作為旁觀者,他可不瞎!
說好聽的,阿坤把貼身助理做到極致,說難聽的,那就是癞蛤蟆吃不上天鵝肉,見天在水溝兒裏,喝天鵝的洗腳水!
陸楠心中惡毒翻滾,構造着龌龊場景。
垂在身側的手,驟然握緊,再伸展,阿坤面露愠色,難得露出點情緒。
陸楠欣喜,光腳踩着地毯,繞過茶幾,來到他身前:“你和我,都是失敗者,我只是心疼你啊。”
“你在沈懸眼中,和我在李飛光那裏,一個鬼樣兒。愛得那麽卑微,小心翼翼,好像一只老鼠。”他的手撚着阿坤的袖口,“他們高高在上,手指縫裏,漏下點殘渣,你就歡天喜地。可是,當你爬上桌子,想讨要一個适當的位置,‘啪’!他們放了個老鼠夾子,你就死了,身敗名裂,無人問津。可憐吶……”
“唉!”話未說完,陸楠驚喘一聲,手腕落入阿坤手中,被緊緊鉗住。
阿坤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我不喜歡這個故事。”
他心裏,對陸楠的評價只有兩個字:可怕!
“沒人在乎你和我,喜歡不喜歡,你也只能受着!”陸楠扯不出手腕,另一只手戳着他的胸口
平靜的呼吸被打破,胸口起伏急促,阿坤明顯動怒了。
在他職業生涯裏,陸楠是頭一個能輕而易舉,勾起他怒火的人。
那是一種壓抑不住,想要掐斷他脖子的沖動!
“生氣了?生氣有什麽用呢?你敢報複他嗎?”大概是先入為主,陸楠以己度人,斷定阿坤一定是做了越界的事,才會被這麽不留情面地趕出來。
被自己喜歡、仰望、豔羨的人趕走,這種恨,足以讓人變态,他太了解,太明白了。
陸楠想了很久,其實,不該恨沈懸的,該恨的人是李飛光!
沈懸是他的一根玻璃肋骨,如果碎了,就能直接紮穿內髒,痛苦的死去。
想想那個場景,陸楠就覺得開心,心裏頭頓時陽光明媚。
“你敢?”即使阿坤修行頗深,也被震得半天吐出兩個字。
陸楠慢慢貼近他:“為什麽不敢?我要讓李飛光知道,老鼠咬人也挺疼的。”
“你想怎麽做?”阿坤扶着他的手肘,把人搡出去。
陸楠無辜眨眼,恬不知恥地夠到他耳邊:“我去邊哭,邊紮他小紙人兒。”
蔣天申的人,給他提供的方法,讓他胸有成竹。
他們選擇陸楠的邏輯很簡單,夠蠢也夠渺小。
沈懸礙于李飛光,對他不會疾聲厲色,防備也低。
他們的計劃,只需要一場準确無誤的偶遇,哪怕是擦肩而過。
只是沈懸自車禍後,深居淺出,行程難以捉摸。
陸楠這才找上,惡語纏身,焦頭爛額的阿坤。
阿坤後退兩步:“你喝醉了。”
說罷,他轉身朝門口走去。
“阿坤!”陸楠歪着頭,像一只瀕死的鳥,“你真的不恨嗎?”
阿坤背對着他,忍着惡心:“與恨無關,與你的本事有關。”
“只要你弄到沈懸的行程,我會給你個驚喜。”陸楠揚起下巴。
阿坤拉開門,沒有拒絕:“再說吧。”
“我就知道,你也是只老鼠。”陸楠不知為何,酸了吧唧的,“這天鵝肉不吃也罷。”
阿坤幾乎是摔門而去,巨大聲音,震得電子報警器嗡嗡響。
陸楠淡定關掉報警,轉身回到茶幾前,愣愣地站着。
突然,他發瘋般撲上去,伸手掃掉茶幾上的一切,帶起一陣“噼裏啪啦”的破碎聲。
他站在一地狼藉中,面無表情。
人人都愛沈懸,為他赴湯蹈火,對他愛得深沉而變态。
而他,永遠是一只小醜,白送都不要的垃圾!
入夏以來,天不知被誰捅透了,整日在落雨,沒完沒了,街角車站賣傘的小販發了漏天財。
一灣之隔的港城,與海城同一片雲彩,落得卻是滾油。
在阿耀暗中運作、支持下,塵埃落定的庒達中毒案,再次回到衆人視野內。
庒達是第十二屆馬會主席,同時兼任港城福利事業主席。
他力推收回賭馬、賭場牌照私人經營權,将其納入港城福利基金,用于公屋、宗援等公共福利事業。
他是公開挑戰,蔣家私擁牌照的第一人!
他的提議,受到大衆支持,當年引發了沸沸揚揚的撐場運動。
蔣家因不主動發聲,上交牌照經營權,當了好一陣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眼見提議就要擺上桌面,公開投票,庒達死了!
他死得離奇又荒唐,被一包親戚送的野鮮蘑毒死了!
民衆哪裏會接受,幾個專案組,輪番上陣,調查持續整整兩年,最終蓋棺定論,依舊是中毒死亡。
蔣家聲譽,此時跌到谷底,股票遭抛售,馬場被砸,賭場被潑油漆。
蔣天申頂雷出席葬禮,被人丢了一路臭雞蛋、爛菜幫子,無奈之下辭去公司職務,在家避嫌。
直到新任馬會主席上任,民衆等啊等,等到花兒都謝了,再也沒等到牌照歸公的提議。
一切沸沸揚揚而來,淅淅瀝瀝而去,除了帶走一條人命,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變化。
港城還是那個花花世界,歌照唱,馬照跑,燈紅酒綠。
但是,庒達案件從未落幕,依舊有小組斷斷續續跟進,直到三年前,徹底撤組,封閉卷宗,束之高閣。
如今,它以雷霆之勢回歸,新聞鋪天蓋地,再度劍指蔣家私擁牌照,更是捎帶上蔣天申,與庒達之死,撲朔迷離的關系。
阿耀賭上蔣家資産,也要将蔣天申弄死!
狡猾的蔣天申,狡兔三窟,躲藏得無影無蹤。
港城這邊,信息發酵和調查還需要時間。
為防對方狗急跳牆,他叫回卓美珊,布置好一切,迅速返回海城。
這次,他要親自守住沈懸,不能出一點差錯。
剛下過暴雨,天氣悶熱,小茶廳裏,窗戶都開着,沒有一絲風,連蜻蜓都像是被黏在空氣中,飛都飛不動。
阿耀來電話,說是下午要回來。
沈懸沒怕錯過,沒舍得睡午覺,這陣子困意連連,頭一點一點,靠在沙發裏打瞌睡。
他手裏落着本詩集,是阿耀的,裏面有整齊的劃線和筆記,纏綿緋則,樹葉做的書簽,飛出來,落在米色地毯上。
沈懸眼睛閉着,腦子在轉。
陸楠的事,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了,暫時不能讓阿耀知道。
今天沈泉開會,大概五六點會回來,到時候,家裏又要爆炸了,唉……好煩。
他腦子裏,自動産生畫面。
一只大白兔子,血紅眼睛,激光似的,兔牙撅着,渾身腱子肉,脖子裏拴着拇指粗的鐵鏈,鐵鏈盡頭綁着磚塊兒。
沈兔子就這麽拖着鐵鏈和磚塊,雄赳赳氣昂昂去追阿耀。
頭真的好疼啊!
沈懸曲腿蜷進沙發裏,雙手抱着腦袋呻吟。
阿耀猜測他在睡覺,小心翼翼推開門,沒發出一絲兒聲響。
進門他就愣住,見沈懸縮成個球兒,抱着腦袋,嘴裏在罵人,罵得還挺兇?
阿耀困惑,皺眉走過去,他穿着居家拖鞋,長絨地毯吸收掉最後一點聲音。
“給兔子買個眼罩,給狼崽買個嘴套。”沈懸自言自語。
阿耀蹲到他身側,仔細聽着,沒聽懂,見他眼珠在眼皮下骨碌碌,不像睡着的樣子。
“大哥,你做夢了?”他伸手去摸沈懸的臉。
沈懸被吓一跳,下意識拍開,人噌一下坐起來:“你是飄過來的嗎?”
他眼睛繃得老大,手摸着胸口,吓得不輕。
“吓着了?”阿耀越過沙發扶手,把人摟過來。
沈懸原本側靠着,這下變成趴在扶手上,頭枕着他的肩膀。
姿勢并不舒服,但足夠親昵,抵消掉一切。
阿耀抓着他的手腕,審視受傷的右手。
牽引鋼針已去,天熱換了透氣材料固定,其他手指已恢複修長模樣。
阿耀低頭,唇尖輕碰指尖,沈懸身上是苦苦的藥味,彌漫在濕漉漉的空氣裏,并不好聞。
可他只覺得,好似在親吻一朵兒小花,格外香甜。
“大哥,我做的不好,還是讓蔣天申跑了。”阿耀半蹲半跪在沙發側邊,仰頭看他。
沈懸胳膊盤在扶手上,像是從窗口探出身子。
他用沒受傷的手,來回撫摸阿耀的臉。
光潔額頭,隆起的眉骨,直挺鼻梁……最後捂住他削薄的唇。
“我家阿崽,長大了。”沈懸就這麽親昵得看着他,哪裏都未動,沒有擁抱,沒有撫摸,更不要說暧昧。
阿耀喉結滾動,仰起臉,抖着睫毛閉上眼,親吻他的手心。
他像一匹熱血沸騰的狼,想要狼吞虎咽掉整個世界。
沈懸從窗口探出半個身子,吻在了捂住阿耀嘴的手背上:“離沈泉回家還有一小時三十八分四十五秒,蔣先生,你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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