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吹牛皮
吹牛皮
王秋梅也不想問這些,她也要臉啊,總盯着閨女房裏這些事算怎麽回事呢?
可她不得不盯着。
見程蔓紅着臉不好意思吭聲,王秋梅說:“你別不好意思啊,我問這些不是想打聽什麽,是擔心你碰上文霞身上的事。”
文霞就姓文,也是大院裏長大的姑娘,家就住前面三棟。
這姑娘打小就出挑,長得漂亮,人也懂事,腦子還特別好,要不是碰上大運動,肯定是個大學生苗子。
可凡事沒有如果,她就是碰上了大運動,沒能繼續念下去。但她運氣又比別人好點,停課後沒跟同學們那樣到處串聯,而是專心在家備考,六七年初就進了制衣廠上班。
也是在那裏,她經人介紹認識了第一任丈夫。
而這也是文霞人生悲劇的開始。
結婚第一年,除了沒懷上孩子,一切都好好的、
到第二年她婆家就開始急了,想盡各種辦法催生,那兩年裏她沒少試各種土方子,但就是沒懷上。
當時有人跟她父母說,讓他們帶她去醫院查一查,看到底是什麽原因懷不上。
她父母也想查一查,就趁她回娘家時跟她說了這事,定好了去醫院的時間。但後來她又改變了主意,說他們夫妻商量好了,以後領養一個孩子,不能生就算了。
女婿這麽通情達理,他們當父母的自然不好再說什麽,當然更多的,還是擔心閨女真查出毛病來。
于是日子這麽囫囵過,到了第四年,文霞丈夫工作時發生事故去世,因為沒留下孩子,她婆家恨毒了她,不但把她趕回了娘家,還把她在制衣廠的工作弄掉了。
因為婚後夫妻感情和睦,丈夫去世後,文霞一度生無可戀,在家養了一年多才漸漸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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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父母願意養她,家裏其他人卻不願意多個吃白飯的,從她回家就争吵不斷。
她不想活的時候顧不上這些,等緩過來了就不想父母再為自己操心,想辦法找了個臨時工做着,也在工作中認識了現在的丈夫。
但她是二婚,又不能生,就一直沒有答應對方,蹉跎到前年年底,她下班晚了碰到盲流,差點被欺負,對方為了救她被剌了一道,在醫院裏住了十來天,她才松口。
因為兩人年紀都大了,又認識了這麽久,互通心意後兩人迅速定下婚期,過完年就領證結了婚。
結果新婚第二天,文霞哭着回到娘家。
倒不是新婚丈夫欺負她了,而是新婚夜裏她流了血。
經過她的哭訴,她娘家人才知道她前一任丈夫是的天閹,根本就不行。她結婚時年紀不大,根本不懂這些,新婚夜丈夫抱着蹭了蹭就以為成事了,回門時親媽問起,還覺得丈夫挺好。
那些年裏,她也一直覺得丈夫挺好,溫柔,疼她,還願意為了她不要親生的孩子。
可直到真成了事,她才幡然醒悟,明白所謂的溫柔、疼她都是假的,他根本就是知道自己不行,怕她去醫院做檢查沒問題才拿話哄她。
而且那些年裏,她被婆婆逼着吃藥、喝土方子的時候,他一直冷眼旁觀,從來沒有想過坦白。
如果不是他死的早,她可能會被他騙一輩子。
她自以為美好的婚姻,根本就是一場騙局!
想到過去種種,她心裏委屈啊,撲進母親懷裏嚎啕大哭。她母親得知原委後也氣瘋了,當天就帶着家裏人打上了文霞前夫家裏。
但文霞前夫家裏人根本不肯認,說她這是為了讨好新丈夫,故意往死去的人身上潑髒水。
剛開始王秋梅也對文霞的話存疑,她活了幾十年也沒見過這種事啊。
可不到兩個月,文家傳出消息,說文霞懷孕了。
到這會文霞婆家還不肯認,說她是假懷孕。可又過幾個月,文霞肚子就大了起來去年年底,她生了個小姑娘。
盡管文霞婆家嘴硬,說生了有什麽用,又不帶把,但她前夫不中用這件事已經得到驗證。
打那以後,大院裏有姑娘的人家都警醒了起來。
這年頭,婚前是沒辦法驗貨了,可婚後把緊關也行啊。要真不行短到進不去,哪怕擔個二婚的名頭也是黃花閨女,離婚再找個知冷知熱的人不難。
反正再差,也好過像文霞這樣被哄着蹉跎好幾年。
王秋梅滿意陸平洲,也有職業的原因,當兵的體格壯,遇到這種事的概率應該不大。但要她完全放心,還要聽閨女說。
在一個院裏住着,文霞的事程蔓當然知道,不過結婚前她雖然沒有經驗,但理論知識比這年代的土著稍微豐富點,那事到底怎麽做的,她大概知道流程。
所以王秋梅說開前,程蔓真沒考慮過這問題,也不明白她媽怎麽這麽關注這件事,差點被她媽的彪悍吓到。
明白親媽的擔憂,程蔓漸漸放松下來,雖然臉還是挺熱,卻大大方方道:“媽您放心,他身體挺好的,沒問題。”
但光聽這話,王秋梅沒法放心,當初文霞三天回門也跟父母說前夫挺好的,可結果呢?王秋梅繼續問:“那你前天晚上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疼不疼?他那……”
生怕親媽問出什麽驚世駭俗的問題,程蔓連忙舉起手制止:“媽媽媽您放心!他真的沒有問題,一晚上七次,一次一小時,昨晚我們後半夜才睡呢!”
這下輪到王秋梅被閨女弄得臉熱了,她嗔道:“你這丫頭,我又沒問你這些!”
程蔓木着臉想,我信口開河說這些,還不是為了打消您的疑慮嘛,現在倒成我的不是了。
她太難了。
雖然聽得臉熱,但如程蔓所想,王秋梅的确打消了疑慮,只是心裏又生出了新的擔憂,說道:“你們平時也悠着點,別覺得年輕就瞎來,身體要緊,否則現在痛快了,以後有你們苦頭吃。”
程蔓心想這話跟她說有什麽用?
都說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多了她又不會腎虛,該跟陸平洲談才對。
但她轉念一想,她是不會腎虛,可熬夜也很傷啊,尤其她還是那種不睡滿八小時第二天就打不起精神的人,便徐欣說道:“回去我一定跟他好好談談這件事。”
“你的态度也不用太強硬,把握好度,別虧了身體就行。”王秋梅說完這話,又開始催生,“你們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要個孩子,要是一直沒動靜,你臉皮別太薄,跟他一起去醫院做個檢查,要是他生不了,趁年輕你還能再找一個。”
程蔓發現了,她媽思想的确彪悍。
哪怕四五十年後離婚已經成為普遍現象,女性在遇到婚姻問題想離婚時,能得到父母支持的也不多。
在很多父母眼中,女婿好吃懶做不着家都不是問題,年紀小嘛,等當爸爸就成熟了,催促趕緊要個孩子。出軌嫖娼問題也不大,男人都是這樣的,他說會改的,為了孩子忍一忍吧。
忍一忍,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但王秋梅不是這樣的父母,她希望兒女能過得好。
而兒子和女兒間,她更操心的是女兒。
像程進夫妻,她管的就沒那麽多,羅文欣身上可能有諸多小毛病,她也不是很看得慣,但只要大面上能過得去就行。
這世道對男人總是更寬容,試錯成本也更低,而且男人通常更理性,或者說心更硬,更懂得及時止損。
女人則大多心軟,更容易被感情打動。
就像生育問題,男人确定不能生,女人大多會和丈夫一起領養孩子,甚至為了男人的面子,主動擔下不能生的責任,而女人如果不能生,則大多會以離婚收場。
雖然王秋梅自己都沒辦法保證,遇到這種情況時她不會成為前一種女人,但作為母親,她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心硬一點。
這些話本來不該在新婚的時候說,有點像是潑冷水。但王秋梅又怕閨女真這麽倒黴,遇上這種事再提就太晚了。
最終她還是潑了這盆冷水。
她希望女兒能婚姻幸福,卻也希望她能在婚姻裏保持冷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程蔓抱住王秋梅的腰,在她懷裏拱啊拱:“您這麽擔心,早知道我就不結婚了,在您身邊多待幾年。”
王秋梅同志毫不猶豫道:“別,你真多待幾年我得愁死。”
程蔓:“……您這麽說我可要難過了啊!”
“本來就是,你看咱們大院那些二十五六沒結婚的,誰爹媽心裏不着急?”王秋梅說着想起二兒子,“你二哥是沒辦法,他在鄉下,當地找怕以後有麻煩,城裏找吧別人看不上他戶口在農村。”
程蔓二哥大她四歲,今年剛好二十五。
想到程進,程蔓坐直了問:“二哥已經回去了嗎?”
“昨天就回了,說是農忙,批不了那麽多假。”王秋梅嘆着氣說,“你們兄妹三個,就操心你跟老二,現在你結了婚,早點要個孩子,婚姻穩定我就放心了。你二哥,我跟你爸在想辦法,打算看看能不能買個工作,讓他招工回來,要是能成,我這輩子就沒什麽遺憾了。”
其實就算買不到工作,他們也能有辦法讓兒子回城,畢竟程樹偉還有份工作。
可程樹偉是電工,定級又高,一個月工資八十多,而老二沒有技術,接班估計只能換個正式工作,月工資最多三十出頭。
八十多他們兩個人用加上貼補孩子,每月還能存三分之一。
要真讓老二接班,他的工資肯定不夠三個人用,而且他年紀大了要考慮婚事,婚前要彩禮,婚後要養家,靠他一個人養父母太難了。
可要是讓兩個兒子一起養,老大夫妻未必願意,畢竟程樹偉工資原來有八十多。就算老大願意,老大媳婦也不一定樂意,以後小家庭裏肯定少不了争吵。
因此,在王秋梅的計劃裏,她想趁着這幾年多攢點錢,能給二兒子買個工作最好,要是買不到最後只能接班,他們老兩口手裏也得有一筆存款,不能太拖累孩子們。
原本打算得好好的,可随着程進年齡漸大,王秋梅無法控制地開始發愁起來,時間不等人啊。
程蔓不知道王秋梅的打算,卻能理解她的擔憂,安慰道:“媽您放心,二哥肯定能回來的。”
未來幾年,她二哥回來的機會還是挺多的,首先是明年冬天的高考,他要是能考回來最好。
雖然她二哥讀書時成績一般,但她可以現在就給他寄學習資料,督促他好好學習,明年就算考不上好大學,能上個中專也是好的。
實在考不回來,也有知青回城潮,雖然頭幾年工作可能不好找,但八十年代初是風口,掙大錢不容易,只要能說會道,擺攤養活自己不難。
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老二能回來也是幾年後的事了,眼下媽最操心的是你,”王秋梅熟練地把話題拉回來,“早點……”
“早點要個孩子,檢驗一下小陸行不行!”程蔓打斷王秋梅的話,舉起雙手說,“回去我一定會跟陸平洲同志好好說說這件事,讓他戒煙戒酒多鍛煉,争取早點證明自己。”
王秋梅噎住:“哪有你這麽說話的。”
程蔓笑:“意思到位就行了嘛。”
談完正事,王秋梅就去了廚房做飯,陸平洲正是掙表現的時候,也去了廚房幫忙。
程蔓一看自己不動是不行了,就也跟了過去。不過她家廚房本身就是搭出來的,地方小,她進去根本沒法轉彎,所以很快被王秋梅趕了出來。
王秋梅沒有厚此薄彼,也讓陸平洲進屋坐着,但他沒答應,堅持要露兩手,只好松口讓他留下。
因為知道閨女女婿今天回過來,王秋梅天剛亮就去了肉站排隊,買了斤五花肉,兩斤豬大腸,另外還買了鲫魚和豆腐。
買回來她就把這些食材給處理好了,五花肉更是早就悶上了,現在要準備的是蔥姜蒜等配料。
別覺得剝蒜這種活沒有技術含量,會不會做飯,切頭蒜都能看出來。
就像現在,王秋梅一看陸平洲這切蒜的速度,就知道他不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再看他翻炒颠鍋的手法,就知道他廚藝比她閨女強。
王秋梅越看越滿意,打聽問道:“你們這兩天,做飯了嗎?”
陸平洲說道:“昨天下午做了一頓。”
“誰下的廚?”
陸平洲邊炒菜邊說:“我跟蔓蔓一起做的,她炒了一道菜青椒炒蛋,我做了紅燒茄子和酸辣土豆絲。”
王秋梅繼續問:“蔓蔓炒的菜,你覺得還成嗎?”
“挺好吃的,我昨天拌着吃了兩碗飯。”
王秋梅拿不準女婿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媳婦炒的菜不管什麽樣都能咽下去,還是閨女昨天的确發揮不錯。
但看女婿臉上不見勉強,王秋梅就當是前者了,笑眯眯道:“既然喜歡,以後放假了你們可以經常一起做飯,你們倆工作都忙,一起做飯也能促進感情,你說是不是?”
“您說的是。”陸平洲認真點頭。
王秋梅聞言心裏更高興,繼續說道:“蔓蔓這丫頭因為是小女兒,打小是被寵着長大的,性格可能沒有那麽軟和,偶爾有點小脾氣,你能包容就包容,不能包容跟我說,我來教訓她。”
“媽您放心,我跟蔓蔓會好好的,”陸平洲不太贊同岳母的話,強調道,“我覺得蔓蔓這樣挺好的,有小脾氣也好。”
王秋梅心想這可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也怕他現在喜歡程蔓,所以看她哪都好,以後不喜歡了,小脾氣成了大問題。
可王秋梅也知道世事無常,現在小夫妻好好的,假設這些沒意義。
而且她看女婿再順眼,心裏排在首位的是閨女,她會給閨女潑冷水,希望閨女保持冷靜,可當面對的人換成了女婿,她卻希望他一輩子頭腦發熱。
所以沉默過後,王秋梅笑道:“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蔓蔓這丫頭啊,看着挺機靈,實際上挺傻的,別人對她好,她就會全心全意地信賴對方,你好好對她,她也會一直對你好的。”
陸平洲将炒好的肥腸盛出,态度鄭重說道:“我會一直對她好。”
因為晚上不用卡着時間回去,中午吃飯時陸平洲陪着岳父小酌了兩杯,程進中午也在家吃飯,但他下午要上工,只能在旁邊幹看着。
其實程樹偉今天也要上班,但王秋梅很重視閨女回門,就讓他請了假。
他雖然舍不得一天的工資,卻也不想錯過閨女回門,考慮再三還是選擇了請假。但為了彌補這一天的損失,這個月除了閨女結婚,其他周日都被他利用了起來,接了好幾個活。
雖然接私活不能收錢,但到手的東西一換算,基本能跟他上班日收入能持平。
可惜上頭管得嚴,這種活也不常有,否則他們夫妻何必想方設法給二兒子買工作,直接讓兒子回來接班,他自己接私活掙錢也挺好。
話說回來,閨女跟女婿處了這麽久對象,卻因為要開車,他們爺倆一直沒能好好喝一杯,程樹偉心裏一直挺遺憾的。
今天有了機會,他難免有點放飛,跟陸平洲喝了一杯又一杯,王秋梅勸都勸不住。
最後爺倆一個醉得不省人事,一個喝得暈暈乎乎,統統被送進房間休息。
暈暈乎乎的是陸平洲,被送進程蔓房間時,眼睛微眯着,不像是睡着了,所以被程進扶進去後,王秋梅讓閨女沖了杯糖水進去,勉強解酒。
進到房間,裏面全是酒氣,熏得很。
程蔓将糖水放在桌上,伸手将窗戶推得更大。
床上躺着的陸平洲聽到動靜,艱難撐起上身,聲音低沉問:“蔓蔓?”
“是我,你怎麽樣?”程蔓邊應聲邊走到床邊坐下,伸手去摸他的臉,滾燙的。
陸平洲擡手揉了揉眉心:“還好,就是有點頭疼。”
“頭疼你還喝這麽多。”程蔓嗔道。
“爸敬我酒,我怎麽能不喝?”陸平洲也有點無奈,雖然來程家吃飯時,她沒少見他小酌一杯,但真沒想到他這麽能喝。
程蔓輕哼:“結婚那天你裝喝醉不是挺厲害的嘛?怎麽今天就不行了?”
陸平洲心想戰友和岳父面前怎麽能一樣,前者發現了最多跟他打一架,還打不過,後者卻會影響到岳父的印象分。
他拉過程蔓的手,輕輕捏着,低聲說道:“我今天是沒留神,沒想到爸他這麽能喝。”
這話說的程蔓忍不住笑起來:“你以為我爸平時喝的那些酒,都是白喝的?”
“是我大意了。”陸平洲長嘆一聲,緩緩閉上眼睛。
見他擰着眉,看起來實在不舒服,程蔓心軟下來:“我給你沖了糖水,你起來喝一碗?”手上示意他松開。
陸平洲睜開眼,側過頭看着程蔓起身,端來個巴掌大的碗坐回來,用勺子舀起一勺糖水,放到唇邊吹一吹,手肘往下撐起身體,靠到窗口張開嘴。
勺子送到嘴邊,程蔓輕聲說:“你先抿一口,看燙不燙。”
陸平洲一口含住勺子,嘗了嘗說:“不燙,甜。”
“那你自己喝?”程蔓收回勺子放到碗裏,并将碗送到他面前。
陸平洲看看冒着熱氣的碗,不是很樂意地說:“一口幹,會燙吧?”
“你自己用勺子舀着喝?”程蔓看一眼他的手,很有你只是喝醉了不是手斷了的意思、
“……行是行,”陸平洲一臉為難,“但我現在頭暈得厲害,自己動手可能會弄潑糖水。”
程蔓看出了他的把戲,可見他裝得這麽像,她反而有點不忍心拆穿,一勺一勺喂完了糖水,等他喝完忍不住問:“喝得這麽慢,你不覺得膩嗎?”
“不覺得,”陸平洲想想補充道,“如果你願意繼續喂我,我還能再喝一碗。”
“想得美!”程蔓輕哼,“你睡一會,我把碗拿出去。”
陸平洲應了聲,看着程蔓走出房間,卻沒有閉眼睡覺,而是坐看右望,打量着面前的房間。
結婚以前陸平洲進過兩次程蔓的房間,但都沒待太久,迎親那天也是,沒什麽機會仔細看看這間屋子。
屋子空間并不大,甚至可以說得上狹窄。
床是一米三的,程蔓一個人睡有富餘,再多個人就顯擠。櫃子和書桌都擺在床尾,一個橫着一個豎放,中間空隙僅讓一人進出。
但這房間布置得很有程蔓的風格,床單被套都是同色的,顏色很淺,洗得有點發白,但也很幹淨。
書桌上罩着淺色的布料,上面放着程蔓的個人物品,其中有個罐頭瓶,被撕掉了包裝,只剩下透明的瓶身,裏面裝着半瓶水,插着一支月季花。
月季花被摘回來已經有幾天,花瓣邊緣已經有點枯萎,但仍處于盛放中,為狹小的房間帶來幾分生氣。
陸平洲看了會花,又去看門邊牆壁上的塗痕。
這些塗痕都是短短的橫杠,高低分布,沒有規律,應該是做的身高記號。看着那些痕跡,陸平洲仿佛看到了一個小姑娘一點點長大。
當程蔓送完碗回來,就看到陸平洲直直望着門的方向,本來以為他是在等她,後來發現角度不太對,順着他的視線看到牆上的痕跡,略有些窘迫地說:“這些都是我小時候畫的。”
“你多大的時候畫的?”話剛出口,陸平洲解釋說,“最低的塗痕是什麽時候的?”
“九歲,十歲?”程蔓不太确定,“我那時候好矮的。”
“看出來了。”
程蔓怒目:“陸平洲!”
在某些方面她是很雙标的,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陸平洲了然,轉移話題問:“你個子是什麽時候長起來的?”
“十三四歲吧,那兩年我個子蹿得比較快,初中畢業就有一米六二了,不過上高中以後沒怎麽長,現在才一米六、四。”
其實程蔓身高不算矮,大院同齡的姑娘中,她身高就算擠不進前三,也能進前五。不過人嘛,總希望自己能高點,再高一點,所以說這話時她語氣裏有點遺憾。
陸平洲安慰說:“一米六、四挺高了。”
程蔓幽怨地看陸平洲一眼,他身高一米八多,跟她說一米六多不矮,雖然有男女差異在,但怎麽說呢,聽起來就不是很像安慰的話。
陸平洲輕咳一聲,說起自己的身高:“我初中畢業身高是一米七二,高中漲了十厘米,上軍校後又往上蹿了四厘米。”
程蔓聽完就一個感受,她就不該跟高個子聊身高話題,越聊越羨慕嫉妒。
聊完身高話題,陸平洲就閉上眼睛睡覺了。
因為喝了酒,這一覺他睡得很沉,快三點才醒,起來後跟程蔓出去轉悠了兩圈,再回來幫着岳母做飯。
吃完晚飯,小夫妻才攜手回去。
路上陸平洲想起件事,問程蔓上午跟她媽聊了什麽說這麽久。
程蔓有點猶豫:“這事可能不太适合現在說?”
陸平洲不解:“為什麽?”
程蔓委婉說道:“我怕你情緒激動,急剎車。”
本來陸平洲只是随口問一問,聽她這麽說好奇心瞬間被勾了起來,回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重複路上的問題。
程蔓聽完先給自己倒了杯涼白開,喝了兩口說:“這事吧,說來話長。”
“那你長話短說?”
“可能短不了。”程蔓沒打算賣關子,先把文霞身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道,“所以現在我們大院裏的人挑女婿,都比較擔心那方面的事,你明白吧。”
明白是能明白,只是當陸平洲意識到上午媳婦和岳母聊了什麽後,陸平洲這麽鎮定的人,也差點被口水嗆到,彎着腰咳了好幾聲:“你們只聊了這件事?”
“還有別的。”
“為了讓媽放心,我在她面前稍微吹了下牛,她聽完後很擔心,讓我們悠着點,別只圖現在痛快,虧了身體以後有的是苦頭吃。”
說到這程蔓擡起頭,看着陸平洲的眼睛說,“我覺得媽說的話很有道理,決定聽她的,細水長流,你覺得呢?”
程蔓說了那麽多,陸平洲聽進去的只有前半句,原來在她心裏,他前兩天的表現還不夠,還需要在岳母面前吹牛圓過去。
陸平洲擰起眉問:“我能問一下,你在媽面前是怎麽吹牛的嗎?”
程蔓眨眨眼睛:“這個……重要嗎?”
“我想知道自己哪裏有欠缺,以至于需要你在媽面前吹牛。”陸平洲的表情鄭重而誠懇,“你放心,明白差距後我一定會加倍努力,争取以後咱媽問起你能實話實說。”
程蔓:“……”倒也不必這麽努力。
二更合一,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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