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謝子明
謝子明
年前年後是軍官調動轉業最頻繁的時候,所以謝子明打随軍申請時,家屬院裏剛好空出好幾套房子。
他結婚多年,媳婦好不容易過來,領導也願意給他開個後門,申請批得很快。周一上午,他就拿到了房屋鑰匙。
分給謝子明的房子在八棟,因為前任房主是年前剛轉業搬走的,所以房子空置不到三個月,牆面維護得都挺好。
謝子明媳婦不挑剔,他更是一直盼着能早點住到一起,就沒重新粉刷牆面,只買了張新床,添了幾把椅子搬進去。
鍋碗瓢盆是找戰友們湊票買的,程蔓他們也支援了幾張工業券,還把家裏的煤爐借了過去,另外給了幾十塊煤球,讓他們應急。
于是,周日請客的地點就定在了謝子明自己家裏,也算是溫居。
程蔓聽着陸平洲的話,問:“今天吃飯的是不是不止我們兩個?”
“嗯,本來他準備單請我們,但我們在軍營聊這事的時候,團裏其他人也聽到了,都說要來。”
謝子明搬家他們都給了支援,得知他要請客,說要來他自然不好拒絕。
陸平洲見程蔓皺眉沉思,低聲問:“你不想跟那麽多人一起吃飯?”
“不是,”程蔓搖頭,“我本來是想,他請我們吃飯是朋友之間的,我們提兩瓶酒買點水果上門就行了,現在變成溫居,咱們是封紅包,還是提東西去?”
陸平洲說道:“買點東西吧,他說不收紅包。”
程蔓放心了:“行。”
吃過早飯,将家裏收拾幹淨,看時間差不多了,夫妻倆就出了門。
八棟就在十四棟前面點,坐過去兩分鐘都不用,但他們要買東西,就繞道去了供銷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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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地家屬院不大,加上隔壁出租的院子,住的人也不到兩百戶,人口也就五六百,連機械廠職工院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但這邊供銷社比機械廠職工院的供銷社氣派多了,後者就是個小賣部,走俏的商品是油鹽醬醋,扣子肥皂等生活用品,稍微大件點的東西都沒得賣。
駐地可能是地方比較偏,不僅面積大,上下有兩層,賣的東西品類很齊全,涵蓋吃穿多個方面,商品質量還都不錯。
程蔓和陸平洲逢年過節就總在這裏買白酒茶葉,檔次都不錯,拿來送人不跌份。
兩人進到供銷社,挑了瓶五糧液,本想再買點水果,但這時候交通不便,供銷社裏賣的水果大多是本地産的,剛過完年,售賣的只有桔子。
桔子也不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去年入冬前就下下來了,用特殊方法保存,剝開後裏面汁水仍足,但表皮皺巴巴的,自家吃還好,送人不太合适。
挑來選去,兩人買了套瓷的茶具,謝子明他們剛搬過來,或許需要。
買好東西,夫妻倆才往八棟去。
剛到八棟樓下,兩人碰到陸平洲團裏的黃政委跟他媳婦,兩人手上也提了東西,但就兩個油紙包,裏面裝的估計是糕點。
看到陸平洲一手提酒,一手拿着禮盒,黃政委玩笑道:“老陸你不講武德啊!都是去老謝家吃飯,你怎麽買這麽多東西不吭一聲?”
雖然級別上黃政委比陸平洲高,但工作以外,大家相處起來更像朋友。
陸平洲不客氣地說:“吃頓飯你跟我扯什麽武德?而且咱們倆,誰跟老謝關系更鐵,你心裏沒點數?”
黃政委氣的喲,當時就要轉身去供銷社掃蕩一波,來證明他跟謝子明更鐵。
程蔓見了,忙從陸平洲手裏接過酒,讓他勸一勸。
于是陸平洲把人拉住,說道:“行了,來都來了,再返回去買東西,你覺得像話嗎?再說我跟老謝之間的感情,是這些外物能衡量的嗎?”拉着黃政委上了樓。
程蔓和黃政委媳婦見了,都無奈笑笑,提着東西跟上。
謝子明新家在三樓零二號房,他們上去時大門敞着,陸平洲和黃政委半點不客氣,上去後沒敲門,直接就進了屋。
謝子明和妻子正在廚房裏忙活着,聽到動靜走出來,語氣熟絡道:“來了?自己找位置坐啊,別客氣。”
陸平洲和黃政委也沒想跟他客氣,進門後将帶來的東西放到飯桌上,就各自找凳子坐了下來。
倒是謝子明妻子覺得不太好,勸他出去招呼一下,廚房的事交給她,他才放下手裏的活走出去,沖後面上來的兩個女人喊道:“嫂子、弟妹。”
招呼完看到桌上和程蔓手裏提着的東西,驚訝道:“不是說了不用客氣?你們怎麽還那這麽多東西過來?”
“跟你不用客氣,跟弟妹還是要的。”黃政委笑道,指着飯桌說道,“那兩包點心和茶具是我跟你嫂子提過來的,老陸跟他媳婦帶過來的是白酒,”歪曲完事實,又譴責陸平洲道,“你也真是,長大人高馬大的,怎麽連瓶白酒也不樂意提?”
陸平洲氣笑了:“你說這話就不覺得虧心嗎?”
黃政委面不改色:“我實話實說,真情實感,為什麽會虧心?”
只是黃政委不虧心,他媳婦臉皮卻沒那麽厚,出聲說道:“子明你別聽老黃瞎扯,茶具和白酒都是平洲和小程拿過來的,點心才是我們提來的。”
“聽聽聽聽,你還有什麽話說?”陸平洲問完黃政委,又拍馬屁道,“嫂子,還是你實誠。”
見大勢已去,黃政委語氣無奈:“媳婦你……唉!”
本來謝子明還想讓大家把買的東西拿回去,他沒想借着溫居的名義收禮金和禮物,之前說不用客氣也是真心的。
但被這麽一通插科打诨,他再說不客氣就有點見外了,便直接将糕點打開,每人分了一塊說道:“這點心不錯,我媳婦愛吃,茶具也送得及時,本來我還發愁人齊了用什麽給大家倒茶,現在正好。”
“你們喜歡就好。”黃政委媳婦說完,左右看了看問,“弟妹不在?”
“她在廚房準備菜,”謝子明放下茶具說道,“我去叫她。”說完轉身就去了廚房。
黃政委媳婦則擡起頭,打量着屋子跟程蔓說:“他們家布置的還行啊。”
程蔓聞言也擡頭打量起來。
八號樓和十四號樓是一批蓋起來的房子,所以樓內格局大差不差。不過一樓因為帶院子,門是朝外開的,所以客廳和廚房之間有條過道。
而二三樓門則開在浴室和廚房中間,所以過道也在兩者之間,浴室和廚房出去就是客飯廳。
因為剛搬進來,謝家沒有沙發,客廳那邊很空,只擺了兩張鬥櫃。
飯廳裏則擺着一張刷着黃色油漆的飯桌,應該是上一任房主留下來的,用了有幾年,所以油漆有點斑駁,不過擦的很幹淨。
凳子也有兩個顏色,黃色時候之前房主留下的,紅色是謝子明夫妻新添置的。
論布置,謝家肯定不如在家屬院住了很多年的家庭,但考慮到他們剛搬進來,能布置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程蔓點頭道:“是還可以。”
兩人聊着天,謝子明就領着媳婦從廚房出來了,飯廳裏坐着的人聽到動靜都擡頭望過去。
怎麽說呢,謝子明媳婦跟程蔓想象中不太一樣。
她的五官算不上精致,但很和諧,皮膚也白,細眉長眼,看起來很有書卷氣。她個頭也高,估計有一米六七或者一米六八,但很瘦,尤其是被黑色長褲包裹着的兩條腿,又細又長。
謝子明指着妻子介紹道:“顧文英,我媳婦。”完了有挨個介紹程蔓四人。
顧文英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容,聲音不疾不徐地打招呼,因為不熟悉,也不知道叫職務合不合适,男人她統一喊同志,女人則喊得親熱些,喊黃政委媳婦嫂子,喊程蔓是小程。
這份親熱讓黃政委媳婦很受用,笑道:“一直知道子明結了婚,卻沒機會跟你見面,這次聽說你要來随軍,可把我高興了好幾天,以後能說話的人又多了一個、”
顧文英笑道:“我也聽子明說過嫂子和弟妹,知道你們很照顧他。”
程蔓笑着說:“他們幾個都是戰友,互相照應是應該的。”
寒暄過後,顧文英看到桌上沒有茶水,說了聲便要起身去倒茶。謝子明聞言忙起身,打開桌上那套茶具道:“這是老陸跟他媳婦送的。”
那套茶具其實沒什麽特別,就普通的白瓷,茶壺上印着喜慶的花紋,但顧文英表現得很喜歡,鄭重向程蔓和陸平洲道了謝,并說直接用這套茶具泡茶。
新茶具要洗幹淨,還要用熱水燙,所以程蔓他們喝上茶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
在這期間,謝家又來了兩家人,一個是一營營長,拖家帶口來的,另一個是營教導員,媳婦要上班,帶着孩子過來的。
兩家人到後,凳子有點不夠坐,謝子明去隔壁借了幾張凳子,又想到待會還要來人,叫上陸平洲,一起去樓下借了張桌子,凳子也多借了幾張。
吵吵嚷嚷到十二點,人差不多到齊了。
謝子明一共請了八個人,這些人有拖家帶口來的,也有一個人過來的,男人加上女人,圓桌擠一擠剛好夠坐。
孩子們則坐在借來的那張小方桌上,他們人少,也差不多夠坐。
菜是顧文英主廚,謝子明剛開始搭了把手,但因為工作不夠麻利,被黃政委媳婦頂了位置,程蔓和後面來的軍嫂也陸續有幫忙。
酒除了陸平洲帶來的五糧液,謝子明自己還開了瓶西鳳酒,黃政委一看便說:“老謝你今天是打算跟我們不醉不歸啊?”
謝子明的确有這打算,說道:“難得大家坐一起喝酒。”
“沒事,咱們先灌老謝。”陸平洲坦坦蕩蕩擺出一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态度。
謝子明不滿:“當初你結婚,我還幫你擋酒了。”
陸平洲張口就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滾蛋!你跟弟妹結婚統共不到兩年!”謝子明指着陸平洲沒好氣地說,“灌我行,先把這家夥灌醉。”
黃政委砸吧嘴:“這主意我喜歡。”
其他人跟着起哄,一桌男的菜沒怎麽吃,先拼起了酒。
黃政委媳婦見了便招呼說:“不管他們,我們吃自己的。”也找了個話題聊起來。
聊着聊着話題轉到程蔓的學業上,黃政委媳婦想起來問:“聽老黃說,文英你也考上了臨江大學?”
“對。”顧文英謙虛說,“不過我是擦線上的,報的也不算熱門專業。”
“擦線也要分數夠啊。”一營營長媳婦去年參加過高考,但因為基礎太差,預考就被刷了下來,她說道,“要是我能擦線上臨江大學,不,能上中專,我做夢都能笑醒。”
其他幾人附和,黃政委媳婦笑道:“說不定你今年運氣好,能擦線上。”
“借你吉言。”
有個軍嫂反應慢,等大家聊完才想起來:“那你跟程幹事不是同學?”
“我們專業不同,不算同學,”顧文英看了眼程蔓說,“只能算校友。”
那名軍嫂道:“反正是一個學校的,你們以後可以一起上學放學嘛。”
“小程住校了吧?”黃政委媳婦問。
程蔓點頭:“對,我們大一有晚自習,晚上回不來。”
黃政委媳婦又去問顧文英:“那你以後是不是也要住校?”
顧文英點頭說:“嗯,我跟子明說好了,放假回來住。”
為了方便他們男人喝酒,男女是分開坐的,各占半邊桌子。但謝子明和顧文英是主人,兩人就沒分開,并排坐在男女分界線中間。
原本謝子明在跟那些男的拼酒,聽到顧文英的話突然轉頭說道:“周三老陸會去接弟妹,以後我跟他一起去怎麽樣?周三在家住一晚,周四早上你再跟弟妹一起去學校。”
這話一出,飯桌上的人都開始起哄,有誇謝子明疼媳婦的,有說陸謝兩人一個兩個都這樣,還讓不讓他們這些男人活的,還有撺掇顧文英快答應的。
顧文英有點猶豫,可看到謝子明期待的目光,猶豫的話遲遲說不出口,只好看向程蔓問:“方便嗎?”
謝子明跟着看向程蔓,兩手恨不得合起來求她。
程蔓笑道:“怎麽會不方便?我們一起路上也有個伴。”
雖然一周只多見一晚,但謝子明已經很高興,不等顧文英開口便道:“文英以前沒來過臨江,以後麻煩弟妹多照看了。”
程蔓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
事情說定,謝子明繼續跟人拼酒,顧文英也繼續跟軍嫂們說話。
程蔓視線則若有似無地在兩人身上打轉,心想這兩人也不像陸平洲想的那樣郎有心妾無意,還是有很大幾率過到一起的嘛。
随着兩瓶白酒見底,這頓飯也終于吃完。
就像他們吃飯前說的那樣,謝子明和陸平洲都喝趴下了,一個被扶到主卧,一個被人擡着回家。
程蔓不放心陸平洲,沒在謝家多待,跟着回去了。其他軍嫂有孩子的帶着孩子離開,沒孩子的幫着收尾才走。
等人全部離開,顧文英走到窗戶前,将玻璃窗統統打開散味。
窗戶一開,冷風争相湧入,顧文英也打了個寒噤,攏了攏衣領轉身準備回房間,卻在經過主卧時,聽到裏面傳出謝子明的聲音:“水……水……”
顧文英腳步一轉,走到鬥櫃前,沖了杯糖水端進去。
主卧沒開窗,酒氣很濃,顧文英将窗戶打開一點,再将棉被抖開,搭到謝子明身上。他好像很難受,眉間褶皺很深。
顧文英端起搪瓷杯,用勺子将糖水舀起,吹了吹往謝子明嘴邊送:“喝點水吧。”
聽到她的聲音,顧文英擡起右手,握住她的手腕。
因為動作太過突然,顧文英手抖了一下,糖水盡數潑到謝子明臉側。顧文英連忙起身,想出去找個毛巾,但手被攥住掙脫不開,只好開口說:“謝子明,你松開手。”
“不松!”
謝子明不但沒松手,還将左手也擡了起來,兩手一起抱住顧文英的手在臉上蹭了蹭,閉着眼睛聲音含糊道:“媳婦,我今天很高興。”
顧文英神色微怔。
她有點不記得,上次聽他說高興是什麽時候了。
顧文英坐下來,低頭思索着,過了不知多久,她想起來了。
上次他說高興,是他們剛結婚那會。
那段時間他總是笑眯眯的,好像碰到了什麽好事,有次她沒忍住問出來,他說因為他們結婚了呀。
當時她很疑惑,為什麽跟她結婚會那麽高興。
他跟她結婚,難道不是為了敷衍他母親,讓對方不要再對他的人生指手畫腳嗎?
現在想想,當初的她好傻啊!
也有可能不是傻,只是她太自私了,為了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這樣安穩的生活,而忽略了很多事。
跟謝子明認識那年,她二十歲,年初定好親事,年底就要結婚。
她跟未婚夫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少年時還在他家裏住過幾年,和他的父母關系親密。她曾以為,二十歲會是她幸福人生的開始,卻沒想到那會成為她人生中最難熬的一段時光。
那年夏天,她未婚夫的父親無端被扣上帽子,先是一家人被拉去游行剃頭,後來他母親被人推搡摔倒,醒來後人開始瘋瘋傻傻。
到那年秋天,他跟父親一起被下放,想帶母親一起去,又怕條件太苦,不利于母親病情,将母親托付給她,他們的婚事也随之取消。
她跟未婚夫雖然定過親,但沒結婚,他母親又瘋瘋傻傻,沒有人在意,兩人互相依靠,日子勉強能過。
但安穩的日子沒過幾天,她偶然被當地革委會的一個小領導看上,對方連誘帶逼想讓她嫁給他。在她斷然拒絕後,又找到她生父提親,她生父嗅到利益,毫不猶豫答應。
她和謝子明正是這時認識的。
但他們并不熟,所以他向她求婚時,她吓了一大跳,同時也很困惑,不明白為什麽他要蹚她這攤渾水。
他給出的理由是為了應付母親催婚,且他們同病相憐。
她生母早逝,父親不慈,少年時大半時間在未婚夫家度過。而他是父親早逝,母親改嫁後視他為拖油瓶,對他不管不顧,自小輾轉于親戚家。
長大以後,她父親看到利益就要來做她的主,聯手惡人逼她結婚。他的情況也差不多,母親見他出息了就來拉關系,隔三差五要給他做媒,介紹的還全是繼父那邊親戚。
此外她有過未婚夫,因為世事無常無奈分開,他心底也有個人,求之不得。
他可憐她,想在解決麻煩的基礎上幫一幫她,所以提出假結婚。
他說結婚以後,她可以繼續照顧前婚夫的母親,也可以跟前未婚夫聯系,只要跟他假扮夫妻,堵住他母親的嘴就行。
他還說這個時間不會太長,以後她未婚夫被放回來,她想追尋更好的生活,又或者他喜歡上別人,他們就離婚。
現在想起來,他給出的結婚理由其實很站不住腳,給的保證也很缥缈,可當時的顧文英已經走投無路。
不嫁給謝子明,她就只能嫁給那個年齡跟她爸差不多的男人,所以她忽略了那些不合情理的細節,答應了結婚。
結婚以後他們相處的時間并不多,他是軍人,兩三年才能回去一次,信件往來倒是不少。
他給她寫的信總是很長,說的事也很瑣碎,在這些瑣碎的事件裏,他的形象不但沒有随着時間推移而褪色,反而漸漸鮮明。
她寫給他的信也漸漸變長,從半頁紙,到一頁紙,再到兩頁紙。
直到有一天她買信紙時不由自主在心裏算那一本信紙能寫回幾封信時,她才猛然發現一件事——她越界了。
先不說他有喜歡的人,就說她這情況,哪還有資格再開始一段感情。
于是當他的信再寄過來,她不再急着回信,回的信也只有寥寥幾句話,報個平安而已。
一晃眼,就十年了。
在這十年裏,她收到了前未婚夫死亡的消息,為養育過她幾年的老人辦了葬禮,也從過去的懵懂中漸漸明白過來。
這世上哪有什麽假結婚,謝子明心底又哪有求而不得的人。
是她,生生耽誤了他那麽多年。
認識到這一點後,顧文英越發不敢邁出那一步,去年春天辦完葬禮後,她向他提出離婚。
他收到信後打電話給她,問她是不是想追求更好的生活,她說不是,他聽後重申了一遍當初約定離婚的條件,說他也沒有喜歡上別人,所以不同意離婚。
顧文英不知道什麽是更好的生活,沒說過他,于是離婚這事被擱置下來。十月高考恢複,她聽人聊天,想如果她考上大學,算不算追求更好的生活。
只是填志願前夕,她前未婚夫的父親回城,約她見了一面。
他們聊了很多,包括她這些年的生活,最後他站在長輩的立場,勸她珍惜眼前人。
鬼使神差地,填志願時她報了臨江大學。
但等志願表交上去,她又後悔了。
她害怕。
在她人生的前二十年裏,她都跟另一個男人有婚約,之後十年,十分之八、九的時間她都在照顧這個男人的母親,和他一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情濃時,謝子明可能不會在意這些,可時間長了,感情轉淡,她的這些過去,很可能變成一根刺,紮在他們心間。
是往前,還是後退,顧文英拿不定主意。
所以收到錄取通知書後,她不準備住到家屬院來,可她終究沒能抵抗住。
顧文英從回憶中抽身,不管面前醉酒的人能不能聽見,低聲說道:“其實,我今天也很高興。”
她也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麽高興過了。
程蔓給陸平洲喂的也是糖水。
雖然他醉得沒謝子明那麽厲害,還能睜開眼,但他把醉酒當成傷了手,死咬着自己手上沒力氣,讓程蔓給他喂糖水。
程蔓覺得,得寸進尺說的就是他。
吐槽欲雖然旺盛,但想到他馬上要出任務,這一分別又是一兩個月,程蔓遂了他的意,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糖水。
糖水齁甜,一碗糖水下肚,膩得陸平洲胃裏翻江倒海,爬起來去浴室裏吐了一波。
陸平洲不酗酒,但成年人總少不了人情往來,結婚這一年多他喝醉的次數沒有十次八次,總有三四次。
不過他喝醉後不鬧人,也不怎麽吐,只是躺在床上說難受,順帶着讓程蔓幹這幹那。所以剛才在屋裏,程蔓不但不心疼他,還覺得他要她喂糖水完全是為了找存在感。
誰知道他這次是真難受,一言不合就吐了起來。
真難受到這地步,陸平洲反而不嚷嚷難受了,還安慰程蔓說沒事。
程蔓卻不敢真當他沒事,扶他回屋時說:“要不我扶你去衛生所看看吧。”
“真不用,我只是喝酒喝急了,吐出來就好了。”陸平洲說完見她不信,笑道,“不然我給你打個拳?”
程蔓心想你以為你是成龍啊,喝醉了還打拳,把他按到床上說:“你安分點吧,躺着好好休息會。”
陸平洲順從地躺下來,閉上了眼睛,嘴巴卻不閑着:“這段時間我不在家,你好好照顧自己,有人欺負你,就給我打電話,哦,我有事也會給你打電話,這麽一想,你住宿也不全是壞處,宿舍有電話了,我在外面想你了,可以給你打電話,聽聽你的聲音,不像寫信,十天半個月才能收到一封。”
程蔓坐在床邊說:“哪有十天半個月,去年我都是收到你的信就給你回信了。”
“第一封回信等了很久啊,去年到那邊我就給你寫信了,之後每天盼,每天盼,盼了好久好久,才收到你的信。”陸平洲閉着眼睛感慨,“太漫長了。”
程蔓回想起去年他剛出任務,沒收到信那段時間的煎熬,笑道:“現在是方便很多。”
“嗯,到了那邊,訓練不忙的話,我會争取每天給你打電話。”陸平洲掀開眼皮,側過頭看着程蔓道,“你想我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那我可能不會經常給你打電話。”程蔓翹起唇角說。
“為什麽?”
“知道你要出任務,這幾天我們宿舍的人做了好多計劃,接下來這段時間裏,我周一到周六要上課做作業,周日要出去玩,可能沒多少時間想你哦。”
陸平洲:“……我剛才想了想,也許我們可以重新約定一下打電話的頻率,我争取每天給你打,你不管想不想我,争取三天給我打一次電話,怎麽樣?”
程蔓悶笑:“好像可以诶。”
陸平洲滿意了,閉眼,休息。
謝子明口中的他:一見鐘情,勇敢追愛,追上了。
實際上的他:慫。
陸平洲:“被忽悠的竟是我自己……”
二更合一,有紅包,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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