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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說起來，薛黎是整個家族中最沒有存在感的女孩子，她的堂哥堂姐堂妹堂弟表哥表姐表妹表弟，每一個都在各自的領域發光發熱，上至科研天文下至地質民俗，三百六十行都有屬于自己的一套行事法則和廣闊的交友圈，他們家世深厚卻從不像她一樣浮誇，反而低調內斂，可即便是深藏不漏，周身也仿佛萦繞着無窮無盡耀眼的光芒。

那道光，亮的薛黎幾近崩潰。

她的高調浮誇像是一種無聲的抗衡，走着肆意張揚的道路，還算有個性嗎？其實沒有人在意，頂多換來一句，“黎黎年紀還小，等大一點就知道分寸啦。”她再大一點，他們又說，“黎黎在我們家族裏是難得一見的歡樂果，不像其他兄弟姐妹永遠沉悶不懂世間情趣。”

他們總是有各種理由來安慰她，在薛黎看來，她那點可忽略不計的光彩也快被磨滅完了。

薛黎不想變得與衆不同，她只想讓人知道，這個叫薛黎的女孩子不是豪門圈裏的奇葩，她的張狂不知分寸只是為了吸引人的注意，就像要糖的小孩子，要不到就會在地上打滾撒潑哭好大聲，至少得讓他們明白，薛黎也可以被人真正的喜歡。

可惜，她掙紮過，失敗過，家人寵着她，卻沒人告訴她這樣做一點都不好，壓根不會得到真正的喜歡。

薛黎變了，她開始承認自己沒有光環，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生，按部就班學習畢業參加工作，在自家公司裏謀取了一份職務，上下班如同行屍走肉。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二十來歲正是青春肆意，展翅高飛的時候，薛黎活得卻像一潭死水，沒勁極了。

如果不是遇到嚴律之，她或許會一直這樣沉悶下去，直到跟家中安排的聯姻對象吃飯約會結婚生子，一眼望到頭的路在她的世界裏也不需要較大的曲折。

這一點也不薛黎。

二十歲像是一條分界嶺，之前她想獲得衆人的炙熱矚目，之後她就像是埋沙的鴕鳥，催一次走一次，連勇氣都消失了。

但嚴律之拉回了她。

當摩天大樓外的巨幅gg顯示屏上循環放着night9的代言視頻，薛黎緊緊盯着嚴律之舞動的身影，如上天賜予的神顏，不動聲色的掀起巨浪，他俘獲了薛黎的心，腦海裏頓時一陣風雷電閃，好似轟轟烈烈的一道光打開了她幹枯許久的荒原。

新鮮的空氣從鼻尖鑽進身體，那些無趣又沒勁的日子都變得鮮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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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天辟地頭一回，薛黎有了想要接近他，想與他在一起的沖動。

嚴律之是night9的隊長，國外當了好幾年練習生，一年前出道便紅透大江南北，巡演場場爆滿，gg代言、綜藝節目……只要留心，總能發現他的影子。

碰巧，薛黎的姑父算是半只腳踏進了娛樂行業，靠着家裏的人脈，薛黎追星也比旁人的機會多，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接近他，演唱會的VIP專座，幕後可以找他要親筆簽名合照，專輯打榜可以占得第一的寶座，生日會上她可以大手筆送最豪華的禮物，她包下摩天大樓外的巨幅gg牌向更多人安利，逐漸成為他的頭號粉絲。

薛黎在所有平臺都挂着同一個ID辛水，就為了能讓嚴律之眼熟。

或許，在某一天，他會一眼認出她，這個瘋狂迷上他的女人，從無趣到有趣，都只是因為嚴律之。

僅僅是他而已。

薛黎的瘋狂不是沒有人在意，至少父母有夠疼她，薛家是老來得女，什麽都得寵着，在知道嚴律之後，哪怕早已定居國外，但還是靠着家族人脈主動連線嚴家。

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以聯姻對象的身份出現在嚴律之面前。

這與當他的粉絲不同，嚴律之在熒幕上神秘帥氣，是團裏有名的“好爸爸”角色，薛黎摸清了他的一切喜好，自以為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比她更熟悉他。

那股子喜悅忍不住從呼吸中帶出來，随着他越來越靠近的身影，心都快跳出來。

她想，一定要告訴嚴律之，她到底有多喜歡他，願意為了他做任何事。

薛黎曾看過不少愛情故事，确切的說是扒拉着看了不少寫嚴律之的同人文，她自主代入每一個女主角色，最後的結局永遠都是兩人在一起，嚴律之為了女主放棄演藝事業，在人生最得意的時候許下承諾。

其實，薛黎并不想他放棄，嚴律之能堅持當練習生5年直到出道，這樣的毅力與堅持成就了他，如果真要為了喜愛之人就放棄他專注的事業，未免過于自私。

薛黎不自私，至少她不想在嚴律之面前表現的自私。

那天見面，也是第一次以家族名義見面，嚴律之就放了她鴿子，薛黎只身回國就為見他一面，等了三個小時，他都沒來。爸媽打來電話，問對方怎麽樣，薛黎撒了謊，說人非常好，比她在熒幕上看到的還要帥。

薛黎從追他開始，線下見過的次數非常多，她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去接近他，只是抛開了偶像的身份，以聯姻對象的身份見面意義就不同了。

然而，嚴律之連一個機會都沒給她。

當晚，薛黎收到父母消息。

嚴律之不想聯姻。

豪門聯姻講究的是利益牽連，有數不清的表面夫妻，私下就是各玩各的，但薛家父母恩愛到白頭，一路風雨走來沒有鬧過別扭，也讓薛黎對愛情有了足夠多的憧憬。

薛黎握着手機，裏面還有父母發來的嚴律之的私人號碼，連很私密的微信號都弄來了，說是嚴家母親給的，嚴母曾見過她，當時嚴母突然暈厥還是薛黎将她送進了醫院，這就是緣分。

嚴家對薛家女兒滿意，是福氣覺得是天注定的姻緣，但對于嚴律之不是，他果斷拒絕了所謂的豪門聯姻。

薛黎想，要不就給他發個消息問問？

再直接說她其實就是那個一直在追逐他的頭號鐵粉。

號碼都能記到背下來，電話始終沒有撥出去，粉絲群裏說拍到了嚴律之和女團隊長姜焰的照片，還說他們一同從酒店裏出來，算算時間，那天正是他們見面的日子。

嚴律之沒來，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人要見嗎？

薛黎的猜測也只是猜測，第二天官方發出兩個頂流男團女團合作的消息，只是共同彩排罷了。

她的心裏有那麽一點酸澀，薛黎毫不掩飾對他的喜歡，一旦有了更為耀眼的女生出現，那股子酸澀就更突出了。

不過，嚴律之的身份毅然是不會與同一個練習公司的女愛豆傳緋聞，別說薛黎不幹，就連粉絲都會鬧上天，對于會給嚴律之帶來不好影響的事情，她不會做。

真正的見面是在嚴家。

嚴母身體好轉，邀請薛黎去做客，薛黎是特意回的國，她打算再呆幾天就走，去了嚴家後順便跟嚴母說下聯姻的事，比如她也不願意。

嚴律之拒絕了她，薛黎也只好克制自己不去招惹他，只要安安靜靜做個鐵粉，就夠了，那樣嚴律之還是她心中所幻想的那道能給她帶來希望的光。

嚴母身體病弱，據說是生嚴律之留下的毛病，也不見有多精神，身體都靠藥物支撐着，但她很溫柔，長相溫柔，說話溫柔，特別是跟薛黎說起嚴律之小時候的事，眼裏的神情都帶着輕松與歡樂。

嚴律之還有一個哥哥，與傅氏太子交好，與薛黎姑父司家交情也很深，總之這些豪門圈子裏都有利益牽連，薛黎表妹所在的女團裏，那個和嚴律之鬧緋聞的姜焰也在。

圈子，特別小。

轉個身都能遇到熟人。

嚴母對薛黎抱歉，張羅着要留她吃晚飯，薛黎高興的應了，她也喜歡嚴母，也想多聽一聽嚴律之的故事。

餐廳裏氣氛正酣，一道略帶疲憊又參夾着愉悅的低沉男聲打斷她們的談話。

“媽媽，我回來了。”

乖巧，還有藏不住的帥氣。

薛黎微愣，轉動脖子時仿佛僵硬到有了咔咔聲，她慢吞吞的轉身，聽嚴母介紹。

“律之，這是薛黎，今天媽媽好高興，拉着薛黎絮絮叨叨聊了好長時間，你們還沒見過吧！”

薛黎有些尴尬，頭都不敢擡，身上壓着一道迫人的視線，嚴母拉着她的手輕柔說：“黎黎是不是害羞了？沒事的，你們年輕人聊幾句就熟了。”

“呃……我……”

“你是薛黎？”嚴律之一掃疲憊不堪的姿态，連那點僅有的愉悅都沒了，他盯着她的臉，質問。

薛黎知道自己瞞不過去了，她都在私底下見過他多少次了，總算能混個臉熟吧。

她慢慢擡頭，視線交彙那剎，薛黎還是被脫去偶像光環的嚴律之震住，他是真的高大帥氣，怪她語文成績不好，連稱贊的詞彙都想不出來，但她能感受到自己心跳慢了一拍，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而那道光就在眼前發亮。

“是，我是薛黎。”她釋放着淑女般的笑容，卻發現嚴律之的眼眸暗了幾分。

嚴母讓他送薛黎回家，他沒有拒絕。

薛黎更是激動，走出門時嚴母瞧瞧跟她說“加油”，加油什麽？她都跟嚴母提過不會聯姻，嚴母不會還想讓她繼續吧。

搞不懂了。

稀裏糊塗就上了他的車。

薛黎剛碰上副駕駛的車門，嚴律之的目光冷冷射來，“坐後面。”

她的手縮回去，打開了車後座的門，薛黎大氣不敢出，硬生生在他面前矮了一截，又想起那則緋聞裏，姜焰坐的就是他車的副駕駛。

副駕駛是女友專屬位置，薛黎奉勸自己不要多想。

“你住在司家？”

“我住在起雨山別墅。”

“你也住那？”

薛黎很糾結這個“也”字，大疙瘩橫在心頭，順便飄來幾朵愁雲。

“薛黎，我想你父母已經收到嚴家回信。”

哦，拒絕。

她沉默不語，嚴律之繼續說道：“我暫時沒有要結婚的打算，也覺得我們并不合适，希望你能理解。”

“……好的。”

“你今天來我家是？”

終于問出來了，薛黎反而松了口氣，“我來看嚴阿姨，然後也跟她提過聯姻的事，我也沒打算這麽早結婚，特地來說清楚。”

“就這些？”

“對，就這些。”

“那就好。”嚴律之看向後視鏡的她，“謝謝你，辛水。”眼神真摯，語氣誠懇。

薛黎眼前一亮，反問：“你記得我啊？”

“誰會不記得自己的頭號鐵粉，你的ID不就是諧音薪水嗎？你包下直升機在演唱會上空挂橫幅撒花、弄巨幅gg、以我的生日和名字縮寫幫我在國外買了一處農莊，我可不得記住你？”

薛黎不太好意思，低聲，紅了臉，“我，盡我所能追星。”

“哪個粉絲有你壕？我也想過你的身份，但沒想過我們還能這樣見面。不過以後別這樣做了，太浪費，但你的心意我接受。”

薛黎仿佛又見到了天使，“好。”

做不了夫妻，那還是老老實實追星吧，至少追星讓人快樂呀。

快樂也不過只有載她回去的短短半小時，下車後，嚴律之就坐在車裏與她告別。

“上次我不是故意放你鴿子，我跟你道歉，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下次限量專輯發行我給你留一張。”

“好，謝謝你。”

“朋友不用謝，我不方便露面，你一個人可以吧。”

別墅區崗亭到她住的地方還有段路要走，她點點頭說可以，嚴律之就真的信了。

也對，兩人是正兒八經第一次見面，沒必要紳士過頭，越是溫柔，越顯得像是個中央空調，嚴律之不是那樣的人，或許等他真遇到喜歡的人，就該是另一套偏執做法了。

薛黎明白的。

嚴律之就是把她比下去的那類光，捉不到摸不透，實在是懸。

薛黎忽然想瘋狂一次，她喜歡他這麽久，還沒有一張合照，在幕後他是在營業，那種照片她不喜歡，就一次，她告訴自己，就一次，她就做一次二十歲以前的瘋狂小事。

合照到手，她就放棄他，專心做一個追星狗。

前方仿佛有寶藏在吸引她，那段路她幾乎是跑着返回去，手上的電話撥過去，顯示電話中，她邊跑邊撥號，執着的像追日的誇父，自己都快被感動了。

直到看見姜焰。

嚴律之的車還停在路邊，他靠在車上打電話，遠處一輛黑色轎車開過來，姜焰穿一身火紅長裙，在夜色下透着性感的誘惑，她手裏也在接電話，看到嚴律之，兩人一起放下，相視一笑，很明顯那則通話對象是誰。

姜焰坐上嚴律之的副駕駛，那輛送她來的黑色轎車直接開進了別墅區大門。

原來，是姜焰也住在這裏啊。

薛黎躲在暗處，像是對月亮抱有企圖的壞人，她動了心，也像沉溺的魚一樣，失去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