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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道盡頭開放的陽臺的門開着,她推開門出去,外面的空氣比這裏清冽,雖是盛夏,但是空氣還是比裏面要好。也許是她固執的這麽覺得。
“外面的空氣果然比裏面好。”
景域回頭,剛才沖她笑的女孩子也出來了。景域不認識她不明白她為什麽頻頻接近。但也笑笑,“是比裏面好。”
那女孩子手裏拿着煙,細長的煙在她手裏,紅色的指甲,紅色嘴唇。一頭短發,真的像一個絕世名伶。
她看着景域盯着她的手,似不在意景域的冷淡,粲然一笑,“不喜歡紅色?”
景域搖頭,“不是,很好看。”
她笑出聲,聲音嬌俏可愛。
“只要你用心,你也會很好看的。”
景域微微搖頭,“我學不會。”
她一點也不意外,撩撩耳邊的短發,“是不是笑不出來?”
景域沒吱聲。
“笑不出來的時候越要笑,逢人笑臉,讓人看不出你到底是不是在笑。”,她說的似真似假。
這話景域信服。
她說話的樣子都是妩媚的,整了整禮服,反手看着自己的鮮紅的指甲,漫不經心的說:“你的妝太淡了,高興不高興可都在臉上寫着呢!我看你把今兒那位貴客恨得牙根癢癢的吧?”,說完還一臉戲谑的看景域。
景域臉上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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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看景域的樣子很滿意,“你看,剛才臉上寫的是:不想搭理我。現在又是:你怎麽知道。”
她像是惡作劇的孩子一樣,嬌俏的笑出聲,看着有些窘态的景域。
然後轉頭看向沒有星星的天空,“越不想豔麗,就越是要豔麗,化妝是世上最好的僞裝。能讓人看不見你的臉,自然也就看不見你的心,看不出你的恐懼。”
景域有些懷疑,“你到底是誰?”
她收起剛才一剎那的莊重的表情,眼波流轉的遞給景域一個眼神,眼色輕佻又帶捉弄的說:“我是流逝裏的姑娘。要細說,我們應該算姐妹的。時間差不多了,我該進去了。”,說完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回去了。
景域一頭虛汗。半路出來這麽個和她論姐妹的人,她可不認為是好事。還有,若她看出她幼稚的表情,那人自然也能看的出來。她心裏有些冷。
等再進去後宴會一片熱鬧,高遠在和人交談,他各個子很高,看別人都有點俯視,景域穿了有8厘米的高跟鞋,有些不舒服,站在門口看着,直到高遠朝她招手,她才進去。對方像是政府子弟,骨子裏有股傲慢勁,高遠給介紹後,景域舉着手裏的高腳杯,虛敬一下,不想,對方倒是執着的偏要她和,她想起剛才,然後笑吟吟舉杯,一飲而盡。對方連誇她好酒量。她只當場面話。一整晚,她跟在高遠身邊,搭讪問候句句不落,逢敬必喝,有虛禮的,也有挑釁的。她一概不論。全部笑臉相迎。真的做足了面子。
等宴會尾聲,遇見顧舟,她已經喝得胃裏有些翻騰。舉着酒杯,依舊一飲而盡,顧舟和高遠很随意,兩人并不喝酒。景域不做聲,她其實有些虛浮了。狠勁的掐自己的手心,高遠讓她去休息吧。她搖頭笑笑。一直到宴會散了,高遠是老板,沒有先走一說,景域換了衣服,自己出門。街上遠處過來的車燈光閃的她睜不開眼睛。即便換了平底鞋,都走路歪扭。腳下一晃,趴在了花壇上,臉靠在花壇邊的瓷磚上涼涼的,她閉着眼,腦子裏一片混沌。扶着花壇試了幾次也沒能站起來。
顧舟出門,不遠處的花壇邊上靠着的人,大概喝醉了,跟花壇較勁似的,拍拍打打,就是站不起來。他過去扶起她,她站都站不穩,順勢靠在他身上,顧舟無法,只好摟着她。她站起來有些暈,就想靠着東西,拉着顧舟往下坐。不遠處有座椅,他半摟着她過去,明知道她喝多了,他還是問:“你到底喝了多少?”
喝醉的人迷離着眼睛看他,含糊不清的說:“我不知道,我什麽也不知道。”
顧舟失笑,沒想帶景域下一刻拉着他的衣領,攥在手裏,恨恨的說:“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好過的!一定不會!”
到現在他也不知道她叫什麽,可她的樣子實在是奇怪,那天在醫院的樣子也奇怪。
顧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自找麻煩。照顧一個不算認識的朋友,甚至都不算朋友。
輕聲哄着她,她放開手,盯着他的眼睛,顧舟知道她沒有意識,可看着看着,她就開始哭,“你知道嗎?我把自己毀了,你知道嗎?”
她一遍一遍的問,開始嚎啕大哭。
她比劃着手,含糊不清的說:“你見過站街的雞嗎?我總有一天就會淪落到那樣的!”
顧舟皺眉,拂開她臉上的頭發,她開始哭呼吸有些不順,說話都沒有邏輯,颠三倒四。“你信嗎?我一年前還在考慮是去首都大學還是去念外交,就一年,我就成了這裏的小姐!哈哈哈哈……”
她哭着又開始笑,顧舟拉着,怕她掉下椅子,她掙紮的厲害,開始大聲哭着嚷嚷,“由不得我!什麽也由不得我!都是你們逼我的。都是你們,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顧舟嘆息,她到底忍了多久?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她太小,還莽撞。還沒有學會掩飾,起碼沒學會自制。明明是個小姑娘,卻偏走險境,還沒學會喝酒,就開始杯盞不斷,喝的不省人事,逢人就開始滔滔不絕的說。這可真是孩子脾氣啊,她的左臂上還有那次自己傷了的疤,三四道大小不一的疤痕,傷口上新的皮膚很顯眼。他不清楚她到底在哪一步了,是高遠的人了?成了流逝的小姐了?
她臉上的妝哭的一片花,很悲涼卻又執拗的問顧舟,“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是不是?是不是?”
明知道她喝醉了,卻仍然很認真回答,“沒有。你很勇敢。”
顧舟真沒見識過喝醉的女人,何況這還是個小姑娘。
她仿似不在乎旁邊的人說什麽,“從前還有他們鼓勵我,現在沒了,再沒有人保護我的自尊心了,再也沒人管我了,再也沒人知道我是誰,過得怎麽樣……”
“你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嗎?我叫景域。域,從口,從戈,以守一;一,地也。呵呵......我爸爸給我取的。他說我就是那個一,他會守護我的。”
她止了哭,可說話卻比哭還傷心。
顧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在流逝,但是她說的确實讓顧舟沉默。第一次見她,在醫院裏哭的撕心裂肺的,只有她一個人。大半夜,在街上和一個喝醉的人,實在是……
等到他背着她到家時她還在說,出租車上她就開始嚷嚷,到家後在客廳裏轉來轉去的不睡覺。拉着顧舟坐在靠着沙發的地毯上,像是拉家常一樣,還不容對方不聽。
“我第一次喝酒是我媽釀的梅子酒,味道甜甜的像飲料,她不喝也不準我喝,是我爸央了她,所以晚飯的時候給我們兩個才拿出來。因為是甜的,我喝了不少,又是第一次,喝醉了。把爸爸養的花拔了不少,讓我爸好一頓訓。”
她說着笑起來,一只手還攥着顧舟的手,顧舟無法,她坐着都晃,只好靠着她,讓她靠在他身上。
“再喝酒就到了流逝,那裏的酒實在是烈,我第一次居然沒醉,你知道為什麽嗎?”
她晃晃手裏的手,顧舟不出聲,她自顧自說:“一杯酒一杯冰水,交替的灌,那種感覺,真是刻骨銘心啊,當然不會醉。就是折磨胃......”,說着不自覺的沒了聲音。顧舟聽得皺眉,取了茶幾上的水給她喂,她偏頭躲開,“別給我喝,我不喜歡喝酒!一點也不喜歡!”
顧舟無法,只好放下水杯哄她,她不依不饒,大着舌頭說:“我本來就不會喝酒!不會喝酒怎麽在流逝活動,我砍了自己胳膊,還要在傷好之前就學會了喝酒,喝的傷口發炎,怎麽也好不了。”,說着揚起左臂給他看。
顧舟攬過她左臂,她掙紮的厲害,朝顧舟迎面撲過來,少女的唇擦過他的臉,把頭搭在他肩上,顧舟将她抱在懷裏,輕輕拍背,安撫她的亢奮。讓自己忽略臉上的感覺。等她徹底安靜時已經淩晨三點了。
景域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睡在哪裏,但是能看的出來是男士公寓。房子裏就她一個人,她怎麽也想不起昨晚和誰嚷嚷了一整晚。頭疼的厲害。胃也不舒服。起來稍稍整頓一下就出門。本來想給主人留個紙條,但是一想,不知道是誰,可能都不會再遇見,再說,她根本不知道她自己說了什麽,真說了什麽,再見也必定尴尬。所以利索出門。
回學校時,校園裏人都往教學樓裏去上下午課,快開始考試,她要應付考試,大一并不接觸什麽專業課。主修毛澤東思想概論那些社科。她連課也沒去上過幾次,所以要等着劃重點,她又是理科生,對政治那一套答題套路完全不懂。所以這段時間她要下功夫鑽研。
顧舟一整天都在開會,他想涉足電子領域,父親反對,爺爺又支持。現下錦誠的狀況,時機确實還不成熟。等到家時已經晚上十點了,房間裏還是人剛睡起來的樣子,被子被掀在一邊,提醒這裏有人睡過。進公司以後他一直獨住。這房子裏除了偶爾來的母親,再沒進來過別人,昨晚進來的那孩子,估計早上走的時候都不清楚這裏住的是誰。進了家他莫名其妙的想起那孩子。直到睡得時候随手關房間門時想起昨晚。他安頓好她,回房間剛睡,那孩子兀自打開門,站在門口,她還是醉的,說話卻小心翼翼:你別關房間門,我也不關,你有事就叫我,好不好,千萬別吃藥,不高興就和我說,好不好?
她最後說的絮絮叨叨,完了又自己晃晃悠悠的回去了,留下顧舟,房間裏不開燈她根本就看不見顧舟,可是顧舟能看見她,看見她哭。一整晚兩個房間對門,門都開着,仿似能聽見她的清淺呼吸聲,顧舟起來看過她一次,她終于睡熟。可是他自己卻睡不着了。
他能從她醉的胡言亂語中拼湊起大概,但是故事卻真的有些殘忍。她一個人看着抑郁的媽媽,連睡覺都不敢關門,聽着不是不傷感,那麽上次醫院,大概就是她媽媽吃藥了。
在午夜時分,一個人在想另一個人的遭遇,真是件感覺奇怪的事。他不清楚她會不會還會有這種情況。她到底是個孩子,他有些不忍心。
六月末的期末考試的時候,景域規規矩矩的在圖書館熬了幾天,不必争的是數一數二,過線就好。嚴厲好像心情不好,找景域說她惆悵又煩惱的說:“我想假期來又不想來。”
景域知道她暗戀的心思。但是她沒接話,她沒心思理會她的小惆悵,她等着假期,下功夫進那個圈子。下功夫接近那個圈子。
考試後,開始學生潮的夏季大遷徙,街上來去的人,成群的聚會,成群的離去。景域沒參加過高中的聚會,和高中的同學也沒有聯系。回家的公交上,有一群學生,像是剛高考過的學生,男生女生有些害羞的開玩笑,嬉嬉鬧鬧,但是一臉無憂無慮。真的是有無限希望。像一出舞臺劇,聽的景域有些癡。回家後,藍蕙自從上次的事後,景域回家住了,很少在學校住。她的躁郁症開始在景域監督下開始吃藥。情緒不再起伏那麽大,只是一個人會莫名其妙的哭的不知所措。景域不敢阻止,只好一直陪着她。總是一個在哭一個陪着,真的成了凄涼的光景。
晚上吃的太多,有點撐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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