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世上最愛的男人

第二十七章 世上最愛的男人

都說女兒是爸爸前一世的情人，那麽，前世我必是愛你極深，所以來你今生的約。

景域最初的記憶，是景滕平紮人的胡茬，年輕的爸爸，初為人父，寵愛的無法無天，舉着她滿屋子的轉。她從小就愛黏着他，藍蕙是是個脾氣直的人，他的脾氣太好，，下班回來一定是他陪着她。

上幼兒園的那天，她哭得驚天動地，他第一次嚴肅的和她說：“景域，從今天開始，你要學會獨立，我不會再慣着你。”

她吓得忘了哭，以為他不要她了。他搖搖頭笑起來，“你看，這裏都是小朋友，從今天開始，你不止有爸爸媽媽奶奶，還有朋友。”

她根本不能懂他說什麽，只是害怕。

他從她進幼兒園開始，不再允許她無理的鬧，不準她放肆的哭叫……

害怕是因為無知，所以總會學會的，她從他的描述中懂得，成長，是需要很多人很多人的參與，她的童年和其他人一樣，快樂的如同一只自由飛翔的鳥兒，也有被訓的站在書房背書的時候。

第一次在家長會的時候，被點名表揚，她握着他的手，緊張的手心裏都是汗，他微微的同其他家長點頭，表情像是在和人談工作一樣。可眼角的笑意怎麽都掩不住。她看着他帶笑的眼睛，用力的握着他，他依舊看着講臺上講話的來勢，卻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暖暖的。她偷偷看着他傻笑。心裏雀躍又害羞，高興的恨不得坐在他懷裏。

他曾說：“景域，不要動不動就哭。不要說話不作數，要是這樣，我就再不信你了。”

他握着筆，在宣紙上寫下：天道酬勤。

景域喜歡畫畫，可不喜歡這麽黑漆漆，一整天只為畫圓一顆荔枝。

景滕平的字是臨摹元代趙孟頫的字學的，行書飄逸，她當時不懂他的字有什麽好，方不方正不正。奶奶卻說：“你爸爸的字，很不錯。”，而奶奶的簪花小楷，是出名的漂亮。即便奶奶這麽誇，她也不懂飛揚的字到底好在哪裏。

景域跟着他開始學國畫，課程枯燥生澀。她太小，沒有耐心。比起黑白的筆墨，色彩鮮豔的水彩更吸引她，但是，他不準她學水彩油畫。就因為她答應過跟着他好好學的，所以他不準她這樣東西不顧。她生氣，拿學習堵他，從沒在學畫上下功夫。就算不學，也不準她一山望着一山高。真真的固執。

他曾說：“你怪爸爸嗎？爸爸很抱歉，跟你認錯。”

青春期的女孩子，有天生的嬌氣和活力。青春期的張揚和活力對一切新鮮的事物都感興趣。她喜歡的音樂，會在房間裏放一整天，會把喜歡的明星海報貼滿整面牆，會笑他老氣，落伍。他答應她，期末能保持第一，會帶她去看偶像在古安市的夏季演唱會。

Advertisement

結果，他出差了，也沒有買票。演唱會那天他才回來，下着大雨，她站在樓下，渾身濕透了，等着他回來，等着他帶她去看演唱會。

她哭着不肯回家，他摟着她耐心的哄。那年夏天過去後，她就不再喜歡那個歌手了。

他說：“景域，爸爸也是為人子。有一天我們老了，你會和我一樣。”

奶奶是是入過新學堂的世家小姐，一生從容得體，即便老了病了，頭發頭梳的整整齊齊，總在身上帶塊手絹。目光總透過窗望着外面。即便最後躺在床上不能動彈，都是妝容整潔。

奶奶去的時候，他很平靜，安排所有的身後事，但是神色差極了。直到最後送進殡儀館火化的時候，她站在他身邊握着他的手，仰頭看他，他閉着眼睛，微仰着頭，眼角的淚一劃而過，她沒能看見，可是她知道他哭了。

回去的路上她安慰他：奶奶去陪爺爺了。

他沒出聲，摸了摸她的頭。

所有的成長都是美好的，她有好成績，有榮耀，也有夢想。

從認識父母開始，到朋友。從這個家，到這座城市，這個國家，這個世界。她曾信誓旦旦的說：“我要在有生之年，有能力的時候去走最多的路，讀書，能學會看人。”

他笑起來，并不反駁她，反而鼓勵：“ 那樣最好，見的多了，看的多了，就能懂得了。”

她其實不懂。只是覺得新鮮。

他是個固執的人，藍蕙嘲笑他死腦筋，他笑笑不反駁。她心裏，他是國王。是無所不能的。

今晚看見的父女，就像那時的他們，天底下所有的父親都是女兒的國王，讓女兒做最珍貴的公主。

她沒能成為他期望的樣子，沒有像他說的說的那樣。白白給他丢臉了，所以會那樣想念他。想念到看着別的爸爸陪着女兒，不自知的淚流滿面。她也曾那樣同他撒過嬌，也曾和他鬧過脾氣，也曾生氣又不敢和他發脾氣……

她一直走，望着路燈，不知走了多久，從喧鬧到安靜。大街上靜悄悄的，飛馳的車呼嘯而過，她站在路燈下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能到哪裏去歇歇腳能讓她安心的睡一覺。

顧舟找到她的時候，他站在她身後，她還在走，像一個游離的孤魂，沒有生氣。他疾步追上她，她眼神茫然的看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眼神沒有一點變化。顧舟摟着她，喚她：“景域。”

她的手冰涼，他用臉貼着她的，她的臉也冰涼。不吭聲也不掙紮。乖乖的任由他抱着，顧舟被她吓着了。想看看她哪裏不好，可她就是不開口。

他哄着說：“景域，回家？”

她喃喃：“回家，回家……”，閉上眼睛，淚順頰而下。

顧舟心疼的要命，他用心護着的姑娘，還是受了他的牽扯。

他脫了外套，套在她身上，袖子很長，他把手伸進去牽着她的手，一路往回走，她聽話的跟着他，燈下兩人的影子重影疊疊，影子細長的搖曳。

到家後景域依舊不說話，初冬的晚上已經很冷了，景域雖穿着他的衣服還是嘴唇凍得發紫。她像毫無知覺一樣，顧舟心疼的厲害，拉着她進了卧室，擁着被子裹住她。她擡頭看着顧舟，像是從沒認識過他似的。顧舟被她看的心虛，生怕她說：“我們完了。”

即便從沒開始過，只是他一個人發瘋，他還是希望她能陪着他演。就算她沒有心，捂不熱，他也願意。

她看了他很久，才說：“我想我爸爸了。”，像個孩子一樣，哭得眼睛通紅。

顧舟原想拘住她，她太小了，往後的路還長，不能就這樣把自己蹉跎了。她開頭的路錯了，越走越累。她太固執，不肯給自己留一個機會，到時候就回不了頭了。可他從沒想過，他做的讓她永回不了頭的，遇上他，她才回不了頭了。

他安慰不了她，只好抱着不吱聲。景域是真的累了。

等她哭夠了，才繼續說：“你們，我都不敢信。顧舟，我能信你嗎？”

顧舟不知她哪來的這股勁，能這樣固執，可又說不出其他的話來，點頭，“你覺得我可信，就可信。”

景域毫不在乎他說的，“要是不可信，也沒關系，我自己來。蘇家的蘇睿前幾天挽着的女伴兒，是廣元老板林川的女伴兒，我有照片，感興趣的人不在少數……”

她看着顧舟，“女人，總有女人的手段，一樣的管用。”

顧舟驚訝的看着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景域心裏冷笑，你們欺負我年紀小，真的當我是什麽孩子嗎？

顧舟看着她，嘆氣，“景域，你累嗎？”

景域有些凄然，“不累，不敢累。”

顧舟無奈，“我既應了你，就會做到。不光是我，其他人也一樣。我和其他人又不同。”

景域看着他不說話，他繼續說：“這是基本的信任。你若是信不過我，當初就不必這樣。”

景域被他說的有些恍惚了，“我總要給自己找個庇護。給自己造個勢。”

“那些，高遠也有，他同樣會護着你。”

“未必。”，景域反駁。

顧舟聽得一陣心酸，她就是這麽恍惚的不敢相信任何人，就是這麽惶恐不定的過來的。來他這裏尋找庇護。

他拂拂她的發，“以後有什麽可以和我說。我能做的會做，不會做的，會和你說的。”

景域不說話，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顧舟板正她的臉，鄭重的說：“景域，我不是十七八的小夥子，也不會輕狂食言。我造成的結果，起碼是我想要的。我現在告訴你，我喜歡你。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這都沒關系。重要的是，以後若是有事，真的不能和我說，你可以不說，若是拿不了主意的，你可以問我。”

景域呆呆的看着顧舟，他依舊嚴肅，“我起碼不會傷了你。”

景域看着他問：“你說什麽？你喜歡我？”

“是，我喜歡你。”

她笑起來，“是嗎？”

顧舟一臉認真，“你不信嗎？”

她不做聲，他自問自答，“你自然不信，我自己都不信，你怎麽會信。”

說完苦笑一下，“我只當你是個孩子，醫院裏同我閑話的小孩子，哪知道再見，就成了亭亭玉立的一個姑娘，站在男人堆裏，出衆，引人注意。”

他像是在回想，微微停頓，“我有些吃味，嫉妒你挽着的男人，搞不清楚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景域聽得心裏動彈，又不知怎麽開口，就那麽靜靜坐着聽他說。

有句話叫，世上最愛我的男人，已經從了我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