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

十一

穆曉最後也沒有能夠徹底讓孫校長放棄收養她的想法。

不過同樣的，孫校長也并沒有成功的說服穆曉。

兩人僵持了一會，都覺得這麽拉扯下去沒有意義，于是各自退了一步。

孫校長同意了穆曉從現在開始到期末請假的要求，讓她能夠直接出去打工掙下學期的學費。

穆曉則答應了孫校長，即使在外邊掙錢的時候也不放下學習，到開學的時候按照孫校長的安排進行考試，如果考不及格就老實接受他的收養。

穆曉覺得，孫校長提出這個要求完全就沒有意義。她就算暑假兩個月一頁書都不看，也不可能不及格，畢竟孫校長最多也就拿出中考難度的卷子給她。

孫校長卻覺得，穆曉對學習的難度毫無概念，簡直天真得過分。

居然覺得自己還能一邊打工一邊把基礎打牢靠，簡直異想天開！

不過看着穆曉死活不願意接受他的收養，堅持要出去自己打工掙學費，孫校長雖然覺得穆曉有些倔強，心裏卻是高興的。

多好的孩子啊！

看着穆曉背影消失的方向，孫校長臉上浮現出慈祥的神色。

回到教室的時候，第一節課已經上完了。

穆曉還沒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就感覺到穆漣灼熱的目光粘連在她身上，一副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的模樣。

穆曉懶得理會，自顧收着自己位置上的東西。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回到教室之前，穆漣早就把她要離家出走投奔孫校長專心學習的事情宣揚得人盡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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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都是當個八卦聽的，也有人覺得這就是個笑話。

譬如穆漣身邊矜矜業業的舔狗，林落。

如今見穆曉沉默不語，穆漣臉色不善，林落自然自告奮勇去當這個出頭鳥。

他小跑着到了穆曉的書桌前，說話的時候語調誇張，像是聽見了什麽驚世奇談：“穆曉！聽說你以後要跟着孫校長姓孫了？！厲害啊~”

林落一邊說話，一邊表情誇張地做了個崇拜的表情，眼裏卻全是嘲諷，說出口的話裏也滿是惡意：“怎麽做到的啊，不容易吧？和哥們分享分享？”

說着話，林落擠眉弄眼地和周圍好奇看過來的同學們交換着眼神，像是在引導着周圍的人都專心看戲。

穆曉冷漠地看了林落一眼。

她微微皺着眉，面露些不耐煩的神色，還未開口，林落就感受到了殺氣，驀地往後一縮，聲音也莫名慫了幾分。

“你你你……你要幹什麽？我告訴你，這可是在學校！在教室裏！”

說到此處，林落靈光一閃，想起穆曉之前說過的話，聲音裏的底氣立刻足了起來：“你之前說過，約架也要等放學後！再說你要是現在鬧事，孫校長肯定馬上就知道了，鐵定不會要你了！”

穆曉其實都沒有想和他約架。

反正她也要走了，沒有必要做無謂的事。

她只是有些感慨，這個林落還真不愧是穆漣的小跟班，連腦回路都如出一轍。

穆曉低聲說了句“滾”，再沒理會林落，低頭收拾着課本。

林落覺得穆曉這個态度太氣人了！

然而他猶豫了許久，竟然提不起勇氣再說什麽，就那麽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一會，而後憤憤不平地轉身走了。

文秀秀猶豫着靠近的時候，穆曉什麽都沒感覺到。

“你……真的被孫校長收養了嗎？”

文秀秀的聲音裏帶着幾分猶豫，纖細裏藏着細微的顫抖，像是在擔憂着什麽。

穆曉擡起頭看過去的時候，看到的一雙澄澈的眼。

她笑了一下，微微一搖頭：“當然沒有。”

文秀秀被她的笑晃了一下眼，聽到她的答案的卻又慌了，急急忙忙地問道：“那你為什麽不解釋？！”

穆曉的聲音裏幾乎帶着些困惑：“你覺得我說了，又有幾個人能聽得進去？！再說這種無傷大雅的謠言本來也無所謂，反正我明天就走了，不會因此掉半塊肉……”

文秀秀本來還在為穆曉的名聲可能被抹黑而着急，一聽到穆曉說要走，就什麽也顧不上了，瞪大了眼打斷了她：“什麽？你要走？你要去哪裏？”

穆曉眨了眨眼：“孫校長給我簽了請假條，我要去打工掙錢，不然下學期就沒錢交學費了。”

文秀秀瞠目結舌：“什麽？”

穆曉：“哦，我和穆家斷絕關系了，以後父母不會再供養我，我以後也不會管他們。”

文秀秀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這……”

電光火石之間，文秀秀想起之前在校門口見過的穆母，當下心思急轉：“這事不會還跟我有關系吧？當時你不是說什麽話說開了就好嗎？怎麽會鬧成這樣！不行，我得去和你媽媽解釋一下。”

穆曉覺得有點頭疼。

“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能腦補，這事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好嗎？只是我不想在穆家待了而已。”

文秀秀眼含淚水地看着她。

穆曉簡短地把穆家的情況說了，文秀秀十分義憤地表示穆曉可以跟着她回家，她用零花錢養她！

穆曉：……所以為什麽每個人都覺得她是需要救助的小可憐？

穆曉拒絕了文秀秀的熱心邀請，并且把和孫校長的約定也告訴了她。文秀秀覺得孫校長的安排比自己的更妥帖，也沒再說什麽了。

不過她還是不放心穆曉一個人上路，非要把自己小荷包裏的零花錢都塞給她做路費。

穆曉推辭不過，只得接了過來，想着還好這個人情比較小，還起來也方便。

把書桌上的東西都規制到了抽屜裏，穆曉從桌子前站了起來，抱着要帶走的東西往門外走去。

恰在此時，上課鈴聲響起，易秦走進了教室。

穆曉這才想起來自己應該和班主任知會一聲，腳步轉了方向，往講臺上站着的易秦去了。

易秦皺着眉看着穆曉，聲音冷得有些刻薄。

“上課了還四處走動！像什麽樣子？！快滾回自己的位置上！”

穆曉已經對易秦的暴躁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神色并沒有變化，擡頭看他的時候簡直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易秦覺得那個眼神格外氣人，皺了皺眉，正要再開口，卻聽到穆曉的聲音響起。

“老師，我要請假到下個學期，跟你說一下，今天就要走了。”

易秦火冒三丈：“什麽請假到下個學期！誰準的假？！我怎麽不知道？！”

穆曉眨了眨眼：“孫校長準的假，至于您為什麽不知道……我這不是正在跟你彙報嗎？”

穆曉覺得自己的話是很誠懇的，奈何聽到易秦耳朵裏并不是那麽一回事。

易秦覺得穆曉簡直是在嘲弄自己的智商！撒謊不帶打草稿的。

他氣鼓鼓地看着穆曉，眼睛瞪得像銅鈴：“孫校長什麽時候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我怎麽不知道？你說孫校長準的假，那你把假條拿出來看看！”

說完這句話，易秦氣勢洶洶地盯着穆曉，等着看穆曉還有什麽花招。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穆曉竟然真的從褲兜裏摸出一張孫校長簽了字的假條！

上邊白紙黑字地寫着，同意穆曉請假到學期末，連期末考試都特許她不參加！

易秦眼睛瞪得老大，反反複複把那假條看了好幾遍，愣是沒有看出半點虛假的痕跡。

穆曉見易秦沉默着，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在心裏感慨了一句易秦真是太容易被拱火了。

想了想，穆曉還是覺得自己就這麽走了不太禮貌，于是開口和易秦報備了一下。

“易老師，這假條沒什麽問題吧？那我就走了哦。”

穆曉握着假條的手收回去的時候，易秦猛然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臉上，惡狠狠低瞪了她一眼。

穆曉自覺自己該說的已經說完，對着易秦略微一點頭，轉身走出了教室。

易秦看着穆曉漸漸遠去的背影，只覺得心裏的火騰騰往上冒。

這個穆曉！她眼裏究竟有沒有他這個班主任？！這種事情居然直接找校長去了！

雖然穆曉來找他請長假他絕對不會答應……可這也不是穆曉不尊重他的理由啊！太過分了！

講臺下，聽完了穆曉和易秦對話的穆漣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她再次意識到，或許一開始，孫校長根本沒打算收養穆曉，要不是她去孫校長面前說那些，或許穆曉也只是悄無聲息地消失而已。

說是去打工掙學費，這麽多年，附近村子裏那麽多辍學打工的人，可都沒有一個再回到學校的。

穆漣抿了抿唇，心理湧出懊惱。

她發現自己那麽一鬧，反而讓孫校長記住了穆曉，甚至動了要收養的心思。

不過……

看着穆曉消失的教室門口，穆漣若有所思地想，既然如今穆曉拿到了假條，就說明後來孫校長又放棄收養的想法了吧？

易秦被穆曉當面下了面子，沒心思上課，說了句“今天你們自己上自習”，就轉身出了教室。

他得好好冷靜一下！

易秦離開教室後，林落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圈，貓着腰也從後門出了教室，一路狂奔着往校門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