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真心

真心

餘恬不想被吃，于是被迫上崗，幹起了活兒。

原本她覺得自己是奴役了，被壓迫了，可幹着幹着幹起了樂趣，沉迷其中了。此時她正将自己備好的材料捏成各種各樣的形狀，樂此不疲。

卓千祎前來檢查，發現她正捏了一排排的小人兒，啧了一聲：“讓你烤個小餅幹，你倒是搞起藝術創作了……捏的都是誰？”

餘恬指了指排在第一位的小人兒，舔了舔嘴唇：“這是我。”接着指向第二個，“這是範思思。”頓了頓，又指向第三個，“這是……”

卓千祎眸光閃爍：“是誰？”

餘恬道：“這是第二個我。”

卓千祎：“……”

餘恬一一點過去，說：“這是第三個我，第四個我，第五個我……”

卓千祎嘴角抽抽，說：“真好，可以全部把你吃掉了。”

餘恬瞪她。

卓千祎雙手環胸，道：“所以，你捏這麽多小人兒，裏面沒有你最喜歡的那誰？”

……也沒有她。

餘恬眼中的光淡了一層。她不接話。卓千祎見她這樣子，莫名有點火大，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這無端端跑出來的火氣，道：“我打聽過了，宋家的那位大小姐安全了，不過她傷得極重，正在宋家的私人醫院養傷。”

餘恬停下手頭動作：“傷得極重？不是說宋家有奇藥嗎？”

卓千祎冷笑一聲：“都說了，所謂的奇藥只是有名無實，藥效比普通的藥要好一些，僅此而已，一時半會兒還治不好那位大小姐。”

“……哦。”

卓千祎斜她一眼，從旁拿起一雙手套慢吞吞戴上，而後揪下一團面團，用手捏捏，說：“你呢？你沒問範思思她和宋璇是怎麽回事？”

卓家帶回卓文昕後就沒再管範思思，這是因為卓文昕只是被打暈了，并沒有受到其他傷害，而卓文昕之所以被打暈，也是因為她要去偷拍別人怪不得人。

因為沒有追究，所以卓千祎到現在也不知道範思思和宋璇之間是怎麽一回事。

餘恬心情不是很好：“我問了啊。”

“範思思怎麽說？”

“她和宋璇在交往，所以只是情侶間的矛盾。”

卓千祎低笑一聲：“那範思思的脾氣真的有點暴啊。”

她根本沒信。

餘恬感慨：“戀愛使人暴躁。”

說完看向卓千祎的……雙手。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纖細十指間的可愛小魚，驚訝：“卓千祎，你的手活兒不錯呀！”

卓千祎将自己的作品放在餘恬捏的那一排小人兒之後，意味深長道：“還能更好。”

“什麽更好？”

“手活兒。”

餘恬沒能對上以後的腦電波，“哦”了一聲，主動揪下一塊面團遞給對方：“那捏個小兔子試試！”

卓千祎：“……”

門鈴再次響起，餘恬好奇地扭頭去看，卓千祎将面團扔進面盆裏，摘下手套，走出屋子查看。這一次餘恬也跟過上了，像個小尾巴似的。

摁門鈴的不是別人，依然是那位叫做姜雅的鄰居，卓千祎以為對方是來要回裝曲奇的籃子，正要找個借口回去翻垃圾桶，姜雅揚起笑臉：“不好意思，我家的貓調皮跑到你家這邊了，我能進去找找嗎？”

餘恬一聽說有貓，立馬嫌棄地皺巴着臉。

嘁，竟然有毛茸茸出現在她方圓十裏！

她扭頭就走，想去找出貓，找出來将它趕走！

叫姜雅的鄰居目光看向餘恬，笑問：“你們……是住在一起的嗎？”

餘恬聞聲停住了腳步，下意識地回頭否認：“沒有沒有，我就是來這裏玩一會兒。”

姜雅捂着嘴笑：“真可愛，我叫姜雅。”

“我叫餘——”餘恬想報自己的名字，卻突然被顆小果子砸中了腿。

她低頭去看。

果子是從院子裏的一顆海棠樹上掉下來的，不知道為何滾落到了院門口，又被卓千祎踢了一腳，正好砸中餘恬。

“抱歉，沒注意就踢到了。”卓千祎說。

餘恬不痛不癢地摸摸被砸到的地方，她心裏惦記着有貓盤桓于她周圍，不在意地揮揮手：“沒事，我去找貓了！”

她說完就溜，行動力一流。

姜雅看着那跑遠的背影，愣了會兒神，這才将目光挪向卓千祎：“那個，貓……我能進去找找貓嗎？”

話落，一聲貓叫從旁邊的海棠樹上傳來，緊接着，一只虎頭虎腦的貓咪從枝丫中探出腦袋。

“喵~~”

卓千祎打開門，朝姜雅對着海棠樹做了個“請”的手勢。

姜雅走進院內，向貓咪喚了幾聲，貓咪從樹上跳下來，跑了過來。

姜雅抱起貓，替貓順了順毛，不好意思地笑笑：“打擾了。”

卓千祎聳了聳肩。

姜雅抱着貓走出院子，走了一段路，回頭朝目送她離開的卓千祎露出一個微笑。那笑容像是微風一樣平靜，有種溫婉的氣息。

收到這樣的微笑，卓千祎的表情卻連一絲變化也沒有，嘴角依然漠然地垂着，她鎖上了院門，回到了屋內。

餘恬正撅腚着腚翻箱倒櫃找貓，卓千祎走過去拿光腳丫輕輕踢了她的屁股一下。

“別找了，已經找到了。”

“咦？找到了？哪兒找到的？”

“外面的樹上。”

“诶！”

好吧，找到了就好！她一點也不想看到毛茸茸！

餘恬拍怕雙手直起身，餘光瞥見卓千祎的腳踝：“你這腳上的紅腫已經退了呀，快好了吧？”

卓千祎瞥了眼自己的腳，客套道：“托你的福。”

餘恬嘿嘿笑：“知道我的好了吧？如果不是我幫你搽藥，現在肯定還腫得跟個核桃似的！”

她其實不介意給卓千祎一顆人魚淚，但卓千祎拒絕了，說不想腳傷突然痊愈被助理質疑。

餘恬心情愉悅地重回她的工作崗位，繼續捏小餅幹，最後把餅幹烤上。

接下來就只剩等待了，等待的過程中她又想去泳池裏玩水，但考慮到自己沒有換的衣服，她便放棄了。她癱躺在客廳的長沙發上，眼中高光逐漸消失，像條失去夢想的鹹魚。

卓千祎走過來，像是沒看到她似的，往她身上一坐。

“噫！”

她彈跳了一下，又落回到沙發上，懶得動一下，因此任由自己被人坐着。

卓千祎并沒有坐實，扭頭看她：“怎麽沒精神？”

餘恬舔了舔嘴唇：“糖分缺少中，不想動。”

卓千祎從自己的兜裏摸了摸，摸出一塊巧克力，撕開包裝紙。

屬于巧克力的香氣迸發開來，飄散于空氣中，引誘着某些魚類生物。

餘恬對着空氣嗅了嗅，又嗅了嗅，回過頭——

卓千祎将巧克力遞進嘴裏，咔嚓，咬下一塊。

餘恬眼睛都紅了，也跟着嚼，嚼的是空氣。

卓千祎對她的渴望視而不見，繼續吃着小巧克力，慢吞吞地，像是在拍攝巧克力gg似的，還自帶慢鏡頭效果，可把某魚給饞壞了！

餘恬腦中理智之弦猝然崩斷，她猛地反撲，将影後撲倒，一口咬上去，咬到影後手裏的巧克力，她一通咔嚓咔嚓全部吃完，最後還舔了舔影後拿巧克力的手指，滿足了，露出餍足的微笑。

等她補充完甜分，理智也逐漸回籠。她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張臉，目光在那張臉的眉眼間流連，為此有些失神，心跳也快了一秒。

她燒紅了臉，立即躺回去，又變回了一條一動不動的鹹魚。

卓千祎默了默，有些悻悻地揉了下臉，剛剛……她逗魚逗過頭了……

她看傻魚有點尴尬，推了推她，說：“你去看看你的小餅幹好了沒有。”

餘恬平常可不沒那麽聽她的話，但此時她立即就答應了，立馬翻身去看自己的小餅幹們了，動作之迅速，跟火燒屁股似的。

卓千祎看着她的背影片刻，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簡清一，打來電話的是她的心理醫生簡清一。

卓千祎看到來電顯示的那一刻才恍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今天本來是她和簡清一約談的日子，結果她一時迷糊竟然忘記了！

她點了接聽。

“卓千祎嗎？我是你的醫生簡清一，我現在到了你的公寓了，可是你好像沒在家……”

——簡清一打電話果然是為這件事。

卓千祎思考一瞬，回說：“抱歉，我今天很忙，不能見你，能改個時間嗎？”

簡清一溫柔地原諒了她的失約，說：“可以的，請問你想改到什麽時候。”

“明天上午十點可以嗎？”卓千祎問。

簡清一說：“明天上午十點？抱歉，那個時間我已經有約了。”

卓千祎把時間往後挪了挪，簡清一應了，兩人重新約定好，結束了通話。

整通電話持續兩分鐘，而餘恬去了廚房還沒回來，卓千祎往廚房的方向望了望，遲疑片刻，起身去廚房找人。

一到廚房門口，看到某傻魚像只偷吃的小老鼠似的不斷往自己的嘴裏塞着東西，聽到腳步聲也不停止偷吃的動作，是個大膽的偷吃者！

卓千祎挑了挑眉：“好吃嗎？”

餘恬兩頰鼓鼓地回頭，眉眼間全是滿足。

卓千祎搖搖頭，聲音無奈：“你就自個兒吃上了，不管你的雇主了嗎？”

餘恬一口将卓千祎捏的小魚給吞進嘴裏，含含糊糊說：“你都多大了？想吃東西還要人喂不成？成年人應該懂得什麽叫作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卓千祎：“……”

她暗暗嘆了一口氣，自己動手了。

她捏起一塊小餅幹試探地遞進嘴裏，小咬一口，表情驚訝。

好吃。

竟然意外地很好吃。

她笑道：“小餘啊，我終于看到你的價值了，我還以為你一無是處呢。”

餘恬可不樂意聽她這麽說，氣鼓鼓地瞪她，在卓千祎伸手去拿小餅幹的時候想拍打她的手。不過在拍打到之前，卓千祎開口了，語氣懶洋洋的。

“小恬恬，你要是打壞了我的手，就等着伺候我吃喝吧。”

餘恬：“……”

她悻悻地收回手，不敢再去碰某個碰瓷慣犯，氣得化悲憤為食欲。

卓千祎見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心情變得極好，眼中也流露出一絲笑意，默默感慨了一句——能被這傻魚碰瓷真好。

餘恬在卓千祎的別墅逗留到天黑才回校，宋璇住院了既不能回學校也不能去寝室，餘恬也就沒有了理由待在卓千祎家，因此她回寝室睡了。

一個人睡寝室讓她莫名有些寂寞，心裏像是卻了點什麽似的，總感覺不對頭。

她拿出手機想找個人來當自己的騷擾對象，就在這時，宋璇的電話打進來了。她一驚，手機差點被她抛了出去。

自從影視基地一別，她和宋璇之間就像被什麽隔斷了似的，關系越來越疏遠，細想起來，她甚至幾乎沒能跟宋璇見過面，明明她們以前那麽親近……

想到這裏，餘恬的心情越發不好。

手機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餘恬做了好一會兒的心理建設才接通了宋璇的來電。

“……宋璇。”她在電話裏喊宋璇的名字。

宋璇低笑：“在幹什麽呢？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

餘恬不接話，沉默着。

宋璇壓低了聲音，問：“小魚兒，你還在為上次的事生氣嗎？”

她說的是她在影視基地發瘋的事。

餘恬依然不說話，宋璇嘆道：“抱歉啊，對你做出那樣的事，事後我還逃走了，一直沒有向你道歉。”

餘恬回想起宋璇瘋狂的樣子，心情複雜。

宋璇道：“我是誠心向你道歉的，上次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對你，你知道的，我……”說到這裏，宋璇的聲音更低了，低到幾乎要從電話裏消失了，她說，“我想和你好好相處……小魚兒，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餘恬微微睜大眼。

宋璇也沒一直煽情下去，她突然換了一副輕松的語氣，說：“小魚兒，我生病住院了，你尋個時間來看我吧，好不好？”

餘恬知道宋璇住院不是因為生病，但宋璇不知道她知道，餘恬也沒說破，她在宋璇一番感情牌之下有所松動，但她仍然記得卓千祎的警告，猶豫許久，回說：“宋璇，我最近……不是很有空。”

“忙什麽呢？”

“就、就是忙啊！”說起謊話，餘恬有點磕磕巴巴。

宋璇委屈：“忙得連一點時間也不願意分給我？”

餘恬聽她這麽說莫名火起，她鼓起勇氣，大聲說：“願意把大把的時間花在你身上的人那麽多，你也很開心地把時間用在他們身上，現在又何必裝得很在乎我似的！”

說完，她猛地挂斷了電話，心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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