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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徒兒，靜心。”

這時候，師尊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将她一下喚醒。

雲漫的腦海中，浮現出師尊那一雙幽靜而又蘊含着無窮大道力量的眼眸，令她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

不，她不能入魔。

至少，她還沒有把害她至深的趙水瑤給揪出來！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讓師尊失望……

不知過了多久，雲漫的眸色恢複正常，心魔也被心中之劍一一斬殺。

然而，身後卻又突地一道響徹天地的雷聲，轟鳴而來！

回身一看。

便見到頭頂一片雷雲滾動，雷龍似是在厚重的雲層間不斷地追着她游走，一道道閃電亦是朝着她，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而她的體內，蓬勃的元氣空前活躍地躁動着。

雲漫心中一驚，意識到她這竟是要渡雷劫了！

可是這怎麽會？

她不是才剛剛重塑靈根……

然而雲漫才剛剛中了君墨一掌，受了內傷，又情緒激動險些走火入魔，此時渡劫，真是禍不單行，兇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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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了咬牙，她當即飛身而下，引着朝她狠狠劈過來的雷電，落入一片山谷之中！

瞬息之間，萬千雷光炸開！

……

“師兄你快看！又有一位元嬰修士問世了呢。”白夢仙坐在霓光峰峰頂的院子裏，看着不遠處的雷光攢動，眸中，是掩飾不住的羨慕。

“以後你也會成為元嬰修士的。”君墨心中還想着雲漫，聞言，便敷衍地答了一句。

“恐怕，這輩子我都無法成為元嬰修士了。”白夢仙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有幾分不甘心地咬了咬唇，随即就是低下頭去，語氣失落。

“怎麽會呢？”君墨這才看向她。

“師兄你有所不知，來到長生宗之前，我曾經跟随玉溪國的國師外出歷練，途徑一個叫做九星谷的地方，在那裏有一處洞窟，洞窟裏有一頭蛟龍的屍骸，似乎是在守護着一顆明珠，我當時以為蛟龍已死，便用手拿起了那顆明珠，誰知，那蛟龍竟然複活，一下将我重傷……”

白夢仙低着頭，輕聲細語地說道。

她沒有注意到，君墨在一聽到她曾去過九星谷，臉色就立即變了。

他看着她，聽着她，見她忽然停頓下來，不由急切催問：“然後呢？”

“原來那只是蛟龍殘留的一縷神識，附在屍骸之上，國師将它斬殺之後，就帶着我離開了。”

“那那顆珠子呢？”

“珠子？似乎，當時是被我帶走了，只是後來國師說那珠子對他修行有用，我便給了他。”

君墨一聽她這麽說，神情頓時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他一把将白夢仙抱在懷裏，一陣低喃：“原來竟然是你……我找了這麽多年……那個白衣仙子……”

白夢仙埋在他的胸口，眸中一抹暗色一閃而過。

她擡起頭來，假裝什麽都聽不懂：“師兄？你在說什麽啊？”

君墨這才放開了她，擡手刮了刮她秀挺的鼻梁，笑道：“沒什麽，小傻瓜，我是說，師妹你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白夢仙聞言，一臉的嬌羞：“師兄……你也一樣啊。”

二人目光對視，眸中俱是有情意流動。

過了會兒，君墨收回視線，咳了聲，道：“師妹，你繼續說，為什麽你無法成為元嬰修士了？是跟那次歷練有關嗎？”

“對啊。”

白夢仙點了點頭，“那次之後，國師便說我受了內傷，雖然治好了，但可能會影響到日後的修行。

“師兄你看，我來到長生宗也快一百年了，可我的修為，到現在也不過才金丹期，這也是為什麽，我這次願意将元靈送給雲漫師姐，因為我知道，或許我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但若是能救了雲漫師姐，那便是大功德了。”

“師妹，你真的很善良，可漫兒她卻傷了你，還險些害了你的命……抱歉。”君墨再提起此事，神色間便都是對白夢仙的歉疚了。

“師兄，這又不是你的錯，再說了，是我說錯話在先，我不怪雲漫師姐的。”白夢仙眼神純淨澄澈。

“師妹，修煉的事我一定會幫你，漫兒的師尊不但是劍道第一，還是丹道第一，等過些日子我就去找漫兒說說，讓她求重華劍尊為你煉制一些丹藥，助你突破修煉瓶頸，早日步入元嬰境界！”君墨當即說道。

“真的嗎？可是……師兄，今日我得罪了雲漫師姐，她差點殺了我，又怎會願意幫我呢？”白夢仙先是一臉驚喜，随即就是忐忑失落。

“怎麽不會？漫兒為人一向大度，再說了，她還欠着你的恩情，這忙，她必須幫！”君墨語氣堅決。

“師兄，你真好！”

“傻丫頭……對了師妹，過幾日宗門歷練又要開始，你要養好受傷，做好準備。”

師兄妹二人說着話。

遠處的山谷之中，不知過了多久，雷動聲終于消失。

雲漫九死一生，渡過雷劫，晉升到元嬰境界。

原來，師尊為她尋得的，竟然是由混沌青蓮的一顆蓮子所煉化而成的十二品業火紅蓮。

混沌青蓮本身就蘊含着巨大的能量。

她在吸收融合的過程中，直接就擁有了一百多年的金丹期修為。

但是雲漫不懂。

混沌青蓮乃是洪荒時代遺留下來的一件靈寶，由靈寶煉化而成的靈根，叫做靈寶靈根。

而靈寶靈根在植入丹田之中時，本身所帶的強大能量，會立即讓幹枯的丹田複蘇，是根本不需要什麽元靈滋養的……

難道師尊不知道？

不然，他為什麽要用白夢仙的元靈，為她重塑靈根？

但師尊又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呢？

這一點，讓雲漫十分想不通。

此時，她禦劍飛到後山懸崖瀑布之下，頭頂是一輪圓月绮麗明淨、清輝四射，身上是一片焦黑、慘不忍睹。

雲漫除掉衣物，将身體連同頭部，整個浸入水中。

片刻之後，她猛地一下從水中鑽出，長發帶起的水珠四濺，露出一張清豔脫俗的臉龐，擡頭望着一簾銀色的瀑布從幾千尺的懸崖之上，傾瀉而下，飛濺起雪白的水花，水花又融入于溪流之中……

腦中又浮現出白夢仙說的那些話。

——難道，是她對你不好嗎？

然而心已經徹底平靜下來，不會再有任何的波動。

趙水瑤待她好，可她待趙水瑤亦是從未有過任何一點對不起的地方，根本不必因為旁人的一句疑問而心中激憤，以致于生出心魔。

月上中天。

雲漫算算時辰，打算回去了。

她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套幹淨的衣服換上，至于之前的那一套，雲漫蹲下身子，擡手拿起時才忽然想起來，這件衣服是趙水瑤為她縫制的。

長生宗弟子們穿的衣服，一向都是由宗門制衣坊織造，一針一線都有靈力附着，水火不侵，乃是一件防身法器。

但趙水瑤沒有任何的靈力，她做出來的衣服，若是遇到危險，根本不能為雲漫抵禦任何的攻擊。

饒是如此，只要趙水瑤做了，雲漫還是一件接一件的穿，為的就是不讓養姐傷心，哪怕她沒少因此而受傷。

此時，她面無表情，拿起這件被雷火燒得焦黑破爛的衣服，丢到一旁。

然而一顆珠子，卻突然掉了出來。

雲漫撿起珠子，見到裏頭竟然竟然有方才渡劫時殘留的雷光閃動，似是被吸入其中一般，正追着裏頭一只蛟龍的影子擊打，頓時就是愣住了。

她忽然想起，這顆珠子的來歷。

大約是在她十五歲那年，有一回下山歷練，是到一個叫做九星谷的地方，那裏有一個化蛟失敗的蛇妖的洞窟，裏面藏了許多的寶物。

據傳，那蛇妖原本只是一條小蛇，偶然得到了一顆坐化高僧的舍利子，通了靈性，開始了漫長的修行之路。

蛇妖不知修煉了幾百、幾千年，終于頭上隐隐地長出了角，也等來了化蛟的時機，可不知為何，卻失敗了。

一朝失敗，便是身死道消。

從前的付出的一切努力，經歷過得一切苦難，頓時如水東流，消散不見。

當時，她聽了蛇妖的故事，覺得會對自己的修行有益，便執意前往。

原本她是打算一個人去的，可趙水瑤卻非要跟着她。

雲漫拗不過她，又怕她多想，以為自己是嫌棄她沒有修為，去了也是累贅，只好将她帶上。

洞窟機關重重，雲漫好不容易進了裏面，發現那只蛇妖已然成功化蛟，卻不知為何仍是死了，巨大的屍骸盤旋聳立，守護着一顆黯淡無光、鏽跡斑斑的鐵珠子。

趙水瑤見了，便嘲笑這蛇妖傻，守着這麽個沒用的東西。

但雲漫已經去過許多秘境歷練，知道越不起眼的東西，反而可能越珍貴。

她正打算拿起珠子一看，然而手才剛碰觸到珠子，身後，趙水瑤就傳來一身驚叫。

原來，是趙水瑤想要将洞窟裏的寶藏拿走，結果卻觸怒了蛇妖殘留的神識，神識附着到蛟龍殘骸上，死去的蛟龍活了，只一個擺尾，就将趙水瑤給拍暈了過去！

雲漫與蛟龍大戰了一番，最終将它制服。

蛟龍龐大的殘骸消失不見。

這時候，她發現原本殘骸所在的位置，厚厚的冰層之下，竟然還封印着一個人！

那似乎是一個男子，冰層之下她看不清面貌，但男子分明還活着，只是被困，無法逃出來，她于是破開冰層，想要将男子救起來。

然而趙水瑤卻突然吐了口血，醒了過來，氣息虛弱不已。

雲漫自是顧不上其他，帶着趙水瑤匆忙離開，前往尋找醫修求救去了。

只是當時她心急如焚，竟沒有察覺到，那顆鐵珠子竟然跟着她出了洞窟。

等她後來發現時，鐵珠子已褪去了外表醜陋的鐵鏽，變得明亮耀眼，而裏面，竟然有一只小小的蛟龍歡快游動……

之後，她就把這顆珠子放在佩囊裏，帶在了身上。

此刻，雲漫看着珠子裏飛來游去逗弄雷電的蛟龍，有些不可思議。

一百年過去了，這顆珠子竟然還在。

雲漫翻了翻，發現那只佩囊被天雷戳了個窟窿，心中感嘆這世間萬物有靈，生命的韌性，并不是那麽容易就被滅絕的，只要有一線的生機，便有重生的可能。

這顆珠子也算是與她有着極深的機緣。

她從乾坤袋中翻出一只新的佩囊，又将它至于其中，懸挂在了腰間。

不得不說，這一段回憶，令雲漫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趙水瑤。

她既然敢挖走自己的靈根，想必是早已尋到可以将靈根植入她體內的穩妥法子，而她費盡心機挖靈根，為的是能當修仙之人，那就不可能一輩子躲起來不見人。

所以，趙水瑤一定是改頭換面，正在修仙界的某個地方修行。

只要她還活着，雲漫就一定能把她給揪出來！

……

雲漫險些殺死白夢仙一事，很快就在宗門中傳開。

許多人都覺不可思議，紛紛去找掌門和白夢仙、君墨詢問。

掌門邱璟一臉氣憤，說确有此事。

白夢仙支支吾吾，透露出她雖然沒有被殺死，卻被雲漫的火靈劍割破了手指，流了好多血。

君墨則沉默不語，然而這本就等于默認。

就連大師姐沈孤芳聽聞之後，都立即抛下宗門事務，來到雲漫跟前親自質問：“師妹，這不可能是真的吧？

“你從前性子天真活潑，純真善良，一向是知恩圖報，這次夢仙小師妹取出自己修煉多年的元靈，助你重塑靈根，如此恩情不亞于救了你一條性命……你怎麽可能會對自己的恩人下這種毒手？一定都是謠傳對不對？”

對此，雲漫并沒有否認：“師姐既然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再來問我？想來其他人已經說得很是詳細了。”

沈孤芳語氣中充滿了不敢置信的激動：“你怎麽能這麽做？！師妹，你現在就随我去找夢仙小師妹，向她好好道歉，說你不是故意的，夢仙小師妹為人一向寬厚善良，她一定不會與你計較的……”

說着，她就要拉住雲漫的手。

然而，雲漫卻一下躲開了。

沈孤芳一愣。

雲漫神情冷淡：“師姐，我并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麽，所以，我不會向她道歉的。”

沈孤芳頓時渾身都彌漫起一股失望的氣息：“師妹你知道嗎？夢仙小師妹她，真的好像從前的你……可如今的你，卻像是變了一個人！”

說完，她便轉身走了。

那日之後，雲漫的風評在長生宗一落千丈，“忘恩負義”四個字，被狠狠地按在了她的頭頂。

然而她對此卻毫不在意。

一百年前，當她試圖解釋是趙水瑤下毒挖走她的靈根，卻連至親之人都不肯相信時，就已經有人這樣罵她了。

“你的養姐拼死保護了你，你卻反過來污蔑她？你這不是恩将仇報嗎！”

可笑一群修仙之人，竟然會相信趙水瑤區區一個凡人，僅靠犧牲自己，就能從手段殘忍的魔修手中保下她的性命？

他們以為趙水瑤是誰啊？

天仙嗎？

而他們之所以會信，說白了，不過只是因為趙水瑤死了。

她死了，那就什麽都是她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