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誰比誰美

誰比誰美

安瀾沉默了數息，覺得歐陽長老很可能真的是在叫她。

縱是不太情願，她還是往前動了動。

結果沒動成。

實在是因為這殿上太多人了，前面堵着的剛好又是一排膀大腰圓的漢子，安瀾發現自己找不到可以穿過去的地方。

“麻煩讓讓。”她禮貌道。

漢子們僵着身子沒有理會，在歐陽長老的眼皮底下亂動或者說話，誰知道會不會被扣上罔顧紀律的帽子，然後挨個幾十法棍？

有了大師兄的教訓在前，他們可不敢挑戰歐陽長老的底線。

安瀾只好舉起了一只手，說道：“我是……”

聲音雖然不大，但由于大殿上此時寂靜無聲，因此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

歐陽德皺眉：“那還不快過來！”

安瀾：“我被堵着了……”

她話音沒落，前面的人群嘩啦啦動作，如同被劈開的潮水似的，迅速讓出了一條直通歐陽長老所在位置的大道來。

安瀾：“……”

安瀾：“謝謝啊。”

她努力忽視掉從兩側投來的各種注視目光，快步走到歐陽德面前。

歐陽德打量了這個年輕的小姑娘幾眼，又大聲問：“其他人呢？再磨蹭就門規處置！”

衆弟子面面相觑，心頭浮現出共同的擔憂——萬一沒人站出來，長老應該不會遷怒于他們吧？

最後還是秦三月上前一步，解釋道：“回長老，如今在獸居照顧尊上坐騎的，應該只有安瀾一人。”

歐陽德眉頭皺得更緊：“先前那幾個到什麽地方去了？”

秦三月回答：“數日前，百足天龍陷入五年一遇的狂躁期，在混亂中将四名雜役弟子吞掉了。”

“我有聽說這件事。”歐陽德頓了頓，“一個都沒有剩下？”

秦三月：“是的。”

歐陽德：“那就應當及時去吸納新人來補充，或者從其餘部門抽調人手來負責。”

秦三月：“因為各部門的雜役弟子各司其職，為保證山門上下的順暢運作，弟子認為還是以納新為宜。可惜在上一次的面試中，只有安瀾成功通過，其餘幾位面試者均被踏火龍駒的毒素所傷，不具備勝任崗位的能力。”

雖然魔尊坐騎的驕縱暴躁難伺候是出了名的，但如今驟然聽秦三月說起，底下的弟子們還是暗自唏噓不已。

歐陽德眼裏閃過複雜神色，對安瀾道：“既然如此，就由你來做罷。”

安瀾：“……？”

歐陽德沒理會她的困惑表情，擡頭環顧天狼殿內衆人：“方才交代之事，你們必須時刻謹記于心。魔門是歷史悠久的名門大派，我不希望見到外人因為某些原因對我們産生不必要的誤解，更不希望尊上的威嚴受到損害。”

“當然，如果對方膽敢有任何不敬之舉，門派也不是由人拿捏的軟柿子，你們切莫失了身為魔門中人的骨氣。”

殿內的弟子齊齊應聲，整齊得仿佛是在喊什麽口號。

歐陽長老點點頭，示意衆人解散，随後看向安瀾：“你留下。”

安瀾表面不動聲色，心裏驚濤駭浪。

不對勁啊，怎麽其他人都不留就留我一個？這當中必定有問題，而且居然要出動長老親自開口的，只怕不是什麽小問題……

她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以防等會兒被套路了還不自知。

直到無關人等全都離開以後，歐陽德揮手布下一道隔聲結界，這才沉聲開口：“留你下來，是因為有重要事情吩咐與你。”

安瀾耳朵豎起來了：“長老請說。”

歐陽德：“六合道門的青山真人訪問期間，我們需要安排弟子前往侍候。既然負責照看尊上坐騎的只有你一個人，那便由你去。”

安瀾：“……我？”

歐陽德：“不錯。”

安瀾開始的時候有些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伺候”一詞可能代表的含義，結巴道：“回、回長老，弟子、弟子完全不懂得該如何伺候人，只怕會丢了門派的臉面……”

歐陽德打斷她：“沒關系，青山他不是人。”

安瀾：……居然還要不是人？？？

安瀾腦海中瞬間閃過了無數人獸口口的文字描述，頓時渾身一激靈，拒絕的話脫口而出：“不行的，我真不行……”

她擔心自己忍不住跟那啥真人打起來，萬一還讓對方留下永久性機能障礙，這仇就算是真的結下了。

歐陽德面露不悅：“為何不可？”

安瀾有氣無力道：“弟子不擅長伺候人……”

“我已經說了，青山真人并非尋常人族，擁有獸态化身。既然你可以照顧尊上的坐騎，又為何不能照顧他？”

歐陽德轉頭看向旁邊的秦三月，語氣變得嚴厲起來：“倘若此女所言屬實，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未能做到知人善用，随便招人進門應付了事？”

秦三月惶恐低頭，急聲辯解道：“長老息怒！安瀾只是因為未曾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作為洗腳婢的功力絕對沒有問題，弟子是親眼見證過的。”

“那便好。”

歐陽德稍微緩和神色，又對安瀾道：“記得你的任務，到時候務必要将青山真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安瀾聽到這裏，終于算是有點聽明白了：“長老的意思，難道是要我給那位真人洗腳嗎？”

歐陽德皺眉：“不然？”

安瀾連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道：“沒事沒事。”是我的想象力太豐富了，總覺得既然是叫的魔門，就該發生些違反人倫常理的事情。

歐陽德也不與她較真，繼續說道：“屆時需要你趁洗腳之際完成一事，倘若事成，将你升作外門弟子也未必不可……”

*****

獸居。

自打從天狼殿回來以後，安瀾始終處于一種恍惚的狀态之中，心思不知飄到了何處。

對此，踏火龍駒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能哼哧哼哧噴着烈火洩憤。

蒼天在上，這已經是它第幾次被洗蹄子了？

漂亮的鱗片都要擦沒了！

然而這些四處亂竄的火焰對安瀾來說完全沒有用處，還不如那些粘糊且帶有異味的唾液，至少能給她帶來精神上的惡心。

就在她第五次無意識往烈火龍駒腳上潑水的時候，杜紅娘突然出現在門外，笑眯眯招呼安瀾出去。

這算是間接救阿焱于水深火熱之中，它在角落裏長舒一口氣，對杜紅娘投去感激的眼神。

人類，記你一功！

趕緊帶着這個瘋女人去禍害隔壁的老蜈蚣，它的腿最多了！

杜紅娘毫無所覺，比起一頭異獸的神情，她更關心今日早上的集會，歐陽長老為何把安瀾單獨留下。

将心不在焉的姑娘拉到院子裏，她決定先從其它話題開始，便溫聲道：“阿瀾，你可了解青山真人？”

安瀾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她對于青山真人的認知僅限于書中寥寥幾行的描述，除此之外別無其他。由于着墨太少，在先前集會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把長老口中的訪客與這個人物對上號。

杜紅娘也猜到她不了解，于是接着說道：“青山真人是六合道門的長老之一，雖為人首馬身，但從五官容貌上來說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安瀾聽了，眼前突然浮現出盤天君的臉，下意識反駁道：“那可不一定。”

杜紅娘眉頭一皺：“怎麽不一定？青山真人位列大陸美人榜首近百年，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話音未落，護衛小銀突然現身，縱身躍起。

安瀾也察覺到一急速迫近的氣息，只不過還沒來得及分辨那道氣息是否熟識，主動迎敵的小銀已經與對方正面遭遇。

雙方力量激烈碰撞，天空驟然迸發出璀璨奪目的銀色光彩，又化作綿綿細雨灑向大地，很快消弭于無形。

安瀾目瞪口呆，她看着小銀緩緩飄落，猛然驚醒，急忙放出神識去查看情況。

然而已經感知不到那道氣息的存在。

她正困惑着，身後傳來杜紅娘更為困惑的聲音。後者先是詫異于頭頂的漫天華光，如今光芒散去，便詫異于面前這憑空出現的銀色背影。

“阿瀾，他是何人？”

安瀾猝不及防，一時當機，嘴巴居然自作主張動了起來：“就是那個……那個不一定呗……”

杜紅娘驚了：“你的意思是，這人比那天下第一美男子還要美！？”

“是啊。”安瀾下意識點頭。

然後她便驚悚地發現，靈體護衛那半透明的臉龐上，似乎泛起了一抹羞澀的笑容。

安瀾：……小銀？你沒事吧小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