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深更半夜

深更半夜

冒牌小銀,又或者說是失憶的盤天君,此時正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安瀾的睡顏。

好可愛。

好喜歡。

這種情感洶湧而來,如同潮水般勢不可擋,無需緣由,仿佛是深深烙印在靈魂之上的本能。

真想親一親她啊。

盤天君情不自禁,無意識傾身向前。

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出親吻落下的溫潤觸感,他渾身一僵,臉上飛快閃過一絲慌亂,随即猛然後退數尺,按下了心頭沖動。

太無禮了,他在心裏批評自己。

*****

盤天君眼下的狀态自然是不對勁的。

正如安瀾所想的那般,倘若是與她相處了十年的大佬,定然不會像這般拘謹羞澀,純情得一比那啥——畢竟他們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實在沒必要扭扭捏捏。

如果安瀾聯想能力更豐富一些,又或者能夠聽見“小銀”的內心活動,也許就會發現他其實更像是自己第一次見到的盤天君,那個自稱是子曦的俊美少年。

孤獨,禮貌,乖巧,小心翼翼。

他會變成現在這樣當然是有原因的。

真要說起來,還得回到九幽海上,盤天君正要通過魔尊找到安瀾所在的時候。

由于借助身外化身外出時使用了過多力量,他被無回境封印結界裏的天道法則察覺,既而引來天雷加身。

雖然勉強擺脫天雷糾纏,但還是被劈出了點狀況。

一方面,他那擁有渡劫期力量的化身自然是成了片片焦黑碎屑,再也派不上用場;另一方面——同時也是更為重要的方面,承載了他主體思維的神魂在天雷的連番沖擊下丢失了絕大部分記憶與認知,連帶着性格也随之回到了從前。

唯有思念成了神魂中不滅的那團火光。

于是他在模糊的意識狀态下,還是循着從魔尊記憶中獲得的線索找到了這裏。

然後見到了安瀾。

真是太好了。

盤天君的神情專注而癡迷,腦海中有無數道聲音在歡呼雀躍,重重疊疊。

能待在瀾瀾的身邊真是太好了。

瀾瀾睡着的樣子真可愛。

好喜歡。

好高興。

請原諒盤天君,他的腦子如今不太靈光,只能想出幾個貧瘠的詞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他注意到安瀾的被子都快掉到地面,猶豫了片刻還是緩緩上前,将被子攏起,輕柔地蓋到了熟睡女子的身上。

在蓋被子的時候,他不小心觸碰到了對方的手臂,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絲羞澀,連通體的銀光都變得不穩定起來。

然後他便見到安瀾再次把被子踢開。

盤天君:“……”

他又蓋上。

安瀾又踢。

他又蓋上。

安瀾再踢。

盤天君愣在原地,茫然而失落,心想瀾瀾是不喜歡他蓋被子嗎?

可就在這時,床上的安瀾突然轉了個身,又喃喃說着夢話:“我的軍大衣呢……嘶,這麽冷的天……就該裹着厚被子在床上呆着……為什麽要上班……咦,怎麽被子也不見了……”

聲音雖然含糊不清,但是對盤天君的聽力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他用不靈光的腦子認真想了想,覺得這應該是催促他蓋被子的信號,沮喪的陰雲頓時散去,嘴角不受控制地翹了起來。

他強忍着再次湧上心頭的親吻沖動,俯身下去想為對方整理好被鋪,結果這一次卻有某種無形之物彈了下他的眉心,似乎是在警告他離開此處。

盤天君的神色驟然冷了下來。

他眼底閃過一絲戾氣,修長五指憑空一抓,随即像是抓到了什麽東西般倏地收緊,恐怖的力道施加其上。

神識受到了驚吓:怎麽了怎麽了!?

它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安瀾的潛意識,被派出來在夜間值守。因為能感受到帥哥的溫柔,又眼睜睜看着他三番四次做徒勞之事,于心不忍,便好心想提醒他不必了。

它還不了解自己的主人嗎?

夜間踢被是常态,第二天起來被子能在床上那才叫奇怪。帥哥走來走去蓋被子多累呀,還不如早點休息,明早幫忙撿起來便是。

誰曾想它一番好心,帥哥不僅不領情,還捏得毫不留情,簡直要痛死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鬼也是!!

盤天君面色陰沉:“你是什麽東西?”

邊問邊加大手掌的力量,似乎不論被自己逮住的是什麽東西,都打算直接捏斷了事。

神識本質上只是承載了安瀾部分意念的靈氣流,無法發出聲音,只能讨好地纏繞上盤天君的五指,緩緩摩挲着。

盤天君感受到從指尖傳來的熟悉波動,臉色頓時大變,像碰到燙手的山芋般松開了手。

“瀾瀾,很抱歉,我、我不知道是你……”

他急急忙忙解釋,心裏頭簡直亂成一團,不安與自責交織,最終化為一聲輕而急促的嗚咽。他終于放棄辯解了,無比愧疚地問道:“瀾瀾,你怎麽樣,我有沒有……傷到你?”

神識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正如安瀾本人的性格。它再次環繞上盤天君的食指,輕飄飄回道:沒關系。

盤天君繃緊的精神終于放松了些。

片刻過後,他突然問道:“你是瀾瀾的神識?”

神識回答:是。

盤天君眼裏浮現出一抹亮色,下意識放輕了聲音,像是害怕驚醒了床上的人:“那我能……我能抱抱你嗎?”

神識問:為什麽呢?

盤天君竭力掩飾自己的緊張:“我、我想确認一下,是不是真的沒有傷到你……”

這話說得其實很沒有道理,但由于這一縷神識單純得很,因此沒有多想便答應了。

盤天君緩緩伸出雙手,将那看不見的靈流擁入懷中,身體微不可查地顫抖。

熟悉的氣息很淺很淡,那是因為本尊此時尚在沉睡之中,倘若沒有收到神識警告而清醒,翌日起床後只會把這當作是夢中的事情。

也唯有在這種情況下,盤天君才敢放任自己壓抑的情感,做出某些逾距的事情來。

他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

天剛微微亮的時候,安瀾便從床上爬起來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隐約覺得昨晚好像做了場夢,比如有什麽人捏痛了她又抱了抱她,一如既往的沒有邏輯。

她低下頭,看着老老實實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覺得很是詫異。

原來這玩意兒還知道待在床上啊?

是我的睡相終于有所改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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