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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焦棠今晚一共有兩首歌,第一首歌她沒有選擇原創,而是選了翻唱。七年沒登臺,這裏沒人認識她,唱自己的歌觀衆會迷茫,她挑了一首大衆熟悉的歌。

果然,後半段現場有不少觀衆開始跟唱了。

結束的時候,臺下終于有了稀稀拉拉的掌聲和議論聲。

焦棠走回去撿起地上的吉他背到了身上,林小峰朝她豎起了大拇指。焦棠緊張焦慮在此刻淡了下去,這是她曾經熟悉的舞臺,她揚起唇笑,“謝謝各位。”

轉身的時候眼睛裏還帶着笑意,熾白的自然光下,她的濃妝起了效果,又豔又張揚,她夾着撥片撥了下琴弦,走向舞臺邊緣的話筒前,揚起聲音,“我叫焦棠,下面帶給大家的是我的原創歌曲《迷失森林》。”

臺下有喊聲,雖然不大,足以讓焦棠興奮。

歌者,永遠在乎掌聲。

焦棠撥動着琴弦,身後樂隊響了起來。她是本能地環視會場,突然看到了右邊VIP區域的高挑男人。他穿着黑色休閑T恤藍色牛仔褲姿态散漫地倚靠在鐵欄杆上,單手插兜,深色古銀手鏈墜在冷白修長的手腕上。他戴着黑色漁夫帽,口罩卡在高挺鼻梁的下半部分,似乎是意識到焦棠的目光,他擡頭,冷冽深邃的丹鳳眼直直看了過來。

铮的一聲,焦棠彈出一個刺耳的錯音,她猛然回神垂眼調整麥架,身後林小峰壓低聲音喊道,“糖糖,幹什麽?”

焦棠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憑借着本能彈着曲調,仰起頭唱出了第一句歌詞。

這是一首颠覆她前一首風格的音樂,快節奏很嗨的搖滾。她快速掃着吉他弦,不去看右邊,只看着前方。

夕陽西沉,城市一半是金色一半是暗光。屬于音樂節夜晚的燈光出了效果,觀衆的熒光棒也漸漸連成了星海。

這首歌節奏感很強,焦棠唱歌一貫風格是咬字清晰,快節奏的搖滾也唱的很清楚。她唱到第二遍,觀衆跟着她唱了起來,被她帶起了節奏。

音樂結束在狂躁的架子鼓中,最後一縷金光墜入城市的邊緣,舞臺的燈光有了強烈的存在感。

焦棠說了句再見拎着吉他下了舞臺,有新的歌手上臺,嘶吼的音樂再次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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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裏擠滿了藝人,大多只是好奇地打量焦棠,沒人往她這邊湊。焦棠穿過悶熱的走廊進了化妝間,把吉他裝進了吉他盒拉上拉鏈。

助理劉瑤遞過來一瓶水,說道,“要直接走嗎?還是等一會兒再走?”

焦棠接過水擰開喝了一口。

“您的手在抖?您沒事吧?”劉瑤忽然發現焦棠的手抖的厲害,說道,“你是不是中暑了?需要喝點藿香正氣水嗎?”

“很熱。”焦棠咽水的時候嗓子都有些疼,她仰着頭喝下半瓶水,擰上瓶蓋垂着頭收拾化妝包,“你給我拿一瓶吧。”

“哎我說焦棠你怎麽回事?”林小峰帶着樂器怒氣沖沖走進休息室,說道,“排練的時候你不是挺會蹦的嗎?怎麽全程僵屍似的?站的筆筆直,你還彈錯了一個音。”

“老板有點中暑。”劉瑤把藿香正氣水遞給焦棠,跟林小峰解釋,“她不太舒服。今天太熱了。”

“啊?嚴重嗎?”林小峰不興師問罪了,連忙來看焦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我給你拿點冰塊。 ”

“這裏人太多,又熱又悶。”焦棠接過藿香正氣水喝了一大口,腦子瞬間清醒了,“你們也趕緊回車上吧。”

“注意點,中暑要命呢。”林小峰看不到焦棠濃妝後面的臉色怎麽樣,說道,“我先送你去車上吧。”

“我想去洗個臉。”焦棠指了指洗手間的方向,說道,“你們先走?劉瑤陪着我。”

“那也行,看緊了。”林小峰叮囑劉瑤,說道,“一旦發現不對馬上去醫院,熱射病會死人的。”

“我知道了。”劉瑤連忙來扶住焦棠。

“今天真的太熱了,你一直在太陽底下唱歌。”林小峰也受不了這邊人又多又悶,吩咐樂隊的人收拾東西準備走,車上至少有空調,“我去停車場等你們。”

“好。”焦棠扔掉藿香正氣水的空瓶子,把化妝包裝進大背包裏,拉上了拉鏈才想起來沒有拿卸妝出來,她又打開包取了卸妝油和洗面奶,看林小峰他們走了出去,抽出手說道,“我沒事,你把這裏的東西搬到車上,我洗完臉馬上過去找你。”

“你一個人行嗎?我陪你吧。”

“行,沒事。”焦棠拿着洗面奶往外面走,說道,“先把車上的空調開了,我很快。”

“好。”劉瑤背上包拿起吉他走出門,看焦棠走的很穩,快步朝停車場跑去。确實需要先開空調,這個天,車裏溫度估計跟烤箱差不多了。

焦棠在洗手間的水龍頭底下洗了一把臉,涼水讓她清醒,她沒敢看鏡子裏的自己模樣,埋着頭拿卸妝油往臉上塗。

“你真的是焦棠?”

身後響起輕悅的女孩聲。

焦棠扭頭看了眼,是化妝間裏跟那個中年男人怼起來的女孩。

她揉着難洗的眼線,打量着女孩,笑着說,“不是。”

“你就是,你的高音一般人可唱不上去。”女孩調整了一下背上吉他的位置,緊緊盯着焦棠的臉,試圖從她臉上找到曾經焦棠的影子,可她的臉五彩斑斓,跟記憶中那個頂着一頭板寸帥得雌雄莫辨的少年截然不同,“我在化妝間沒認出來你,我還以為你是冒充的。你變化很大,跟以前長的不一樣,一點都不像。”

焦棠擠洗面奶到手上打出泡沫開始洗臉,說道,“找我有事?”

“你怎麽變成現在這樣?”

這讓焦棠怎麽回答?她就是長成這樣了。

舞臺那邊爆發出巨大分貝的尖叫,比之前的聲音更大,一直吵到了遙遠的洗手間,吵到了焦棠的耳朵裏。

焦棠心髒莫名有些不舒服,曾經她也有過這樣的時刻,她披戴着榮光,風光無限。被人期待着,被人喜歡着,有人高聲喊着她的名字,唱着她的歌。

可選秀明星大多命運都是昙花一現,短暫輝煌後,她便陷入了長久的沉寂。她在漫長的歲月裏,曾懷疑過自己是不是有過那樣的時刻。

那兩年仿佛在夢裏,夢醒後,她依舊是普通人。

“可能我本來就是這樣吧。”焦棠的眼睛被泡沫刺激的睜不開,她埋着頭往臉上撲水。

“你當年為什麽退圈?你和齊禮真的決裂了嗎?”

焦棠洗臉的手停頓,随即呼進了帶着水汽的空氣,她快速洗臉笑着說道,“我跟人家大佬決裂什麽?你找我就是問這個?”

“那你們為什麽這麽多年沒互動?網上說你們鬧掰了,是真的嗎?”

焦棠洗掉眼睛上的泡沫,她直起身轉頭看向蹬着圓眼睛的年輕女孩,甩了甩手上的水,說道,“有紙巾嗎?借我一張。”

她的頭發洗濕了大片,皮膚白而幹淨,她不是濃顏美人的長相,她的臉偏文靜清秀。不化妝的時候,素的有些寡淡。

女孩打開包從裏面翻出紙巾袋子遞給焦棠,盯着她的臉。

“你怎麽回來了?你是複出了嗎?那你當年為什麽要退圈?”

“謝謝。”焦棠接過紙巾擦着臉上的水,靠在洗手臺邊,說道,“我沒退圈,我只是去讀書了。畢業總要工作,你多大?你以前認識我?你叫什麽?”

她到底是誰的粉絲?找她什麽目的?問題都很尖銳。

焦棠剛回來,不會貿然得罪任何一個人,也就保持着耐心與溫和與每個人相處。

“我叫許櫻,以前粉過你,你退圈後我就爬牆別人了。我是第一次見你真人,我以前只看過你的演出,聽過你的歌。”許櫻審視着焦棠,犀利發問,“你和齊禮談過戀愛?”

焦棠驚的紙巾都掉了,連忙撿起來扔進垃圾桶,“誰造的這種謠?不怕被深夏傳媒法務部告嗎?”

深夏傳媒是齊禮回國後創立的公司,短短幾年便在業內赫赫有名,簽了不少當紅的藝人。他們公司的法務部也很有名,擅長告造謠,特別擅長告造齊禮戀情的謠。

“你們沒有在一起過嗎?”女孩追問。

焦棠走出洗手間,踏上長長的走廊,往出口處走,不想跟她多說了,“我們要是在一起過,我會混成現在這樣嗎?有大腿不抱我瘋了?別登月碰瓷。”

“你們以前關系不是挺好的?要是沒有發生過什麽事怎麽會決裂?”女孩跟在焦棠後面,锲而不舍,“網上說你們是因為分手才老死不相往來。”

焦棠在娛樂圈那短短的兩年跟齊禮深度捆綁,她是繞不開齊禮了,這人到底是媒體人還是藝人?想從她這裏挖什麽?“你是藝人,你應該知道什麽叫公司安排吧?工作結束終止合作,不存在什麽決裂。如果你要挖齊禮的新聞,抱歉,我幫不了你,我跟他也不熟——”

焦棠轉過彎腳步與聲音同時停住,出口處昏暗的陰影裏,齊禮單手插兜倚靠在牆壁上打電話,口罩贅在冷冽的下颌,手機屏幕白光映着他俊美的側臉,他沉黑的眼注視着焦棠。

“啊?都是公司安排?”女孩站在燈火通明的走廊裏,還不知道拐角的另一頭有人,滿臉失望,“我還真情實感嗑過你們的CP,識于微時,攜手巅峰,多美好的感情,居然不是真的!”

世界寂靜,焦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亂的仿佛荒原上野蠻生長的草碰到了淩冽的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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