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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李文看了焦棠一眼,目光裏難掩鄙夷,“你們太年輕也太天真,這條路走不長久,好自為之吧。”
他轉身大步離開了小院,跨出大門拉開SUV的駕駛座車門,一臉嚣張地坐了進去。
陳博看了看席宇,又看樓梯上的NEO,嘆了一口氣,說道,“很多人在地下樂隊混一輩子,到死都是默默無名的地下樂隊成員,無人知曉他們是誰,他們唱着沒人聽的歌,作着沒人要的音樂,賺不到錢,食宿都是問題。一年有那麽多人進圈,能出頭的寥寥無幾,有的人一生可能只有一個機會,抓不住就永遠的錯過了。你們太小了,還沒有見過這個世界殘酷的一面,還能抱着純粹的夢想。可我都二十一了,李文二十,我們馬上都要大學畢業,面臨生存問題——”
席宇冷笑,拖着焦棠的肩膀往裏走,“我們不是兄弟了,我不跟背叛夢想的人做兄弟。”
李文在外面吼了一聲,“陳博,走!跟他們廢話什麽?”
陳博背着琴走出了門,焦棠被席宇給拖進了房子,他背對着門站仰起頭看天花板,焦棠不太習慣被人碰,可直接從他手底下鑽出去顯得太矯情,她壓着聲音說,“宇哥?”
席宇深吸一口氣壓下眼底的眼淚,松開手,這才由上至下打量焦棠,“你怎麽這麽矮?”
焦棠:“……”
女生一米六八多合理。
“我才十六,我還能長。”焦棠不敢站在那裏讓人打量,怕被看出端倪,及時切入主題,“我在哪裏試音?”
“會架子鼓?有過組樂隊經驗嗎?”席宇靠在門邊的櫃子上,覺得焦棠跟照片上不太一樣,他帥是這麽帥,一張臉精致的雌雄莫辨,矮也是真的矮,矮的和他們樂隊格格不入,“叫什麽?”
“焦棠,左宗棠的棠。”焦棠這個名字分不出男女,她環顧四周,原本的客廳改成了音樂工作室,家具全部搬走了,空曠的房間裏放着各種樂器,靠窗放着架子鼓,“試這個鼓嗎?”
“對,就這個鼓,會看鼓譜吧?”席宇暫時按下嫌棄,指了指架子鼓說道,“去挑個鼓譜試一段。”
手機響了一聲,席宇從褲兜裏摸出手機看到齊禮的信息。
齊禮:“你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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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宇知道他問的是焦棠,席宇也是氣急了,正好看到個私信在附近,便把人喊了過來,看照片對方長得還挺拿得出手,誰知道這麽矮。
席宇:“不是,微博上找來的鼓手。”
齊禮:“?”
齊禮:“別太離譜,把人送走。”
席宇擡眼看焦棠已經坐到了架子鼓後面,他抹不開臉讓人直接走,回複,“馬上。”
齊禮面無表情收起手機裝進褲兜,吐出白色煙霧,把剩餘的煙蒂按滅在鐵欄杆大步走上樓梯,他一直走到三樓的平臺才停住腳步。
黑色SUV飛馳在楊樹林之間筆直的鄉道上,風吹動一望無際的楊樹林,葉片翻起泛起波光粼粼的銀。沙沙聲連成了片,與蟬鳴交織在一起。
齊禮把煙頭丢進了垃圾桶,垂着漆黑稠密的睫毛掃視這個小平臺,平臺上擺着一排易拉罐,還有無數的燒烤簽。
他雙手插兜敞着長腿站在平臺邊緣,揚起冷冽下颌眺望着遠處連綿山脈,一直延向了灰蒙蒙的天邊。
夏天樂隊是他做的第二個樂隊,一模一樣的結果。
這世界上沒有烏托邦,只有糾紛不斷的利益。
樓下響起了鼓聲,淩亂的鼓點不成章法,純純生手。齊禮蹙眉收回視線,拿出手機重重打字發給席宇。
齊禮:“你在幹什麽?”
齊禮:“很吵,安靜點。”
亂音陡然一轉,鼓點從低緩慢沉漸漸密集而放肆,整個揚了起來,大開大合的鼓點仿佛江河,濤濤而來。
世界躁動起來,狂熱而張揚的鼓音響徹院子。
齊禮打字的手停頓,席宇不會架子鼓,這個架子鼓的水平不低于李文。
席宇:“不是我。”
席宇:“我擦,這哥們有點東西。”
席宇:“哥,下來看看,快點快點!”
席宇:“這哥們長得矮矮小小,往鼓前一坐帥他媽十裏地!”
鼓沒有旋律只有節奏,秀技巧的空間有限,他在這個有限的空間裏把技巧秀到了極致。
齊禮收起手機,雙手插兜順着樓梯走下去。一樓的鼓聲更震撼清晰,沒有開燈,偏暗的房間裏,瘦削的單薄身影坐在鼓中間,握着鼓槌,纖瘦的手臂意外的有張力,每一個動作都具備了張揚的力量感。他留着短寸,皮膚很白,垂着眼抿着唇。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有人進門,他擡了下眼,尖瘦下巴上揚,跟放肆鼓聲截然不同的是他長了一張很清秀的臉。
清秀的有幾分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席宇靠過來,說道,“是不是很牛逼?是不是跟初見截然不同?他好帥!看起來年紀不大,鼓的水平很高。”
齊禮覺得可笑,“她叫什麽?”
“焦棠,名字很奇怪,可這個技術真的可以,磨合下就能上臺演出。”席宇拿起手機拍視頻, “就他吧?”
齊禮轉頭看席宇。
席宇被看的心裏發毛,“禮哥?不行嗎?看什麽?”
“行,可太行了。”齊禮沒見過這麽行的,為了追他從燕山音樂節後臺追到這裏,還把及腰長發剪成了小光頭。
“那就确定他了。”席宇也很意外,天上給他們掉下來一個天選鼓手?
齊禮落在褲兜裏的手忍了很久還是沒忍住,擡手抽在席宇的後頸上,咬牙切齒,“她是女生。”
席宇傻在原地,“啊?女的?怎麽可能?”
從音樂的角度來評價,焦棠的架子鼓水平非常震撼。她仿佛天生就屬于鼓這種樂器,她的鼓有生命有力量,鼓在她的手裏活了起來。
陽光從門口照射進來,落到她身上,她皮膚皙白,清秀五官幹淨。她垂着眼敲着鼓,整個人沉浸在音樂中。她沒用這裏的任何一張鼓譜,這是她自己的音樂,屬于她的音樂。
可從男女角度評價,她就是個膽大妄為的狂徒。
最後一個鼓音落下,世界剎那的寂靜。
焦棠有種耳鳴感,她太久沒有碰這些東西了,母親死後她就再也沒有碰過樂器。
學音樂也沒有用,賺不到什麽錢,能走到頂端的很少,大多數都是一輩子默默無聞。沒有社會地位,不能很好的生存,沒有什麽抗風險能力。
焦棠曾經以為這輩子她都不會再碰這些樂器,顯然,一輩子很長,人生有很多意外。
焦棠握着鼓槌看着打開的房門外是一片湛藍清透的天空,夏天濃綠,蟬鳴聲是緩慢地湧入耳朵。風卷進房子,吹散了夏天的燥熱,吹涼了她後脊背的汗。
她才看清門口處多了一個高挑挺拔的少年,NEO不知道什麽下了樓,站在了這裏。NEO比席宇高一截,逆着光單手插兜倚着櫃子,筆直的長腿微敞着。他俊美的臉在逆光下深沉,淩亂的銀色頭發随意垂着,一雙丹鳳眼又冷又鋒利。
焦棠驟然清醒,低了下頭。她跟NEO正面碰到過,NEO見過她長頭發的樣子,不會被認出來吧?
“需要再試一首嗎?”焦棠刻意壓低聲音,轉了下鼓錘随意敲了個音,說道,“這裏的鼓譜我可以演一遍。”
世界寂靜,沒人說話,門口兩個男生都在打量她。
“有什麽問題嗎?”焦棠握着鼓槌站了起來,她懷疑Neo看出來什麽了。夏天樂隊是Neo當家做主,他有絕對的選人權。
“需要再試。”NEO忽然開口。
旁邊的席宇拖了一把椅子打算坐下,齊禮說,“席宇,你拿吉他去跟她試一次,就選——《yellow》。”
席宇看了看齊禮,被迫站起來拿起了吉他,站到了譜架前。
焦棠若有所思,挑了《yellow》的鼓譜放到譜架上,坐回去拿起了鼓錘。合作比獨奏難多了,她只看過一次席宇的演出,還是樂隊一起,他的吉他被NEO的吉他壓的死死,她不知道席宇單獨的水平和風格。
吉他先響了起來,席宇的吉他中規中矩,甚至有點軟綿綿的。焦棠松一口氣,她坐回去握起了鼓槌,随後鼓點精準加入。一瞬間,曲調有了質感與力量。
焦棠踩着踏板,揮動着鼓槌游刃有餘地敲擊着鼓面,每一個動作都潇灑行雲流水。
中間席宇彈錯了一處,焦棠還把他拉了回來。
非常完美的演出,挑不出來一點毛病。她是懂音樂的,也懂配合,不是那種只會按照譜子死記硬背的“技術工”。
她的音樂天賦很高,很有靈氣。
焦棠站了起來放下鼓槌,清澈的眼看向齊禮,“可以嗎?”
“你給席宇留個聯系方式,先回去吧。”齊禮握着薄款手機在手心裏轉了一個來回,落回手心裏,漫不經心道,“有結果我會通知你。”
“多長時間出結果?”焦棠追問。
齊禮深邃黑眸由上至下把焦棠打量了一遍,“一周。”
這一眼看的焦棠有點心虛,她怕被看出端倪,連忙移開視線,拿起書包拉開拉鏈取出手機要了席宇的手機號碼,客客氣氣地離開。
席宇目送焦棠離開小院,轉頭問齊禮,“禮哥,你怎麽看出來她是女生的?我怎麽看她怎麽像男生。她的鼓真有點牛逼,配合度非常高,她懂音樂,我覺得跟她配合很舒服,不知道她會不會唱歌。如果把她招進來,我們就能參加月底的樂隊賽了。”
配合舒服說明她的水平在席宇之上,她包容着席宇。如果這場合作是solo賽,那席宇會被焦棠按在地上摩擦。
“她在燕山音樂節後臺堵過我,那時候,她是長發。她的短發應該是今天剪的,碎頭發還在脖子上。”齊禮把手機揣進褲兜,還是決定不冒險了,焦棠這樣的人太危險,“繼續找人吧,我還沒偉大到可以為藝術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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