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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齊禮坐在廢墟上彈琴,沒有開燈,他特意把燈關了。

焦棠從沒有聽過的悅耳曲調響在黑暗裏,随後他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微沉沙啞地唱,“斷牆下的詩人唱着聽不懂的歌,風吹着音符飄在無人路過的長街……”

那一刻,焦棠感覺到靈魂在顫動。她被定在原地,被齊禮的才華沖擊。

驚豔。

耳朵仿佛被溫柔的風親吻着,他的故事娓娓道來。

齊禮有一把絕佳的嗓子,焦棠第一次聽他唱歌時就知道他的聲音有多會勾動人心。

這首歌把他嗓音的獨特性放大到了極致,配合他的唱腔,那是能觸碰靈魂的聲音,從他的嗓子深處發出來,緩慢地穿過夏天的風,狠狠撞到了焦棠的心髒深處。

她心跳的很快,耳朵滾燙火熱,慌亂地悸動。

他清澈的嗓音被壓的沙啞,很有故事感。連音質一般的電子琴,都變得有質感起來。

焦棠屏住了呼吸,她不敢喘氣,怕打擾了他唱歌。

副歌部分,忽然張狂起來。

“我會死在今夜,我會死在明天,我會死在沒有人的荒野……”

屍骨被禿鹫叼去分食,散落在草原的白骨,望着天逆着雨,等待着神明的眷顧。

我生在荒蕪,能不能等到一場救贖。

這世界上真的有救贖嗎?有人能把你拉出地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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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棠不知道,也許有吧。

那天,他騎着單車飛進院子那一刻,焦棠不信神佛,卻覺得神明現身了。

此刻,她的神明坐在廢墟裏,重建着光明。

他的曲子不同于任何音樂風格,這首歌有着濃烈齊禮色彩,獨屬于他的風格。高音帶着抽煙後的沙啞撕裂感,那聲音撕開黑暗,沖向天際。

剎那,世界光芒萬丈。

焦棠這個時候還不太懂性吸引力,她只覺得這聲音勾的她心裏發癢,嗓子發幹。他寫的歌,他在黑暗裏盲彈。

他唱完了,焦棠還陷在震撼中。

夏天的風熾熱,緊緊包裹着她,借着一點天光,她看着坐在廢墟裏的齊禮。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高大的身形輪廓,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他好像有了光芒,他是熾熱的。

漫長的寂靜,靜到落針可聞。

焦棠覺得開口可能會打擾他,但是不說話,她心裏難受,她感覺到焦灼。

“你寫的歌嗎?”焦棠聲音很輕,輕的有點氣音了,“詞曲都是嗎?”

“怎麽樣?”齊禮恢複了那股散漫的勁兒,漫不經心地說,“不好聽——”

“好聽,很好聽。”焦棠從地上站起來,覺得心髒都在疼,太震撼了,她想不到除了震撼以外的詞,“禮哥,你這首歌能拿金曲獎那種好聽!”

齊禮往後一仰徹底坐到了廢墟,在黑暗裏仰着頭一頂腮幫,無聲地翹起唇角,傲慢的下颌揚到了高處,聲音平靜散漫,“誇張了。”

“沒誇張。”焦棠打開燈,蹲到齊禮面前,目光灼灼看他,“你這首要是用吉他彈出來可能會更驚豔,跟市面上那些垃圾口水歌一點都不一樣。你真的很……天才!絕對的天才。”

焦棠忽然意識到兩個人距離太近了,齊禮坐在地上,敞着長腿踩着一塊破吉他,歪着頭看她。

他俊美的臉近在咫尺,英俊的逼人。

焦棠呼吸一窒,往後退了些,說道,“你這首歌不是常規的那種旋律,你沒有套別人的樂譜,你第一首歌就有自己的風格,真的了不起。”

齊禮的睫毛尖上落在一點燈光,他的唇抿出傲嬌的弧度,若無其事地一點頭,“是嗎?”

齊禮了不起哦。

焦棠狂點頭,她還帶着驚豔之後的激動勁兒。她覺得齊禮很天才,她從小泡在樂譜裏,對于音樂她很敏感,齊禮這首原創絕對是好作品。

齊禮注視她許久,看的焦棠都想退回去站直了。

齊禮緩緩開口,“有需要改的地方嗎?”

齊禮居然征詢她的意見,她的神居然在征詢她的意見。

“已經很完美了,如果你要加鼓我可以給你配電子的。”焦棠拿出手機打開樂曲模拟器,調到架子鼓,以她的水平來看,齊禮這首歌到頂峰了,“不知道會不會多餘,目前非常好,我想不到還能怎麽好。”

這評價。

齊禮看着她的眼,很想揉她。

“這首歌叫什麽?”焦棠問他,心髒怦怦跳。

齊禮擡眼看她身後的黑暗,看了許久,說,“我……會死在明天。”

焦棠被這幾個字鎮住了,她平庸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麽有強烈沖擊的字眼。

我會死在明天,今天是我的最後一天。

我要用盡全力去活今天。

每個人都會死,死并不特殊,死前絢爛才有意義。

她迎着齊禮的目光,從嗓子裏發出聲音,“向死而生?”

齊禮緩慢地把焦棠看了一遍,他拿出IPAD,改了最後一句歌詞。

原本不是,現在是了。

向死而生。

齊禮并沒有嫌棄焦棠手機配的鼓聲,耐心地跟她練了一遍又一遍。他拿手機錄了下來,他的第一首歌,是他和焦棠合作的。

天亮時,齊禮叫了一輛車,讓焦棠去收拾行囊。

焦棠興奮勁兒過去了,困的眼睛都睜不開,看着齊禮站在青色的天光下,還在看IPAD上的曲目。

焦棠模模糊糊的大腦,鬼使神差地想。

齊禮這樣的男生,會找個什麽樣的女朋友?

她回席宇那裏收拾行囊,她只有一個背包,席宇被她拖起來走路還亂晃,對着水龍頭洗了一把冷水,問道,“幹什麽去?”

不知道,齊禮說讓他們走。

“禮哥說走。”

席宇看了焦棠一會兒,仰頭大步往前走,“走,信禮哥不會錯。”

他們三個在淩晨六點,坐上出租車進市區。三個人坐在一排,席宇上車迷糊了一會兒就歪到車玻璃上睡着了。

焦棠也困了,她拼命掙紮着不讓自己睡去,腦袋一點點的,終于是點到齊禮的手臂上。

齊禮淡淡瞥她一眼,擡手托着她的後腦勺,讓她歪到自己身上。

席宇的腦袋在車玻璃上磕了一路,下車時,他還是暈的。腳步虛浮,看着面前戒備森嚴的別墅區,這裏空氣都彌漫着金錢的味道。

“哥,我們是來搶劫嗎?”他看向齊禮。

齊禮一手提着焦棠,另一手把她的雙肩包背到了背上,大步走過去刷卡進去,保安給他行了個禮。

席宇從畏縮心虛到肅然起敬,他上下打量齊禮,“這裏的別墅過億了吧?”

焦棠也清醒了,環視四周,她家算是有錢的,可買不起這裏的房子。她伸手去拿齊禮肩膀上的雙肩包,摸了個空,齊禮雙手插兜大步往裏面走,“我小叔的房子,他做音樂方面,地下室有樂器。你們可以一人挑一樣,別在屋子裏亂跑,不要上三樓。”

“知道,絕對不亂跑,你讓我跑我也不敢。”席宇好奇地四處打量,第一次進富人區,“做音樂這麽有錢嗎?能在這裏買起房子。”

焦棠心沒有席宇那麽大,她只感覺到自己跟齊禮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齊禮身上的松弛感,對金錢的無所謂,可能來自于他擁有這些東西,所以看不到眼裏。

房子裝修非常豪華,他們坐電梯下到地下室。

處處透着金錢的氣息,焦棠第一次見定制的斯坦威,這裏樂器很全,相當于一個錄音棚,全套的音樂設備,專業到不是普通人能碰到的東西。

“這個音質太好了,你叔叔知道我們來拿嗎?會不會報警抓我們?”席宇抱着吉他試了下音,非常驚喜,“這個牌子我還是第一次摸。”

“沒我那個吉他好。”齊禮把焦棠的書包扔到沙發上,選了一把吉他坐到沙發上試音調弦,輕描淡寫道,“他在國外,回不來。焦棠,你去試鼓。”

焦棠的目光從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上移開,去試鼓,确實是很好的鼓,音質非常好。

中午十二點,他們趕到演出現場。

錄制大廳人很多,都在等待。焦棠第一次參加這麽正式的比賽,比起緊張,她更多的是困意,一晚上沒睡,她站着都能睡着。

齊禮也一夜沒睡,他表現的一點困意都沒有,穿着最簡單的T恤牛仔褲,背着吉他站在人群中,松弛但不迷茫。

焦棠掐了自己一下,保持着清醒,擡眼對上齊禮深邃沉靜的眼,她整理好衣服,“禮哥。”

齊禮擡手落到她的後頸上,他的手有些涼,手指很長,骨關節清晰,他緩慢地揉了下焦棠的脖頸,嗓音很沉,“再撐一會兒。”

焦棠的嗓子一下很幹,她徹底清醒了。

她靠着齊禮的手,渴望着那點溫柔。

齊禮只是揉了那一下,就收回手。

他們看到了李文和陳博,背着吉他站在另一邊,用一種戲谑的眼神看這邊。

席宇擡手朝他們豎了中指,無聲的硝煙。

《青年搖滾》是視頻網和燕山音樂節合辦的一個節目,項目不算大,模仿一個當紅的選秀唱歌節目模式。

初賽是每個樂隊有一場表演的機會,全程錄制,三個導師拍燈,同時拍就是過了進入下一程比賽,有一個不拍是待定。

初賽一共要十二個樂隊,一輪走一個,焦棠看現場人數衆多,不知道有多少個樂隊。

很快就到了他們,進門之前,主辦方先給了他們一個簽約意向表。他們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全簽了沒有簽約意向。

他們排隊進場時能看到前面演出的人,三燈的水平也就那樣,用焦棠的眼光看就是比齊禮差十萬個席宇。

等到他們演出,為了保險,他們的演出曲目是《曾經的他》,這首曲子他們排練過無數次。自我介紹時焦棠還有些緊張,齊禮的吉他和歌聲響起時,她便平靜下來。

整個配合天衣無縫,焦棠認為這場表演很完美。畢竟不完美的,導師可能都聽不完他們唱歌,但這場,他們一直聽到全部唱完。

只拍了一個燈,拍燈的李銘,是音樂節那邊的人,負責音樂選曲,他一直很欣賞齊禮。

“你們為什麽不拍?”李銘質問其他兩個導師,他面對黑洞洞的攝影機,說道,“夏天樂隊的演出有什麽問題?”

就差直接罵對方音樂素養哪裏去了。

音樂素養因為他們三個沒一個簽約意向,節目組不想給他們提供舞臺而消失。

“作為一個樂隊,你們有沒有自己原創的歌曲?”其中一個導師為了給自己挽尊,“你們模仿許巍确實很好,可這不是模仿秀,這是原創搖滾音樂的競賽現場。需要的不是帥,而是你們的原創能力。前面幾個樂隊,他們都有自己的原創歌曲。”

齊禮和席宇都知道怎麽回事,繞不過簽約,但焦棠不知道裏面彎彎道道,她以為音樂舞臺就是比唱歌水平。

“我們也有原創。”焦棠握着鼓槌直直看着那位導師,“我們唱了原創是不是就能給我們過?”

說完看到所有人都用質疑的目光看她,她耳朵滾燙,站的筆直。腦子嗡嗡的,覺得自己沒說錯,可似乎所有人都認為她錯了。大庭廣衆,無數攝影機,她像是站到了審判臺,接受着所有的審判。

“我們有。”她聲音低了一點,“我們可以唱。”

齊禮活動了一下脖子,松開吉他甩了甩手腕,往後退了半步站到焦棠前面,環視所有人,語調傲慢張揚,“這是音樂的舞臺還是簽約的舞臺?早知道這個舞臺比的是經紀公司,我們就不來這個節目浪費時間了。”

齊禮可真敢說,攝影機都拍着,他就站在中間,天不怕地不怕,“原創我們有,我自己作詞作曲,音樂素養我們也有,只怕各位,不敢聽。聽了恐怕就要失去自己的音樂素養,違背了職業道德,到時候找不到理由拒絕我們。”

這個節目是新開的,節目組還沒見過這麽狂的選手,一時間給整愣住了。

女導師叫沈青,她是這裏唯一一個專業的音樂人,搖滾歌手出身。被激上頭,幾個小孩子在這裏橫什麽橫,多牛啊,上這裏撒野來了,“讓我看看你們的原創作品,及格,我一個人拍板給你們過。”

席宇一臉懵逼看向齊禮,哪裏來的原創作品?齊禮什麽時候寫歌了?他們隊一直都是翻唱。

“剛寫的。”齊禮算是給他解釋了,轉頭朝焦棠一揚下颌,示意她準備。焦棠嘴唇抿着,很堅定地點頭回應了他。

齊禮的話讓焦棠明白,對方在刁難他們,并不是他們唱的不好。

吉他前奏響起,随即鼓點跟了上來。

焦棠的心髒繃的很緊,除了眼前這個鼓,她的世界再沒有其他的東西。她和齊禮并沒有用真正的樂器合作過,他們只是推了半夜樂譜。

一點錯都不能出,他們可以退賽,但不能因為偏見被踹出去。

這是尊嚴問題。

年幼的焦棠想,她一定要守住他們的尊嚴,守住齊禮的驕傲。

齊禮抱着吉他仰着頭面對鏡頭面對導師,偏長的頭發遮不住不羁的眼。他修長好看的手指肆意地撫着吉他弦,在混低的音樂中開口唱出了《我會死在明天》的第一句歌詞。

向死而生,在絕境裏開出絢爛的花。

他的歌聲響起,李銘就笑了,他又狠狠拍了下通過燈,算是給予齊禮絕對的肯定。

沈青的目光認真起來了,難怪齊禮敢這麽狂,他确實有狂的資本。她感覺這首歌會是一個爆款,音樂人的直覺,這個拽上天的少年不簡單。

那位最開始提議讓夏天樂隊唱原創的導師,拍下了通過燈。

前五十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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