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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齊禮把手搭在額頭上,天已經亮很久了,半透光的窗簾讓屋子裏明亮。
他閉着眼聽到窗外蟬鳴,風拍打樹葉發出聲響。
隔壁房門打開,随即咔噠一聲,房門大概鎖上了,很輕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焦棠今天要去錄歌,她昨晚說他們的初夜,她一口酒都沒喝。
她居然一口酒都沒喝,她清醒着奔向了他。
齊禮那晚上喝了很多酒,他有話想跟焦棠說,太清醒說不出口。
焦棠對他一直報喜不報憂,她說片場很好玩,很有意思,她說每個人都對她很好,讓齊禮放心。
結果呢?他在片場看到焦棠被人辱罵被人嘲諷被人吆三喝四,他們把她吊在上面一遍遍讓她演。選秀出來的昙花,在劇組是最底層的存在,鄙視鏈的底端。
他拳頭捏了又捏。
她是重點高中的學生,她也是天之驕子。導演罵她沒腦子,沒腦子能考上成華高中嗎?他們去考個試試。
她學霸的榮光在這裏一文不值,她的驕傲被打碎,她也學會了跟人賠笑,不斷地認錯。孤零零的小孩坐在冰涼的青石板臺階上,擰着細眉揉着腰,委屈的都快哭出來了,齊禮想把她捧回家。
不幹了,回家,我來捧你。
受這個鳥氣。
他喝了很多酒,他聞不到焦棠身上有沒有酒味,他只知道那個吻讓他發瘋。
齊禮那一年一意孤行把焦棠帶到了身邊,堆了很多資源給焦棠,他簽商演的條件是帶焦棠。他們兩個一起從選秀節目出來,捆綁也不突兀,那些合作方基本都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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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意的是他的公司,他的經紀人。他們強烈要求焦棠和齊禮必須分開,工作到個人全面解綁,不準再合作。
齊禮怎麽會聽他們的?
齊禮這輩子聽過誰的?他只聽他自己的。
他是歌手,他有作品,他有才華。
他在哪裏不能唱?他的歌到哪裏都能火。如果不是焦棠在這個公司,破公司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齊禮也把話撂那裏了,不官宣是他最後的底線,不行就解約。
解約這個詞刺激到了公司,公司反手整了他。那張牽手照是公司拍的,齊禮敢跟他們解約,那齊禮從公司拿到的東西必須得還回去,甚至摔的更慘,連帶焦棠也得一起死。他們捏着齊禮的把柄,随時弄死他。
齊禮對于自己怎麽死這件事根本不在乎,誰他媽在乎,他從記事就站在風暴中間,走到哪裏都是腥風血雨?誰在意會不會再多一級風暴?
可這件事殃及到了焦棠。
他看了焦棠的手機,看到她的微博後臺上百萬條辱罵私信。
窒息撲面而來,他給焦棠帶來了什麽?
她全心全意依賴着他,她把她的全部都給了他,齊禮卻護不住她。
齊禮四下奔走,解約賠錢他不幹了。他要在走之前給焦棠一個光明的未來,還給她一個幹淨的世界。
如果沒有前面公司的鋪墊,單一個許園根本鬧不起來,歸根結底還是他給許園鋪了一條毀焦棠的康莊大道。
他疼習慣了,對那一刀,他無所謂,他不在乎。
焦棠在乎。
昨晚焦棠說完朝他揮揮手,在黑暗裏繼續奔跑,她說,“你知道我最怕什麽嗎?貧窮、孤獨、齊禮會死。”
貧窮、孤獨、齊禮會死。
手機在枕頭下面嗡嗡震動,齊禮放下手拿起來看到趙磊的電話,他按了按眉心接通電話。
“十二點的飛機,請你盡快起床。”
齊禮九月還有個演唱會,他原計劃來這節目參加一期,他也只簽了一期,炒一把熱度就走,畢竟他投的第一個項目不要賠的太難看。
他沒想到焦棠會來,焦棠的資料遞到他那裏,他翻看了一夜,不知道該怎麽放下。
“嗯。”齊禮坐起來,被子從他身上滑下,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他握着手機擡腿下床,慢吞吞地往洗手間走,沙啞嗓音道,“起了。”
松垮垮的灰白色睡褲挂在他的胯骨上,側腰一道很淺淡的痕跡與腰肌溝壑融合,很深地延進褲腰深處。
“節目組導演說下午片子能剪出來,問你什麽時間審片。”
“不審。”齊禮反手關上門,掀起眼皮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狹長的丹鳳眼尾拉出冷豔,整張臉精致的過分了。他以前極讨厭這張臉,讨厭到他很長時間都不願意照鏡子,誰誇他好看他就跟誰打架。
他也不喜歡女生因為這張臉而狂熱地追求他,很可怖。
他和焦棠在一起後,他才開始正視自己的臉。焦棠會在他睡覺的時候,偷偷在旁邊看他,用手指描繪他的五官。
她會在做完後,趴在他胸口上,紅着臉小心翼翼親他,從額頭親到下巴,一副癡迷的樣子。
“啊?你不審嗎?”趙磊有點意外。
“按照他們的節奏來吧。”齊禮不想把焦棠攥那麽緊,關心則亂,他不能用自己的審美去定義焦棠。焦棠有她自己的美,他們應該各自美,各自發光,“別太過就行。”
趙磊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還要繼續參加這個節目嗎?”
“繼續。”齊禮把手機開免提放到洗手臺上,扒了下頭發,垂着眼慢條斯理解開了褲繩,“不用避諱什麽,放開搞吧。”
趙磊對當年的事心有餘悸,思索許久,道,“輿論一旦放開,會發生什麽可就不受控了。”
那就來吧。
“你這輩子最怕什麽?”齊禮把褲子連帶內褲一起扔到了一邊的髒衣簍裏,他赤着長腿走到了淋浴下。打開了熱水,水流沖下來,落到他修長的身體上,寬肩窄腰長腿,每一塊肌肉都完美,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
“啊?我怕你翻車。”趙磊說。
“你自己的事。”齊禮仰起頭面對溫熱的水流,水流淌上了他冷冽的喉結。
“我怕蛇。”
“焦棠怕我死。”齊禮聲音很沉,懶洋洋的慢,可壓不住裏面的喜悅勁兒。他唇角上揚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濺起的水花肆意飛開,他濕而修長的手指去拿洗發水,“我在風暴中這麽多年,我以為我習慣了凡事自己扛,我以為我只能閉眼等死。她說,風暴來臨時,她會跟我一起扛,她一直拽着我的命。你說的對,她不是因為那些風暴離開的我,她從來都不怕風暴,她只是怕失去我。”
齊禮天不怕地不怕,他活多久狂了多久,他唯一的軟肋是焦棠。
焦棠其實也是個狂人,不過她是不聲不響的狂,她表面看起來溫和,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逆來順受。那是沒遇到她認為重要的事,遇到了,她會一往無前,拼盡全部去把天撕開。
《乘風》是第三天播出,第一期不是VIP,免費在平臺播放。節目上所有藝人的初舞臺,也是焦棠回歸以來最正規最閃亮的一次舞臺。
燕山音樂節的那次唱歌被後來的暴雨給沖淡了,《朋友聽我唱》那一期爆了一下,随後焦棠又消失了一段時間,她一身英氣出現在綜藝裏當NPC。
鼓打的又帥又張揚,紅色衣角翻飛,她是新鮮的焦棠。跟出道時生澀安靜的她截然不同,她長大了,她回來了,她張揚地出現在了舞臺上,從天而降,英姿飒爽。
她那個紅衣少年将軍的模樣在某字母站殺瘋了,跟很多家組CP,到處都是剪輯的痕跡。
聽說焦棠參加了《乘風》,粉絲以為她會延續那種飒爽風格,她換了。她用青春的模樣,殺到了衆人面前。
幹淨青澀的少女,她清淩淩地站在舞臺上。
那是《新歌手》舞臺上的焦棠,抱着吉他唱着她的青春,她的十八歲。她一身孤勇,在選秀節目裏靠着少年的天真赤誠,殺到了決賽,殺到了衆人面前。
雖短暫如煙花,可一下燦爛耀眼。
原唱:焦棠,作詞作曲:焦棠。
旋律非常青春,勾動着每個人的心。有一個少年她那麽勇敢,一往無前。嶄新的曲調,耳目一新。
這首歌出圈了,随後出圈的是焦棠個人向剪輯。
十六歲的她站在《青年搖滾》的舞臺上還帶着一點膽怯,青澀地唱《青藏高原》,完全清唱,她的聲音又清又亮,掀翻屋頂的高音。随後是他們參加《新歌手》,她在臺上唱維塔斯的歌。她可以唱海豚音,她那麽瘦那麽單薄,在臺上不起眼,聲音一出全場為她瘋狂。
她那時候人氣也很高,無數粉絲喊着她的名字。
決賽上,她唱完了一首《夢想》,被齊禮舉了起來。他們在臺上大聲喊着夢想,喊着他們的理想。
下一個鏡頭是她在新歌手後去演戲被導演指着鼻子罵她不會演戲,她小聲嘀咕了一句,我是歌手,我只會唱歌。
導演罵的更兇了,劈頭蓋臉罵她,罵她不識好歹罵她爛泥糊不上牆,罵她那麽喜歡做歌手來節目組幹什麽。
這段當年都罵出圈了,當年全在罵焦棠,批判焦棠不敬業。
之後焦棠就一直道歉,一直在說對不起。
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字:她是歌手啊,她的夢想一直都是唱歌,公司卻安排她去演戲,她失去了她的光。
她出了一張專輯,原本該有一次巡演,可公司停了她的工作。
她穿着一身黑戴着兜帽垂着頭走在機場,無數記者圍着她堵到她的臉上,有人問她:“你還會唱歌嗎?”
焦棠擡起頭清澈的眼看着鏡頭片刻,許久後,她說,“會。”
之後便是鋪天蓋地的謾罵與嘲諷,一條條緋聞沖上熱搜,她被架到了火上。直到她被趕出圈,突然所有背景樂都停了。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
她清唱的聲音清遠而嘹亮。
紅衣少年将軍揮動着鼓槌在城牆下用力揮動着手臂,擊打着鼓,一聲聲的鼓樂響在風裏,響徹這個世界。
《十八歲》的歌詞接到了後面。
她穿着白襯衣百褶裙幹幹淨淨地站在舞臺上,她的聲音有穿透一切的力量。燈光剎那亮起,她撕破黑暗,站到了白光中。
洗盡鉛華,傲立風中。
熾白的陽光落到少年的書桌上,一行清隽的字放大在屏幕中間:你要向上,你要到雲端去。
這個剪輯視頻在網站上點了上百萬的贊,在微博上轉了七萬。
随着焦棠那首《十八歲》一起上了熱搜。
焦棠徹底地殺到了屏幕上,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音樂的力量很強大,好的音樂一夜之間便能家喻戶曉,各大視頻網都開始用這首歌來配視頻,感慨少年無畏,紀念失去的青春。
焦棠想過這首歌會出圈,可她沒想過會這麽出圈,超出了她的預期。
她晚上看到自己上了三個熱搜,受寵若驚,下了跑步機回房間跟秦念打電話。一路上遇到好幾個選手跟她說恭喜,大家熱情的像是在跟人民幣打招呼。
焦棠回到房間打通秦念的電話,斟酌了一下用詞說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流量……太大了?”
“現在的娛樂圈跟以前不一樣了,這個東西不可控,我也很懵,不知道落點在哪。”秦念也非常意外,她只知道這首歌銷量應該不錯,“從二零二三年開始,整個內娛就處于脫缰野馬狀态,你都想象不到他們狂歡的點是什麽。就像你和周寧的CP,以前打死我都不敢想,你們居然能組CP,還能紅。網友都很叛逆,真正下水軍反而不會有這樣的熱度,這不是人為能捧出來的流量。”
網友的狂歡力量比粉圈大多了,粉圈跟大衆不能對打。
焦棠的歌是随着節目播出上線的,晚上十二點,銷量沖到了平臺前十。她的個人熱度過了百萬,在上半場人氣排行第一。
席宇和齊禮都不在園區,他們有工作明天晚上才能回來。席宇在小群裏都叫瘋了,一會兒一報數據。
巡演一定成功巨星宇:“茍富貴勿相忘!@一顆糖”
焦棠剛要回複他怎麽還沒睡,齊禮的名字跳到了對話框裏。
NEO:“茍富貴勿相忘!@一顆糖”
焦棠枕着柔軟的枕頭,壓不住唇角上揚,她感覺自己飄在天上,找不到一點實感。
一顆糖:“明天幾點到園區?晚上請你們吃宵夜,慶祝慶祝。”
巡演一定成功巨星宇:“我晚上九點,很晚了,你等得及嗎?”
左上角彈出一條新消息,來自NEO。
焦棠心髒猛然一跳,先回複席宇:“十二點之前都等得及,我晚上睡的很晚。”
拉起多餘的枕頭墊到脖子下面,點開了齊禮那條消息。
NEO:“恭喜,七年磨一劍,你很閃耀,你值得。”
一顆糖:“謝謝禮哥,多虧禮哥幫我改歌,才有今天的閃耀。”
手機那頭一直在輸入中,焦棠不知道怎麽突然緊張起來。
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麽,莫名其妙,可心就是懸着,高高地懸着。
NEO:“我的經紀人養了一只貓。”
什麽意思?
焦棠盯着這行字看了一會兒,不知道他想說什麽,順着他的話打字回複:“什麽品種?好看嗎?”
NEO:“不知道什麽品種,長得不太好看,最近寄養在我S市這邊的房子裏。”
齊禮在S市,他今天在那邊工作。
他想跟她聊天嗎?
焦棠思索着回複:“什麽顏色的?”
下一刻齊禮的視頻打了過來。
焦棠一下子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都換上睡衣要睡覺了,打視頻幹什麽?怎麽突然打視頻?有什麽急事嗎?
大半夜焦棠也不好去化全妝,她爬起來把衣服穿好,整理了一下頭發,依舊怕不好看,她把帽子戴上,關掉了房間的燈,留了微弱的一盞床頭燈,接通了齊禮的視頻。
一個巨大的黑貓出現在鏡頭那邊,它被一雙明顯的男人手挾持着,逼着面對鏡頭,整個貓臉上寫滿了無語。那雙手好看至極,皮膚冷白,手指修長幹淨,骨關節清晰,手背上白筋淡而清冷。他的指尖慢悠悠地抵着貓的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逗弄,好聽的聲音慢沉,“黑色。”
前五十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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