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信息素

信息素

洛虞冷眼看着池依水，她的後頸又在發癢發疼，她手指蜷縮伸手去摸，眼前池依水的模糊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已經顧不上池依水還在，她垂下頭伸手去摸自己的後頸，觸手摸到的是一層紗布，她停頓一瞬，指尖從邊緣将紗布撕開。

紗布上是傷口沁出的顏色，與傷口粘連在一起，撕開時就傳來陣陣刺痛。

洛虞像是感覺不到，長發垂落将她的臉遮擋住大半，只有白皙的手指撚着紗布，在她要把紗布撕下來時，池依水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大概是這個世界的ABO區分，即便是同為女生，洛虞還是要比她嬌小很多。

就比如現在，池依水輕輕松松就能握住洛虞的手腕，還有很大的富餘。

不等洛虞反應過來開始掙紮，池依水就将人抱進自己懷裏。

她和別人一樣對洛虞一無所知，總自以為是地用自己以為好的方式，去控制洛虞的生活，就像感情那樣，如果她早一點問洛虞，是不是就不會把事情變得這麽糟糕？

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扣在洛虞的後腦勺，将人按在自己懷裏，不過一會兒的時間，池依水的衣領就又被Omega給哭濕。

她去拿紙給洛虞，洛虞就紅着眼睛接過，一下又一下，擦掉臉上的眼淚。

池依水就那樣看着，伸手撫摸洛虞的腦袋，順着往下落在肩膀：“別難過了。”

洛虞沒說話，只是紅着眼睛無聲地看着她。

池依水被她那樣看着，就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微微彎下身子側身去看洛虞，聲音輕柔，哄道：“怎麽樣，你才能開心點？”

之前池依水就說過洛虞很好哄，實際上也的确是這樣，池依水只是将人抱住，對方就在她懷裏抽抽噎噎的終于不再哭了。

後面池依水回去的時候，洛虞還送她到門口，到門口後又要送她進電梯，最後又跟着她一路去到池依水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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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依水伸出手指抵住洛虞的額頭，才把人送回去。

回到公寓後，池依水就去打開電腦，她盯着電腦出神，好一會兒才伸手登陸上萌虎TV開始直播。

要不是洛虞送她過來時，問她今天直不直播，池依水是不會直播的。

她原本的打算回到公寓後先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去打聽洛虞的情況，結果被這麽一問，池依水愣了下才開口：“我回去直播一會兒吧。”

洛虞幾乎是肉眼可見的神色好很多。

果然，池依水剛登陸上萌虎TV，比她自己粉絲還快進來的就是洛虞，對方頂着這個名字進到直播間，一句話不說，就先給她送上十場流星雨。

直播間就是一陣吱哇亂叫。

要不是這世界的錢對池依水來說就是虛拟幣，池依水也會毫無見識的這樣叫，也就……她上輩子打比賽拿到職業生涯的第一個冠軍時，因為是女生的性別，加上官方有意用她來引流，那陣子池依水的人氣可以稱得上是國民級別的。

也就那時候的她可以做到對金錢視如糞土。

池依水回憶到以前，對着屏幕就笑了下：“浪費。”

直播間的人被她的笑容迷得七葷八素，嗷嗷直叫池依水恃美行兇，也有人懷疑池依水是不是談戀愛了，不然怎麽會笑得這麽甜。

彈幕刷得太快，池依水目光停留在直播間頁面，關注着那個挂在第一位的“洛”，見對方沒有再刷後，猶豫後，她開口：“洛洛，我帶你上大師，來吧。”

算了，帶洛虞上大師就當是了卻一樁心事。

這也是她極少能給洛虞做的。

洛虞果然是在的，聽到她這麽說以後，游戲好友列表很快就亮起洛虞的昵稱。

——怎麽又是帶富婆？主播你能不能睜開眼睛看看你的其他粉絲啊？！！

——這麽久沒直播，合理懷疑你倆是不是偷偷談戀愛去了。

——我真是覺得她倆越來越甜，能不能多直播一點？

池依水掃過彈幕，唇角微勾，沒說話直接把洛虞給拉到游戲隊伍裏。

兩局下來就有很多人想要進隊，池依水直接點擊拒絕，最後更是直接勾選禁止任何人的邀請，直播間裏的人沸沸揚揚的直呼磕到了。

帶着洛虞打到11點，池依水就說要休息，她想的是洛虞明天還要上班，這會兒就應該先休息。

洛虞都下線，那她繼續播下去也沒什麽意義。

對着屏幕，池依水蹙眉想過很多，最後在下播前，她忽然開口：“我……想停播兩個月。”

簡單解釋過後，池依水就把直播給關掉，她這樣說，也是擔心洛虞會覺得她是因為黑子不開心才不播的——避免洛虞又拐着彎想讓她直播，幹脆直接說她以後不播，理由也是當給自己放個假。

池依水去洗個澡回來就收到洛虞的消息，洛虞果然問起她直播的事，因為她太久沒有回複，洛虞又不知道想到哪裏去，發來許多條消息。

【洛虞：為什麽不直播？如果是黑子的原因，我可以幫你解決。】

【洛虞：如果是人氣原因，過幾天萌虎TV會舉辦一個主播可參與的活動，第一名會有很優渥的獎勵。】

【洛虞：是有人私聊你，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是的話，我也能幫你解決。】

池依水快速看過洛虞發來的消息，掃到最後一句時，忽的勾唇。

她倒是沒想過，原來霸總也會想到包養這種事。

修長手指在鍵盤輕輕敲擊，正要将“只是單純給自己放個假”發出去時，池依水忽然頓住，她把輸入框裏的文字全部删掉，重新給洛虞發去一條消息。

【池依水：你和我說說你家裏的事，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麽停播。】

發完消息以後，池依水帶着手機去吹頭發，等她吹完頭發洛虞都沒能發來消息，但池依水卻親眼目睹這個不斷變化的“正在輸入”，硬生生顯示了大半個小時。

直到池依水都準備躺床上，洛虞的名字還是“正在輸入”。

池依水蹙眉思索：“這麽為難？”

估摸最後那點黑化值就是和家裏有關，隔着屏幕池依水都能想象出洛虞糾結的神色，大概就是面無表情皺眉的樣子。

池依水手指動了動，她給洛虞發去消息：【藥換了嗎？】

洛虞的名字靜止一會兒後，這次倒是飛快發來消息：【還沒有。】

池依水撐着下巴，過長的睫毛将她漆黑眼裏的情緒遮擋住，她沒有立刻回複，只是盯着對話框出神，叮咚氣泡聲音響起。

洛虞問池依水，能不能幫她換藥。

【洛虞：後頸的傷口我看不到。】

池依水最後去了，她現在越發覺得當初自己租這個房子的決定很明智。

她進到洛虞的公寓時，裏面只亮着昏暗的燈，似乎處處都透露着奇怪的氛圍，而洛虞穿着一條黑色裙子坐在沙發上，漂亮的長發就那樣披散在潔白的後背，漂亮的肩胛骨像是振翅欲飛的蝶翼。

洛虞看到池依水進來後，她神色有片刻慌亂，只是又很快冷靜下來，十分鎮定地說：“池依水，你來了。”

池依水站在玄關，隔着一段距離看坐在沙發上的洛虞。

她感覺洛虞好像又漂亮了，穿衣風格也大膽很多，将她的美襯托到極致，尤其是在這種昏暗下的燈光，幾乎是個人都會被她迷暈，想象着自己去撫摸她小巧耳垂上的耳環。

池依水站在客廳靠牆的位置，她伸手把燈開關打開，中央燈光驟然明亮起來，一陣刺目的白，亮得将四周的牆壁照得慘白，在角落的那詹臺燈微弱的暖黃就顯得毫不起眼。

池依水說：“這麽暗，我怎麽給你換藥？”

洛虞：……

洛虞沒說話，她面無表情，伸手動作緩慢地整理耳發，眼角餘光留意着池依水的動作，就見池依水并沒有看她，十分熟練地走到電視機櫃面前，從底部的抽屜裏翻出藥箱，提到她面前。

池依水跟着坐在洛虞旁邊，沙發很快陷進去一部分，修長漂亮如同藝術品的手打開藥箱，從裏面翻找出醫生給開的藥。

池依水将藥水瓶蓋子擰開，轉頭看向洛虞，她問：“你今天什麽時候還出去過？”

洛虞沒什麽表情地看她，沒說話，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池依水沒等她回答就繼續道：“怎麽還戴着耳環？”

她自顧自低頭将東西都擺好，就要去碰洛虞的頭發，将她的頭發都撩到身前，露出貼着紗布的後頸。

池依水還在說：“還是說，你等會兒還要出去？”

洛虞這會兒不想說話，她抿着唇盯着陽臺的推拉門，外面的繁星都要比池依水有趣。

池依水見她不說話，小心翼翼地将紗布取下，雖然今天洛虞碰過，但也就還好，反正這會兒也要換藥，她瞥一眼洛虞的神色：“晚上還是不要出去，你有傷口，就更不能喝酒那些。”

想到這裏，池依水問她：“平時你應酬要喝酒嗎？”

洛虞終于能接話，她扯了扯唇角：“沒人敢讓我喝酒。”

語氣中還帶着莫名其妙的自豪，池依水不知道她在自豪什麽，就覺得她像個貓咪挺着胸脯一樣，大概是想要表揚？

池依水笑說：“哦，那我們家洛洛很厲害哦。”

她說“我們家洛洛”時，洛虞心髒猛地一跳，又緩緩落在平地，她懷疑池依水有沒有聽到她那聲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大概是沒有的，因為池依水注意力很快就在給她上藥。

洛虞不怕痛，只是池依水的動作太輕柔，輕柔到像是羽毛在觸碰，只覺得有些癢。

當池依水對着她後頸吹氣時，洛虞的肌膚泛起雞皮疙瘩，她以為很快就會被池依水發現，結果池依水好像根本沒注意到。

她正小心仔細的，用紗布将她那塊地方給包好，為防止掉落，她在洛虞脖頸纏繞一圈，在頸側系個小蝴蝶節，系好以後，池依水把藥箱收起來，物歸原位。

池依水沒走，她盯着這會兒正在理頭發的洛虞，坐在那張單人沙發上。

池依水說：“傷口大概明天就會好很多，不需要再用紗布包着。”

洛虞哦一聲，池依水不走，她也不催促，她并攏的雙腿微微分開，翹起搭在另一條腿上，流暢漂亮的線條緩緩流露出。

池依水面帶微笑：“洛洛，要不我們聊聊各自的家庭吧？”

洛虞：……

洛虞的臉色冷下來，她起身抓着池依水的胳膊，把人往門外推。

Omega的力氣很小，應該是推不動的，但是Alpha卻順着她往外走。

在門關上的那一瞬，洛虞能聽到池依水的聲音，她說：“明天我送你去上班。”

池依水當然說到做到，自己定個鬧鐘還覺得不夠，又讓系統記得到點叫她，還好洛虞不需要太早去公司，不然池依水肯定做不到。

轉天一大早，池依水就在停車場找到洛虞送她的那輛車，不得不說，車身線條設計都很好看，不懂車的人第一眼就會覺得“有錢”，池依水也是這樣覺得。

她直接開車在洛虞那棟樓出口等人，洛虞看到她明顯愣了下，坐上車以後好半天才回過神，問池依水：“這車怎麽樣？”

池依水笑着說：“挺有錢的。”

到公司後，洛虞要下車前池依水突然叫住她，她隔着距離和洛虞說：“下班我來接你。”

洛虞怔怔地站在原地，過了兩三秒以後才點頭：“好。”

等到洛虞離開後，池依水就在附近找了個地方坐下休息，拿着手機開始搜索起來，該如何對一個Omega好。

系統問她：“宿主你不會忘記任務了吧？”

池依水搖頭，她當然沒忘記，只是現在她确實有點不知道該如何下手，有的童年能治愈人一生，有的人卻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洛虞顯然就是後者。

像有關洛虞家裏事，她完全可以去詢問洛虞的那些表面上的“朋友”，比如柳茜這一類，可從他們口裏說出來的肯定多少還是有些出入的。

就比如最開始柳茜和她說過的有關洛虞的“興趣愛好”，實際上對上的沒有幾個，究其根本甚至都還不一樣。

又比如，她們都以為洛虞喜歡阮沁，可實際呢？

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們，或者說池依水，從來沒有想過去真正了解洛虞，她只想着自己能快點完成任務離開這裏，至于洛虞的想法，她其實并沒有關心過。

池依水想到這裏禁不住嘆息，她對系統說：“不管任務怎麽樣，希望這段時間她總是能快樂的。”

她不敢問任務失敗她被抹殺後，洛虞會怎麽樣，或者她完成任務，洛虞的結局會改變嗎，這些她都不敢問，她怕得到的結果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能給洛虞的，大概也就是一點點的關心。

洛虞坐在辦公室出神，她想着Alpha昨天到今天的行為，直到秋宜從外面進來把文件給她，洛虞才終于回神。

在秋宜要出去時，洛虞把秋宜給叫住：“秋宜，我有件事想問你。”

秋宜心道，終于來了。

從洛虞今天剛到公司開始，她就察覺到洛虞的狀态不對，總在走神，說給池依水送車的主意就是秋宜提議的，這會兒她比當事人洛虞還緊張，生怕自己出的主意沒有用。

秋宜：“老板您問。”

傍晚的時候，池依水就開着車去接洛虞，下班的洛虞明顯神色疲憊，時不時還有些走神。

池依水給洛虞遞去奶茶：“這種東西還是要少喝，今天喝過明天就不能喝了。”

洛虞唔一聲，下意識伸手去摸自己的後頸，然後才接過奶茶将吸管插進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池依水瞥她一眼，只以為是洛虞工作量大所以才顯得精神不好，等到公寓後，池依水又跟着洛虞上電梯，她說：“我看看你後頸的問題。”

洛虞偏頭看她，沒說什麽，只是往電梯裏面讓讓。

等到樓層數不斷變化時，洛虞忽然對池依水說：“你知道嗎？Omega其實不能随便給Alpha看後頸的。”

池依水一愣，好一會兒她才說：“我不知道。”

當電梯打開時，洛虞和池依水一前一後出電梯，池依水站在公寓門口看洛虞打開門，問她：“那我……那叫秋宜幫你看看？”

門已經打開，公寓裏的窗簾在離開前就被拉上，這會兒天色徹底暗下來，公寓裏漆黑一片，像是把站在門口的洛虞都給吞沒在黑暗裏。

池依水皺眉站在原地，似乎遇到什麽困難。

洛虞走進去一步将燈打開，燈光将黑暗給驅散，洛虞皮膚蒼白地說：“你看吧，我不介意。”

池依水唔一聲，跟着進去。

洛虞後頸的牙印變得淺淡，一點牙印的痕跡都沒留下，只剩下指甲摳破，以及以前傷到時留下的淺白色舊傷，像是經歷過很多摧殘，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光潔。

池依水指尖碰到她後頸：“結痂可能會有點癢，不要碰。”

洛虞嗯一聲，她偏頭坐直身體。

池依水看着她說：“洛虞，過幾天我帶你去玩，好不好？”

洛虞擡眸看她，看了很久，就像是第一次認真打量池依水這個人，認真到要把池依水的唇角弧度都給深深烙印在腦海裏，以便于以後每一個見不到池依水的日日夜夜，對方的樣子都能清晰的出現在她的回憶中。

好像這樣，以後再遇到什麽，她都能撐下去。

洛虞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像是一潭死水，裏面枯草橫生，死氣沉沉。

洛虞說：“池依水，你不是一直問我，為什麽從來不提家裏的事嗎？我可以現在就告訴你。”

池依水從洛虞口裏知道，那個不曾被作者補充過，但在這裏被世界意識補上的所有“設定”。

洛虞是被一對Alpha母親和Omega媽媽生下的，她們的結合并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那樣幸福美滿，因為這是一段靠卑劣手段強取的關系。

洛虞的Omega媽媽是不喜歡她的Alpha母親，只是她的母親以其十分惡心的手段——釋放一點信息素就引誘她的媽媽陷入發情，就那樣“順理成章”的，她的媽媽最終嫁給了她的母親。

之後洛虞的媽媽即便是和洛虞的母親結婚，生下洛虞，也一直處于抑郁寡歡的情緒中，她将所有的不滿和自身悲劇的源頭宣洩在洛虞身上，她以癫狂姿态說洛虞身為Omega就是原罪，她的一生都将受人支配，就像是畜生。

她把Alpha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試圖轉移到小小的洛虞身上。

從一開始的愧疚忍讓，終于爆發成一次次的争吵，Alpha也将悲劇的導火索認定在洛虞身上。她說，洛虞要是個Alpha，她的媽媽就不會“生病”了。

“她們沒有一個人愛我。”洛虞像是陷入某種回憶中。

因為她的母親從來不忍心傷害媽媽，所以爆發争吵的更多時候，她将無處宣洩的暴力盡情釋放在洛虞身上。

接着她的媽媽就會崩潰地抱着她，像發瘋的瘋子，拽着她往樓上走，關進密閉的房間裏。她無視洛虞的傷，只是緊緊抓着洛虞。

洛虞以為生活就會一直這樣延續下去，直到她的母親……标記了另一個Omega，這件事又被她媽媽發現。她媽媽就像是抓住Alpha的把柄一樣，每天對Alpha大加嘲諷，諷刺Alpha就是一個只會因為氣味而發瘋的賤種。

兩個人對罵起來，她媽媽吵着吵着，就開始傷害自己的腺體，手邊有什麽，她就拿什麽，直到有一次她拿到一把刀。

溫熱的液體濺在洛虞的臉上，她媽媽的腺體被徹底毀壞，後頸那裏有一個很深的印記。

在醫院養傷的時候，她媽媽再次發病，拿起瓷碗碎片去劃破自己的脖頸，鮮血淋漓，在母親和她面前，從六樓跳下去，像折斷翅膀的白鴿。

洛虞輕笑，眼裏沒有絲毫笑意：“這病會傳染的，你知道嗎？”

她的Alpha母親也是那樣死的，在無數個酗酒的日夜，在半夜的老宅裏，她穿着睡裙也瘋了，手邊是傾倒的酒瓶，另一只手則握着刀子，從前到後的貫穿自己的脖子，鮮血浸染沙發，蔓延到深色地毯。

洛虞眯着眼：“在她死之前，她才剛動手把自己腺體挖掉過。”

醫生說挖掉腺體活不了幾年。

聲音落下，洛虞輕輕笑起來，漆黑濃密的睫毛有些濕，聲音裏帶着詭異的笑意：“她應該很滿意，因為她再也不會受信息素影響。”

洛虞說着，她垂下頭，伸手摸向自己的後頸，在指尖碰到那塊結痂的後頸時又頓住，她收回手，擡頭對池依水微笑。

池依水怔住，因為她看到洛虞臉上的眼淚，像是一大堆大顆的珍珠不停從她眼裏掉落，像瀕臨破碎的娃娃，笑容布滿裂痕。

她微笑着，流着眼淚和池依水說：“真羨慕Beta，真羨慕你。”

是不是如果她一出生是個Beta，她的媽媽就不會那麽痛恨她，她母親會不會因此也好好愛她？如果她出生在一個Beta家裏，哪怕沒有錢沒有勢，聞不到信息素也沒關系，是不是她就會是一個正常人？

洛虞心裏的最後一個秘密也告訴了池依水，就像是把自己肮髒不堪的過去剖開擺在池依水面前那樣，她想，就連唯一會對她好的人也要離開。

她總是那麽糟糕。

過去的那些親戚家的小孩也都說她是瘋子，因為她也不止一次的試圖去摳挖自己的腺體，直到她長大後會隐藏自己情緒，這樣的情況才好很多。

洛虞抱着自己的雙膝，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姿态：“以後我也會像她們那樣，把腺體挖掉，然後死掉。”

她早早就想過自己的結局。

池依水沉默地聽着，她起身走過去，将洛虞抱進自己懷裏，用力到洛虞像是無法呼吸，然後将全身心埋在池依水懷裏。很快池依水的衣服就濡濕一片。

她的手溫柔而輕柔，落在洛虞的腦袋上，再到後背，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溫度。

池依水說：“不會的，你會好好的，以後也會很好。”

洛虞沒說話，只是無聲落淚。

公寓裏一片靜谧，只有明亮的燈開着，池依水安撫着洛虞，等人安靜下來後，才牽着人去洗臉。

哭累的洛虞顯得格外黏人，哪怕是在洗澡也要确定池依水在，每隔五分鐘就要喊池依水的名字，池依水也不覺得不耐煩，洛虞叫她，她就應一聲。

直到把人哄到床上。

洛虞側躺在床上看她，眼睛紅紅的，皮膚白得像是輕輕一碰就會碎，她問池依水：“你要走了嗎？”

池依水站在原地停頓一瞬，她問洛虞：“你希望我留下來嗎？”

洛虞不說話。

池依水在她面前蹲下，燈光在她眉眼映襯得深邃：“你想讓我留下，我就留下。”

洛虞紅着眼睛：“如果你想走，我又該怎麽留住你？”

就像很久以前那些說會陪她的人，實際上在聽說過她母親和媽媽的事以後，就會遠離她，還會和其他人說她是瘋子。

而她又怎麽舍得去留她。

池依水站起身，拉過床邊的那條凳子坐下，她眉眼間透露出溫柔：“那就……我自己想留下來。”

洛虞定定地看着她，她想說她可以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送給池依水，池依水想要什麽她都可以送給對方，如果對方願意留下來。

可是，她還什麽都沒說，池依水就說她自己想留下來。

池依水真的沒走，她胡亂地翻着手機，然而這并不是她以前的世界，手機裏也翻找不到她之前看過的那本小說。

她把手機收起來，看着洛虞的睡顏，在腦海裏問系統：“清除黑化值以後，就能改變她以後的結局嗎？”

系統這會兒也出現，它看看洛虞，又轉向池依水，十分肯定道：“會的，我們原本的目的就是改變反派的悲慘結局。”

系統：“黑化值清零就意味着，反派不會再那麽容易走向極端、毀滅。”

池依水哦一聲，手指在腿上輕輕點着：“那小說裏的結局也會改變嗎？”

系統點頭：“會的。”

池依水覺得有些神奇，因為小說是別人寫的，她在這裏改變洛虞的命運，不代表小說內容也會跟着改變才對，并且不止她一個人看過那本小說。但聽系統的意思是，會改？

系統解開她的疑惑：“對這個世界裏的人來說，一切都是真實的，真實的世界改變了，為什麽小說不會改變？我們有能力修改宿主所在世界的記憶。”

池依水來了點興趣：“意思是，我穿回去以後，能從小說裏看到洛虞的結局？”

系統想了想，沒跟池依水說回去以後她會忘記穿越的事，只是應道：“能看到。”

池依水松口氣，她一點也不希望洛虞再受那麽多苦，她現在覺得231個負分都給少了。

這會兒已經快半夜，卧室裏的燈太亮，池依水去把大燈關掉，轉而只打開床邊的一個小落地燈，昏黃的燈光剛剛好。

她才把落地燈打開，床上的洛虞就敏感地睜開眼睛，池依水轉過身和洛虞對上目光時吓了一跳，然後才反應過來：“怎麽醒了？”

洛虞的聲音有些啞，聽上去卻很好聽，她說：“我夢見你走了。”

池依水走過去伸手碰了碰洛虞的臉頰，聲音在室內有些輕：“我不走。”

洛虞嗯一聲，重新又閉上眼睛，她剛剛不只是夢見池依水走了。她還夢到池依水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她問遍身邊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人說認識池依水，還問她是不是瘋了。

那些夢支離破碎，有她變得一無所有被關在一個封閉空間裏畫面，也有被告知她的腺體被挖掉的畫面，最後是她選擇自殺，身體都變得僵冷。

洛虞就從夢中驚醒過來，她看到池依水還在旁邊，夢裏絕望孤寂的悲鳴在心中蔓延，閉上眼怎麽也睡不着。

她能感覺到池依水就在這裏，對方坐在凳子上，她偷偷睜開眼就看到池依水握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眉心緊緊皺着，像是遇到很棘手的事。

很快，池依水就又擡手揉揉鼻梁，有些困頓的樣子，她仰頭閉眼，腦袋一點一點地在打瞌睡。

即便如此，池依水還是沒有離開，她就坐在凳子上換了好幾個姿勢，從來沒有産生離開的念頭。

洛虞就在靜谧的室內突然開口：“池依水，你上來睡吧。”

池依水像是困傻了一樣，她雙眼半眯看向洛虞，第一反應是：“你還沒睡？”

洛虞看着她，在昏暗安靜得過分的室內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我睡不着。”

池依水哦一聲，她沒有說上去睡，只是将凳子朝她靠近一點，說：“那我……給你講故事？”

洛虞沒再說話，池依水沒有等到她回應也不再說什麽，直接開始講故事，講的都是池依水自己所在世界的童話故事。

池依水并不了解這個世界的童話故事都是些什麽樣的，因為她那個世界只有男女之分，講完一個以後，洛虞沒說話，池依水就當童話故事應該都是差不多的。

洛虞說：“我媽媽沒有給我講過這個。”

池依水伸手拍着洛虞的肩膀，她語氣聽起來很随意：“也不一定非要媽媽講，也可以自己看。”

頓了頓，池依水說：“如果你喜歡的話。”

反正她以前就是別的小朋友講給她聽的，她爸媽只愛給她講那些成年人的狗血八卦，裏面充斥着各種稀奇古怪的觀念和多角戀，當然這些壓根就不适合講給洛虞聽。

洛虞盯着池依水，漂亮的眼睛眨了下，睫毛像蝶翼一樣：“你講給我聽嗎？”

池依水嗯一聲：“你想聽我就講給你聽。”只不過是限時兩個月的。

洛虞就往前靠過來，睡在床邊上，在池依水又要講下一個故事時，她出聲道：“池依水，我不聽故事了，你上來一起睡。”

池依水不太明顯的停頓一下，她沒有馬上拒絕：“這不太好吧，我是Alpha，你是Omega。”

洛虞看她：“你不一樣，你不受信息素影響。”

池依水坐在凳子上思索了會兒，最後躺在洛虞的床上，洛虞往裏面挪了挪，池依水就躺在洛虞剛剛睡過的地方，還帶着殘留的餘溫，池依水還能聞到香甜的信息素氣味。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昏頭了，不然也就不會睡上來。

池依水盯着天花板，雙手放在小腹上，十分規矩地問：“你知道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嗎？”

洛虞安靜一瞬，她說：“我知道。”

但是她一點也不喜歡，不喜歡自己的信息素，不喜歡自己的性別。

Alpha們能和所有Omega信息素産生悸動，信息素的區別大概也就是喜不喜歡的問題。

池依水哦一聲，她忽然有些好奇，問洛虞：“那你知道我的信息素是什麽氣味嗎？”

她自己只能聞到別人的信息素，就像是很多種類的香水，但聞不到自己的，她對此不感興趣，也就從來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是什麽味道。

半天沒能等到洛虞的回答，她就以為洛虞可能不知道，她并不了解這個世界的設定，覺得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正要說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就聽到洛虞在她旁邊開口：“很好聞，是冰山的氣息。”有些冷冽。

池依水沒有預想到，她說：“冰山能有什麽味道？”她只能想到礦泉水。

洛虞就又不說話，池依水想了想也沒再問，只是忍不住詢問她，如同在說悄悄話那樣，她聲音裏帶着滾燙的氣息，仿佛能将人的神智給融化掉。

池依水問她：“那你喜歡嗎？”

“我的信息素。”

洛虞的心髒劇烈跳動，她轉過頭去看池依水的側臉，只覺得池依水是那麽完美，她沒有遲疑地說：“喜歡。”

是非常喜歡的程度。

不只是信息素，是池依水整個人她都無法抵抗的喜歡。

池依水哦一聲，她聲音在夜裏聽上去帶着笑意，溫溫柔柔的：“我也很喜歡你的信息素。”

“從第一次的時候，就覺得很好聞。”池依水說。

洛虞怔怔地看着她。

【反派當前黑化值降至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