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解綁

解綁

洛虞走回來坐在沙發上，客廳明亮的燈無法驅散她心中的陰霾，沉默在公寓裏蔓延，洛虞聲音略顯恍惚地否認：“不是。”

她早就沒有任何怨恨了。

池依水還是坐在原地，她和洛虞之間隔着一段距離，沒有選擇走過去，就那麽靜靜地看着洛虞。

洛虞像是感到痛苦地彎下腰，臉埋在膝蓋處，再擡起臉時，她眼睛很紅，說話氣息不穩，像是神志不清的瘋子，吐露着她無法告訴池依水的，那些光怪陸離的夢。

因為夢境太過真實，真實到她有時候分不清夢和現實，在她醒來以後，夢裏綿延的痛苦還是會朝她席卷而來。

“那些夢裏，”洛虞的聲音也很輕，輕到幾乎聽不見，“我找不到你。”

愛大概就是這樣，将她變成膽小鬼，連一個夢都會感到害怕。

“我夢到，腺體被挖掉，”洛虞神情變得有些瘋魔，她無意識地做出“挖”的動作來，像是真的感覺到痛楚，伸手捂住自己的後頸，“夢裏太真實了，真實到我能感到痛。”

說着，洛虞笑起來，她看向池依水，認真道：“夢裏都是假的，我也覺得不應該感覺到痛。”

夢裏那些鑽心的痛，被挖掉腺體的後遺症，那些不曾被愛的時光，在她醒來以後依舊不會放過她，是密密麻麻的痛，是潮水湧來沒過頭頂的窒息，只有看到池依水，她才會感覺到真實。

洛虞覺得誰都不會相信她說着的這些，池依水也是不會信的。

可她卻看到池依水的目光裏像是閃過一絲異樣，不等她看清，池依水就已經朝她走過來，将她抱在懷裏。

池依水的手放在她的後頸，剛剛碰過玫瑰花的手指還有些冰涼，壓在後頸帶起一陣顫栗，在冰涼過後就是灼熱。

池依水聲音是那樣的溫柔：“還會覺得痛嗎？”

洛虞愣在她懷裏，像是僵硬遲鈍的木偶，好半天才想起來将腦袋靠在池依水肩膀，是屬于池依水的信息素，讓她感到安心，好一會兒，她像是一絲不挂地将全身靈魂的重量都倚靠在池依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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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頸的手覆蓋住她的後頸，洛虞搖搖頭，聲音有些沉悶：“不痛了。”

“醒來就不痛了。”

池依水道：“那你再做這樣的夢，就告訴我好嗎？”

洛虞沉默地點頭，又禁不住去看她：“我說的那些，你都相信？你不會懷疑我瘋了嗎？”

池依水不敢去看她的臉，她怕自己掩飾不了自己的神情，只能将洛虞往懷裏壓，遮住洛虞的眼睛：“我相信。”

她又怎麽會不信呢？

那些支離破碎的夢境都是小說裏，洛虞經歷過的事，池依水只是單純地以為，只要改變了劇情，洛虞就不會再受到那些傷害。

她将洛虞抱得很緊，有些自責，為什麽沒有早一點發現：“這個夢開始多久了？”

洛虞近乎瘋狂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她想了一會兒，回答道：“不記得了。是這段時間開始吧，從你要離開的時候。”

池依水說：“我什麽時候說要離開了。”

洛虞将她曾經說過的話重複一遍：“你說‘我早晚都會走’。”

池依水啞然，洛虞繼續說着：“然後不管我做什麽夢，都找不到你。”

她像一個旁觀者，會在夢裏的世界穿行，她能去到所有能去的地方；偶爾也會成為“主角”，經受那些讓她感到痛苦的經歷，完全不受控制地去做那些事。

在夢裏她甚至想，她能接受池依水離開她的事實，卻不能接受完全沒有池依水存在的世界。

池依水深擁着她，鼻尖是洛虞的信息素，池依水找不到什麽話來說，一切都顯得蒼白，她只能不斷地說：“我在。”

洛虞麻木的身體像是一點一點恢複熱度，伸手抱住池依水。

沒有回答，或許她永遠都無法獲取應有的安全感，就連池依水都不确信，自己是否能活下來，她不知道該怎麽打消洛虞的顧慮。

如果可以，她當然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撫平洛虞的所有傷痕。

晚上的玫瑰整理到一半，洛虞和池依水睡在一張床上，池依水将人抱在懷裏，她能感覺到洛虞清淺的呼吸。

池依水在腦海裏問系統：“如果我被抹殺，我會以什麽形式消失？這具身體的原主還會在嗎？”

系統粉嫩的身影也顯得有些許憂愁：“這具身體本來就是虛空捏造的，如果你任務沒有完成，将會以其他形式離開，比如車禍之類的意外。”

池依水感到苦澀：“洛虞會很難過的。”

系統沒再回答，只是深深嘆息。

池依水睡不着，她睜開眼睛，在黑暗裏看不清洛虞的輪廓，鼻尖能聞到香甜的氣息，她有那麽多、那麽多未來想和洛虞一起做的事，她湊近洛虞，在洛虞嘴唇上親吻。

還好沒有徹底标記，池依水想她這會兒竟然還有心思想這些，還好沒有徹底标記，以後洛虞說不定還能遇到喜歡的人。

洛虞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她弄醒也沒有要睜眼的意思，只是越發往她懷裏縮。

轉天醒來時，池依水已經很早就起來，她坐在床邊看洛虞，見洛虞睜開眼就湊過去親了下她的臉頰，又問她：“昨天做夢了嗎？”

洛虞有些恍惚，她像布娃娃那樣靠進池依水的懷裏，點點頭，顯得有些疲憊：“夢到了。”

池依水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伸手去揉洛虞的後頸，問道：“夢到什麽了？”

洛虞擡眼看她，才說：“夢到……你出車禍了。”

夢裏全是血，洛虞撲上去抱住池依水不肯放手，很快就把自己也弄得滿是血，周圍的人拉不動她。

就像是把餘生都過完，她給池依水安排葬禮，看着池依水下葬，然後一個人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幾天，幾個月，也可能是幾年，抑制劑對她再沒有任何作用，洛虞也死了。

池依水頓住，随即又無比自然地抓過洛虞的手腕：“這個夢肯定是假的，你沒事就行。”

她不欲再讨論這個話題，洛虞也不想再說後面的內容。

池依水狀似自然地說：“早飯都做好了，洗漱完就去吃飯。”

接下來一整天，池依水都表現得很喜歡拍照，吃早飯要拍照，洛虞換鞋也要拍，理由是自己女朋友這麽好看，當然要多拍一點。

她叫洛虞看鏡頭，兩個人就都那樣看鏡頭，池依水的唇角帶着笑，她說：“洛總，笑一下。”

洛虞看鏡頭，又看向她，唇角抿起，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照片拍好池依水看了很久，轉頭說洛虞：“你怎麽不看鏡頭。”

洛虞沒理她，耳朵尖卻紅紅的。

到公司以後，池依水也不去休息室睡覺，她就坐在辦公室前面的沙發上，進進出出的人都在瘋狂打量她，出去後又興奮地和同事們讨論起池依水的身份來。

洛虞看她，沒能等到池依水提，洛虞就自己提，狀似不經意地說：“訂婚的事……”

她拖長尾音，确認池依水臉上沒有什麽後悔的情緒後，才把話說完：“我已經讓秋宜去安排了。”

池依水不易察覺地停頓片刻，随即她點頭：“那到時候得給秋宜包個大紅包才行。”

洛虞有點開心，臉上沒有表現出來：“那當然。”

洛虞去開會，池依水也想要在會議室裏呆着，秋宜剛要說這樣不行，洛虞就已經點頭答應下來。

秋宜：……

開會前夕，秋宜偷偷摸摸地把手機給洛虞看，那是池依水今天早上發的朋友圈，裏面洛虞的照片占了一大半，合着池依水在她辦公室呆了一上午就都在做這些？

洛虞擡眼繞過長長的會議桌，就看到池依水坐在角落邊上池依對她揮揮手，就又低下頭。

下午池依水正犯困，就看到一個“熟人”來找洛虞。

顏朦壓根就沒注意到辦公室裏池依水的存在，她直接走到洛虞的面前，言辭誠懇地問起洛虞為什麽不同意她進入洛氏集團。

池依水想，洛虞肯定是想到夢裏的那些事了。

果然，不管顏朦怎麽說，洛虞始終沒松口，随便找了些理由想要把人打發掉。

兩個人都以為顏朦這下總該走了，結果顏朦忽然笑了下，她說：“是因為阮沁嗎？”

顏朦情緒很激動，但理智尚存：“洛總你喜歡她就直說，我還能幫你，只要你給我一個機會。”

池依水在旁邊看得啧啧稱奇，心道她這算是看到官配親自動手拆CP嗎？

洛虞面無表情：“說完了？”

顏朦像是有些不相信，她仔細分辨着洛虞臉上的神情，結果并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畫面，她似是大受打擊地向後退了兩步：“不可能！”

如果不是聽到這個圈子的流言，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過，顏朦又怎麽會處心積慮出現在阮沁眼前？如果洛虞不愛阮沁，她後面的計劃又怎麽繼續？

她知道自己和阮沁在一起肯定會對洛虞造成很大的打擊，所以她前期其實沒打算那麽快和阮沁确立關系的，只是洛虞身邊又出現一個陌生女人後，顏朦才有了危機感，不得不提前和阮沁在一起，想要刺激洛虞。

到現在，沒有一個結果是在她預料中的。

洛虞已經不想再聽下去，她讓秋宜叫人來把顏朦趕出去，又叮囑前臺以後不讓顏朦進來，想了想，又給旁支打去電話：“想要以後再安排人手進來，就把顏朦看好。”

她說話冷硬，那邊的人忙不疊點頭哈腰地答應下來。

處理完，面前就多了一杯水，池依水站在旁邊垂眸看她：“喝點水再工作。”

洛虞哦一聲，乖乖去喝水。

池依水在下午的時候給洛虞寫了封情書，還有一束紫色鳶尾花，她遞給洛虞的姿态那麽的平淡，就好像以後的每一天洛虞都能收到一樣。

洛虞顯得有些受寵若驚，耳邊是池依水的絮絮叨叨，什麽冷了要加衣服，生病就去看醫生，不開心就到處逛逛，找點開心的事做，不要總是沉浸在過去，不要回頭，要往前走。

“不要一天到晚都忙工作，身體哪兒受得住？”

洛虞打斷她的話：“不是還有你嗎？”

池依水停了停，點頭：“對，還有我。”

晚上池依水抱着洛虞看過電影，洛虞去床上睡覺，池依水本來想去陽臺待一會兒，又覺得時間不夠，就也跟着回到卧室，躺到床上去将洛虞抱到懷裏。

洛虞說她：“不吹風了？”

池依水答：“天都冷了，有女朋友我還吹什麽風。”

洛虞不出聲，池依水伸手要去摸她耳朵尖，洛虞拍開她的手不讓她碰，兩個人在床上争了一會兒，洛虞的雙手都被抓住，耳朵尖還是被人碰了，臉頰也被摸了下，池依水發出輕笑聲。

洛虞像是惱羞成怒，背過身去。

池依水就跟着貼過來，床就那麽大，洛虞躲不開，無可奈何地被抱住。

池依水剛要說話調戲洛虞，一道熟悉的系統音響起。

【反派當前黑化值降至0。】

系統驚喜地冒出來：“恭喜宿主完成任務！居然是在最後一天完成，宿主你确定要留下來嗎？”

池依水在腦海裏慢半拍地回答它：“确定留下來。”

系統似乎有點可惜，又有點高興：“任務完成後系統将與宿主解除綁定，五分鐘後宿主将永遠地留在這個世界。”

池依水心潮翻湧，在她懷裏的洛虞察覺到她的安靜，用手肘往後碰碰池依水的肚子，然後她的手肘就被池依水的手掌覆蓋住。

洛虞說：“我還以為你睡着了。”

池依水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肘，問她：“洛虞，你剛剛在想什麽？”

洛虞：“……沒想什麽。”

她剛剛在想，她已經沒什麽好害怕的了，池依水給了她很多的愛和安全感，就像她背轉身去，也永遠不用擔心池依水會離開。

即便夢裏的事真的發生，只要池依水在，她就不會再害怕，最壞的結局也不過是她們都死了。

當然，她肯定是不會再讓池依水開車了，盡管那只是個夢。

她終于可以坦然地接受和面對失去，那些愛而不得的曾經，那些沾滿毒|藥的言語，那些控制她靈魂身不由己的日夜，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她缺失的東西都被池依水治愈。

池依水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她現在的确是有一輩子的時間去琢磨洛虞在想什麽。

五分鐘後。

【系統與宿主解綁中，進度10%……】

【進度59%……】

【進度100%……】

【解綁成功。】

【唯有愛與生命不可辜負，請珍惜來之不易的生命。】

池依水：老婆又在想什麽？算了她愛我就行

洛虞在想：剝奪池依水終身開車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