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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之遙，你不要抛棄我。”

“之遙，你不會背叛我吧？如果你背叛我的話，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然後自殺。”

她一連聲地說着，一句接着一句，完全不給人回答的時間，只允許自己任性地丢炸彈。

等到她終于停下來的時候，路之遙接口：“傻瓜，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

永遠，這是個很殘忍的詞呢，在聽完路之遙的話之後，林芊珏閉着眼睛這樣想着：永遠是一個讓人心生絕望的詞。之遙啊，我是這樣的愛你，可如果這愛有一天會變成一種傷害，我也會不知如何是好。之遙，如果有一天我傷害了你，你會恨我嗎？

想完這一些，林芊珏起身，仰起臉調皮地親了路之遙一口，然後對他微笑：“好了，不鬧你了，我還是進去好了。”

路之遙點頭：“嗯。”

看着她進了家門，屋子內亮起了燈，路之遙這才轉身離開。

還沒走出幾步，手機就傳來信息提示音，打開一看：“之遙，謝謝你送我的裙子。謝謝你說不會背叛我。回家的路上小心點，永遠愛你的芊珏。”

路之遙一邊看着一邊就露出唇邊的笑意來，但在這深黑色的夜幕裏，這個笑容，不知為何也扯上了一點黯淡而悲傷的味道。

他與芊珏的關系，是不僅僅以一個愛字就可以交待清楚的，而是，血與肉的關系，骨血相連，彼此交織滲透。

他停下腳步，轉回身看向林芊珏的家，定定地，看着那一室的燈光，一時間，思緒繁雜。

整間屋子亮滿了燈，這是林芊珏的習慣，無論是醒着還是睡着，她總是開着燈，像是一個生怕衣櫃裏或是床底下都會随時跑出怪獸來一般膽小的小孩子，用這種虛幻的燈光來麻醉自己太過清醒的神經。

什麽時候，才能真正地解救你呢芊珏？他這樣想了一下，心就跟着痛了一下，咝……突然之間，胃就毫無預警地劇烈刺痛了上來，他伸手按住，卻很快又往前彎下腰去……疼痛像散射而出的針一般迅速而尖銳地蔓延到了全身上下，讓人不可阻擋地軟弱下來，他往前踉跄了幾步，最終像跌倒一般頹然地坐到了路邊的石沿上，草坪上的草，堅硬地戳進他的後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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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夏如栀也是一夜無眠。

一直在等着樂菲回來，因為心裏面有好多好多話想要找她傾訴，關于這一天與路之遙的相處，關于這一天，她看見路之遙與林芊珏的相親相愛後心底裏不由自主地竄上來的那些羨慕與心痛，但是樂菲還是很晚都沒有回來。

她一個人打掃了整棟房子，彎着腰跪在地上用抹布一遍一遍地來回擦拭，直到把地板擦得跟打過蠟似的亮光可鑒，汗水滴滿一路，整個人因此就跟從水裏撈上來一樣的濕淋淋，她喘着粗氣把髒水提到浴室倒掉，然後就開始拿衣服洗澡，冷水澆頭，意識有短暫的清醒，痛苦猶甚，她閉上眼，快速打上泡沫。

在把髒衣服丢進洗衣機的時候，客廳裏的電話響起來，她頂着一顆濕淋淋的頭去接：“喂？哪位？”

結果電話是樂菲的父母打來的，旅行提前結束了，提醒他們可愛而又健忘的寶貝女兒明天別忘了去機場接他們。盡管知道夏如栀是樂菲的好朋友，但很顯然樂菲并沒有告訴他們她住在這裏，所以第一聲聽到是夏如栀的聲音時還是有些吃了一驚：“咦？怎麽是你，樂菲呢？”

她恭恭敬敬地如實回答，在挂了電話後，她突然想到自己是否該離開了。

盡管樂菲父母親一向對她很好很客氣，但她覺得對方不一定會習慣家裏多個陌生人跟他們住在一起。

她轉回房間開始打包行李，準備明天回宿舍。

打完包，沒事做，再次覺得空虛，返回到廚房打開冰箱找到了一聽不知何年何月擺在那裏的啤酒跑到陽臺喝将了起來。

今天晚上空氣很悶熱，一點風都沒有，夜幕黑得可怖，一邊喝着冰涼的酒液，一邊在腦袋裏組織着明天回到宿舍裏要跟宿管大媽怎麽說，可是想着想着，卻又有另外一個影像霸道地擠了進來，一張清瘦的五官秀氣的臉，臉孔白白的，笑容淺淺的，眼睛像星辰那樣閃亮，笑容像五月的栀子花開那般地清新怡人，可是這樣的笑容，卻是永遠也不可能屬于她的，啊……心好痛。她皺起眉，仰頭越發洶湧地喝下一大口酒去。

估計快十二點的時候，才聽到開門聲，夏如栀站起身，看到樂菲搖搖晃晃地走進來，她迎過去，聞到一股強烈的酒味，樂菲任性地甩開高跟鞋然後扭着貓步走進來，一看到夏如栀，就傻笑着張開雙臂要來抱她：“如栀……小栀栀……”她這樣像個小孩子一樣亂七八糟地叫着她的名字，搞得夏如栀氣也不是笑也不是，趕緊扶着她坐在沙發上休息。

“怎麽喝這麽醉？怎麽回來的？是何未送你上來的嗎？”夏如栀一邊起身倒水一邊問。

樂菲卻突然止住了之前的傻笑，兩手撐着沙發的邊沿聳着肩僵直着後背沉默。

夏如栀把水杯遞到她面前她也沒接，沒過多久，她的肩膀一下子垮下來然後就捂住臉抽泣，強忍的哽咽聲聽得讓人更加覺得憋悶。

“怎麽了這是？啊？快說話啊？發生什麽事了？”夏如栀低頭看着她情急地連連發問。

“……我……我跟何未分手了……”她嗚嗚咽咽地回答，擡起頭滿臉委屈地嘟着嘴看着夏如栀，眼淚從她的眼角旁不斷地流下來，可是很快又變得憤怒：“那個死何未，他居然說要跟我分手！他竟敢！！！”虛張聲勢地吼完這一句，卻又很快頹敗下來，她猛地抓住夏如栀的肩沖她嗚嗚哭泣：“如栀……如栀……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

怎麽辦？夏如栀愣在那裏，不知該怎麽勸，又要從何勸起？面對愛情，她的程度也許連幼兒園小朋友的水平都跟不上，更惶論要當研究生水平的樂菲的指導者。她只好生澀地拍着她的肩安慰她：“沒事沒事，也許他只是一時氣極了才亂說話，你看何未他平時待你那麽好，簡直都快趕上二十四孝男朋友了，又怎麽可能會跟你分手呢……”

“我把我們談戀愛的事告訴我同事了。”樂菲擡頭打斷了她，跟着又心虛地補上一句：“可我是不小心說溜嘴的……”

夏如栀愣了一下，樂菲的公司一向規章制度極其嚴格，杜絕辦公室戀愛，否則就要被清退炒鱿魚，真是的！她瞪眼罵她：“那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明明你們說好要地下情的。”

樂菲扁了扁嘴應不出來了。知道是自己的錯，只是說到分手還是讓她感到如此難以接受，就像如栀說的，何未平時待她那樣好，言聽計從跟個男仆似的，但一牽涉到工作上的事，就立馬成了冷酷代言人，她現在是真的慌了，她再次抱住夏如栀，聲音越發顫抖：“如栀……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啊？”

夏如栀拍着她的背，擡頭看見自己打包好的行李，閉了嘴，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一夜，她一直陪着樂菲，結果原先是她想要對樂菲傾訴的話一句都沒說反而是聽她哭訴了一整晚，但是這樣也沒什麽，朋友本來就是這樣的一種感情對不對？

第二天，夏如栀一早起來，整理完畢做好早餐，看看樂菲還沒醒，就留了一張紙條告訴她她父母親是幾點的飛機讓她一定記得去接，然後就說自己要搬回宿舍去住了，因為這樣離實驗室比較近便于工作。

至于何未，她想，她會找時間去跟他當面談談的，畢竟她們的這段感情，在她這個外人的眼裏看來還是值得珍惜并且用心維護的。

她拖着行李先回了宿舍，用近乎讨好般的笑臉跟宿管大媽解釋了重新回來住的原因，長着一張冬瓜臉的大媽用一種鄙夷且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她：“你真的确定要住回來嗎？之前不是說要住朋友家的嗎？宿舍晚上一到十點就熄燈，而且用電也有限制哦，這麽熱的天，你确定你可以？”

“沒事，我可以。”夏如栀繼續疲憊地陪笑，一邊點頭哈腰。

宿管大媽撇了撇嘴也就沒再說什麽，轉身扭着水桶腰拿鑰匙去了。

在宿舍裏把東西放好之後就準備去采購今天的食材。

買了一大堆東西往實驗樓那邊提，呼哧呼哧地走上樓梯的時候，忽然在二樓的樓梯轉角處看見一個人，是……路之遙。她不由地頓住了腳步。

此時，他背向着她，靜靜地站在樓梯轉角的欄杆處，他身上白色的襯衫有些透明，肩胛骨在衣料裏面淡淡地突顯，他的後背看上去顯得很單薄，腰也很纖細的樣子，陷在褲腰處的那一塊脆弱地有讓人很想要摟抱他的沖動。

啊……夏如栀覺得自己臉紅了。

一時間，她不知該繼續往上，還是……停在這裏。

他的樣子，顯得有些寥落，像是在想事情，而且還是一些不甚輕快的事情，因為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麽哀傷而且沉重……

路之遙站在欄杆前，眼睛看向遠方，卻一點焦距也沒有，只是這樣靜靜地望着。昨晚上胃疼了整整一夜。對于在芊珏重新又回到了他身邊，并且看起來還平安無事的樣子的情況下自己又會再一次如此嚴重的犯病，他覺得有些懊惱。整個晚上，他都沒睡着，一直在想着芊珏的事，過去的事，現在的事，未來的事，越想，心裏就越慌，胃裏也就越掙紮，胡亂地吃了一堆藥以後，疼痛似乎消散了一下但很快又去而複返，折騰了一宿後整個人倦到脫力，累到連疼都快感受不到。

而在那間亮滿了燈的屋子裏，芊珏可曾好好入眠？

背後傳來腳步聲，他轉過身，看見是……夏如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