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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什麽？車禍？！！”

“你先別着急，沒什麽大礙，只是一些小傷，”聽到夏如栀如此緊張的語氣路之遙似乎也有些慌了，趕緊解釋：“因為之前他一直在念你的名字，所以我想，他應該會很想要見到你……”

“好，我馬上來！”夏如栀二話不說應到，問了醫院的地址之後就挂了電話，轉身拜托同事請假早退，跑到路邊攔出租車。

半小時後，她到達醫院。

當她輕輕地推開唐峥鵬的病房門時，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路之遙。

病房內，路之遙坐在靠牆的一張方凳上，兩手環胸，低着頭，背部抵在牆上，安安靜靜無聲無息的樣子，看上去似乎正在閉目養神。

她怔怔地停住了腳步。

“夏如栀？”路之遙被推門聲驚動，擡起頭，望向門口，一看見夏如栀，他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你來啦……”他說着，就從方凳上站起身來。

時隔兩年了。路之遙看起來好像沒怎麽變，還是跟以前一樣身材瘦瘦的，臉孔白白的，只是好像黑眼圈有變得稍微明顯了一些，大概工作還是很忙吧，而且他這個人，一旦撲在工作上就常常會進入忘我狀态，所以這種狀況，在接受範圍之內，不算意外。

可是夏如栀仍是看得心亂如麻，大腦裏逐漸充溢上一種滿漲的情緒，令她幾乎已經忘了此行的目的。直到路之遙再次開口問她，“不好意思，剛剛的電話，你一定被我吓到吧？真是對不起，我說話太魯莽了。”

她這時方才有所頓悟，慌忙錯開眼神應道，“不，沒有，不會……”說完她就扭頭往唐峥鵬的病床走去，“峥鵬他沒事吧？醫生怎麽說啊？”她邊問邊俯下身觀察着唐峥鵬的傷勢。

此時，唐峥鵬睡着，額頭上纏着厚厚的一圈紗布，臉上有不少劃痕，但都是一些小口子，她把目光往下移一點，看到了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臂，差不多大半只小臂也都被纏上了雪白的紗布。但是沒有打石膏，那麽應該就沒有骨折什麽的吧？她略微舒了一口氣這樣想。

“嗯，還算好，只是一些皮外傷。”路之遙走到她背後回答她。

可是床邊的點滴瓶卻有些吓人，居然是紅色的！夏如栀擡頭看見血袋，不禁吓到，“怎麽回事？”她指着血袋轉頭問路之遙：“輸血？”

“嗯。醫生說他失血過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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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血過多？”夏如栀一聲驚呼，轉頭再次查看唐峥鵬的傷，“可是他看起來……”難道是被子底下看不到的地方還有大的傷口？

“……他的凝血功能不太好，醫生是這樣說的，所以……急救的時候一直出血不止。”路之遙再次輕聲回答。

啊，她突然就想起來，之前自己打了唐峥鵬一巴掌之後他好像也曾出現過這種不太正常的現象，當時他跟她解釋說自己有血小板低的狀況，而且還說沒關系。但是這種小傷就需要輸血，絕對不是沒關系吧？她不自覺擰起了眉。

“……下班的路上車子撞到了綠化帶，當時他剛好在跟我通電話而且我就在附近，所以我立刻就趕過去了……等我到的時候他就已經暈了，手上頭上到處都是血，挺吓人的……救護車開到半途時他開始叫你的名字……當時我沒考慮這麽多，直到急救完了我才想起來是不是該給你打個電話。”路之遙站在她背後，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跟她解釋着。

夏如栀回頭，輕聲地應了一聲，“嗯，謝謝你通知我。”可是這一回頭，卻發現路之遙的臉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變青，額上也狂流着吓人的冷汗。

“你怎麽了路之遙？沒事吧？”她幾乎是脫口而出。

路之遙皺了下眉頭,“……不好意思……我，還是過去坐一下。”勉強地回了這一句之後，他就轉身走了，走到凳子旁邊時，夏如栀看到他似乎需要扶着牆才能坐下，而且剛一坐下他就繼續了夏如栀進門時看到的那個姿勢，彎着腰拱着背，低頭抱臂環胸，哦不，這次是環腹了，她看到他裹在腹部上的手臂正在明顯地用力，白皙的皮膚下因此鼓出了青紫的血管。

夏如栀立刻就跟了過去，“路之遙你怎麽了？是胃疼嗎？”她蹲下身，急切地詢問他。

路之遙低着頭沒有回答。大滴的冷汗，靜靜地順着他的發叢滾落下來。

夏如栀伸手往他腿上拍了拍，語氣更顯焦灼：“路之遙，你到底怎麽樣啊？”

路之遙這才勉強地搖了搖頭。他低着頭，只是一味地喘息，吐氣艱難，似乎無法開口，他的臉色白裏透青，全身顫抖個不停，夏如栀看得心揪成一團，他，應該是已經疼到說不出話來了吧，所以就連平常最善于拿來僞裝自己的微笑也已經沒辦法對她展現了！

“路之遙，身上有帶藥嗎？”可是剛問完她又等不及他回答，騰的一下起身說：“你等一下，我去外面買……”

可是剛一起身，手卻被人猛地扯住。路之遙的手，冰得吓人！

她轉頭，看見他側着頭費力地從牙縫裏對她擠出一串字，“……不用了……沒關系的。”可是話一說完，他就失力般地大喘了一口氣，跟着就把壓在腹上的一只手換成了一個緊握的拳頭死死地抵在他的胃上。

簡直要瘋掉了！夏如栀不由在心裏狂喊：路之遙，在我面前就不用逞強了！！！拜托，明明無論你怎樣虛弱的樣子我都見過了好不好。我不是會嘲笑你的軟弱的人，而是會為你心疼的人，所以，請不要再跟我演這種戲了好嗎？

但是當然，她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來。

因為——她是膽小的說謊者。

她忍住幾乎快要崩潰的表情僵硬快速地回答他說，“不要緊，醫院門口就有藥店，我很快就回來。”說着，她就輕輕掙脫了他的掌握，轉身拿起包包跑出了病房。

一路上，她始終在想，結果，他還是把自己的身體弄得這麽糟糕嗎？明明才答應過她說自己知道怎麽做了，害她還以為，從此以後他會把自己愛護得好一點，至少，是身體的部份。

他是不是都已經忘了自己曾跟她說過“不自虐，讓自己健康，耐心等待。”這樣的話了？

而她，卻還如此深刻地記得當時他對她說：“好像每次跟你在一起，就會變得安心而且具備勇氣，就好像……你是我的指南針一樣，讓我有一種找到路的感覺。”

指南針。

她把這樣的話，當成情話一樣認真小心地納入心底備加珍藏，而他，卻好像早已忘記。

難道，是因為林芊珏的關系？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沒有好起來嗎？啊……路之遙，為什麽你還是讓我這麽擔心，這麽心疼呢？真是的……簡直快要瘋掉了，眼淚好像也快要忍不住了……

她飛一般地跑到了最近的一家藥店，快速買了一些路之遙之前曾經吃過的胃藥，然後再飛一般地跑回到醫院裏，在經過護士站的時候，跟護士要了一杯熱水。

但再次走進病房時，她發現唐峥鵬已經醒了，而路之遙這時已經把凳子搬到了床邊上，彎着腰在跟他輕聲交談，她還沒出聲，面向她這邊的唐峥鵬就已經先看到了她并且跟她打起了招呼：“嘿，夏如栀，你來啦！”

她快速地将目光從路之遙的背影上抽離轉向了唐峥鵬，啊，他興高采烈的樣子，看上去還真不像是個病人啊，倒好像中了什麽彩票似的，夏如栀站在原地鼓起了嘴巴。見鬼。說謊者可真多。一個，兩個，到處都是。大家全部都在騙人。

她繼續擺着一張唬人的臉，走過去生氣地沖唐峥鵬吼：“不是常吹牛自己的駕駛技術可以去當賽車手了嗎？怎麽還會出車禍？”

唐峥鵬聽完微微一怔，但立刻又莞爾，“哦，一時沒留神把公路當成賽道了。”

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冷笑話，夏如栀白了他一眼，一邊把手上的藥遞給路之遙一邊繼續惡狠狠地說：“拜托你下次開車把腦子帶上好不好，別再幹這種吓人的傻事了。”

唐峥鵬靜靜地看着她遞藥給路之遙，笑了笑，沒回答。

路之遙接過藥，輕聲說：“謝謝。”

夏如栀在床邊坐下來，轉頭盯着唐峥鵬再一次盤問：“老實說，到底怎麽出事的？”

唐峥鵬支支吾吾，眼睛不停瞟向坐在一旁的路之遙，可路之遙卻只管自己鎮定自若地剝藥片，素白着一張臉，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唐峥鵬微顯焦燥地低頭咳了兩聲。

路之遙轉頭看了他一眼，嘴角一提，浮上一抹微笑淡淡地對夏如栀說：“峥鵬今天升職了，所以趕着要去見你，聘請你當他的助理。”

啊？

“喂！！路之遙！！！”完全沒預料到路之遙會這麽說，唐峥鵬坐在病床上急得差點跳起來，原本因失血過多而蒼白如紙的臉上，居然神奇地浮出了兩朵淡淡的紅暈。

夏如栀一看到他如此激烈的反應，反而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路之遙也跟着她噗哧一笑。

如此情景，唐峥鵬也只有嘆氣的份了。不過既然路之遙都說了，唐峥鵬幹脆也就不隐瞞了，于是他說，“嗯，雖然時間比原先預計的半年要長了點，不過夏如栀你也不能因此食言哦。”他眨着眼睛用一種故做的孩子氣的語調很好地起到了一種活躍氣氛的作用。

夏如栀沒有當場答應他。

當然，原因不是因為時間的關系。

其間，醫生過來巡診，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然後又耐心地回答了夏如栀問的有關于唐峥鵬傷情的問題，最後醫生說：“探視時間要控制一下，病人需要靜養。”

唐峥鵬趁勢趕人：“快走快走，都給我快點回家去，我要休息了。”

“你确定不用人陪着？”夏如栀問。

“不用，吶，”唐峥鵬指了一下床頭的急救鈴，嘻皮笑臉地說：“只要按這個就會有美女護士第一時間進來救我的。”

夏如栀不理他，路之遙則忍着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你會送夏如栀回家吧？那回去前就麻煩你代我請她吃個飯吧，難得她這個大忙人居然肯抽空大駕光臨來看我一回。”唐峥鵬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這樣說。

夏如栀瞪他一眼：“唐峥鵬，你跟我還客氣？”

“太久沒見面了，而且還有求于你，所以該客氣還是就客氣一下吧。”說完唐峥鵬就哈哈一笑，一團喜慶地笑出了八顆大牙，可是即使是這樣，也還是難以掩飾他那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異常蒼白和憔悴的臉色。

夏如栀不自然地側了一下頭，心裏有些為他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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