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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時間，緩慢地過去，窗外沉重而巨大的夜幕，鬼魅一樣張着大嘴吞噬着這世上的所有傷痛。有好幾次，路之遙都快要被自己那個瘋狂肆虐的胃折磨到失去意識，他只能拼命地縮緊身體，将手臂用力地抱在一起以此給予自己支持下去的力量，到最後，甚至因為用力過度的緣故而導致兩條胳膊完全脫力。

很多年前，他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這種令自己支持下去的力量與念頭，但是最近，卻似乎又找到了某種力量，那種，想要為之努力呼吸的力量。只是現在……

這種力量，卻又有了一種可能随時會逃脫的感覺。這讓他感到惶恐，一種劇烈的動蕩感，讓他時不時就有一種臨近崩潰的恐慌。他想，他的确已經變得比自己意識中的更加要依賴夏如栀，但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日光破曉之時，夏如栀睜開了眼睛，經過一夜的沉睡，精神恢複得很好，一大早就有一種神清氣爽之感，這讓她竟能帶着一種輕快的笑意四處尋找路之遙的身影。

可是……沒人。她慢慢地從床上坐起身：“之遙……”她疑惑地出聲輕喚。

沒有人應她。

她擡頭環顧了一下四周，看見一旁的座位上，還擺着路之遙的手提電腦，旁邊，則擱着一堆藥片的空殼。她的心頓時就揪了起來，可剛準備起床去看看，卻發現路之遙已經輕輕地推門進來，看到夏如栀要起來，他立刻就跑了過來：“如栀，你起來啦？”

夏如栀擡頭看到路之遙滿臉的憔悴，臉色蒼白不說，這人平時也就是這樣一副沒血色的樣子，可是今天卻已是蒼白到極致，甚至連皮膚下青紫的血管都已能清晰可見，而且，那黑眼圈是怎麽回事啊，那一大圈烏青的，都快趕上國寶了，她看得都快心疼死了，臉色一緊，手不覺已撫上了他的面頰：“你怎麽了？臉色好差啊，昨晚上是在哪裏睡的？一定沒睡好吧？”路之遙把她的手按住在臉上，又轉臉往她手心裏親了親，然後對她淡淡地說：“沒什麽，我挺好的，你別擔心。”

不擔心？不擔心才是見鬼了，路之遙，你知道嗎？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擔心最擔心，從來就只有你一個！！你的好，你的壞，你的笑，你的淚，你的任何的，一舉一動，都是牽扯我心弦的唯一牽絆，所以，請不要為我這樣隐藏着你的疲倦你的累你的辛苦與你的痛苦，如果你足夠愛我，就會足夠地信任我，然後将自己，完整地交托給我……可是你現在……還是不夠愛我，對不對？她這樣想着，就閉上眼睛輕輕地吻了一下路之遙，“之遙，我總是擔心你。”

路之遙的身體微微一顫。

她這樣的一句話……令他的心裏湧過一陣沖動，眼前迅速閃過她沖進人群拉住唐峥鵬氣乎乎往外走的身影，他感到身上一陣發冷，他閉了閉眼，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如栀，你喜歡我嗎？”他吸口氣，很快又接着問，“如果你喜歡我，你又是喜歡我什麽呢？”他的聲音顫抖，眼神黯淡，嘴角有一抹虛弱的苦笑，“我既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也不能給你很優渥的生活，我甚至，都不能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保護你不讓你受傷，我這樣的人，又值得你喜歡我什麽呢？”

夏如栀愣住了。

完全沒想到，路之遙有一天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的心髒因此抽痛得厲害，或許他們都是善謊者，所以才會自動自發地抱持這樣一種懷疑他人的警覺心，但是之遙啊，關于我喜歡你的這件事，在你看來就有這麽不可靠，就有這麽無法讓人信任嗎？可是你知道嗎，你知道我愛你有多久了嗎？你知道我愛你有多深嗎？你可知道，我到底……是用一種怎樣的心情一路下來這樣愛着你的嗎？你幾乎已是我心中的神，可你現在，卻如此地貶低着自己，你這樣子，叫我該怎麽辦啊？

夏如栀用力咬住唇，因為怕自己會哭出來。此時，哭應該是不對的吧？那麽，是應該說點什麽來安慰他嗎？好像也不适合……之遙啊，我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你相信我呢？做為善謊者，這果然就是最大的懲罰啊……無論說多少次，都有可能會被當成謊言，她沒有回答，而只是沉默地抱住了他，用力地抱住他，把眼淚用力地憋着往回流，“之遙，我喜歡你。”沒有任何理由，我喜歡你，就只是這樣而已。

路之遙僵着身體任由她抱着，心裏感到愧疚無比，他在幹什麽？他到底，為什麽會對夏如栀抱怨着這些？難道就因為難以忍受一夜的病痛而對她撒嬌示弱了嗎？他怎麽可以有這種資格呢？真是罪該萬死啊，他在心裏強烈地譴責着自己，然後他努力地提起嘴角笑了一下，拍着夏如栀的後背跟她輕聲說抱歉：“如栀，如栀，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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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夏如栀需要住一個禮拜的醫院。

第二天唐峥鵬就過來看望她，一進門就笑着跟她打趣：“哎夏如栀，為了救我居然把手都給摔折了，這麽大的付出需不需要我以身相許啊？”

夏如栀惱羞成怒地拿枕頭摔他。

他抱着接住的枕頭沖她微微地笑着。

打鬧完畢，還是會關心地問他，“怎麽樣？醫生讓你做的檢查都做了嗎？還有公司裏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現在都處理好了嗎？”一想到那天被一大堆人圍追堵截的情景夏如栀就覺得揪心，要不是自己手傷了路之遙不讓她到處亂跑她早就過去找唐峥鵬問個清楚了。

唐峥鵬淡淡微笑着一一回答：“該做的都做了，醫生說沒什麽問題，開點藥吃吃就可以了，然後公司的事也正在友好磋商當中，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夏如栀一臉狐疑地看着他，“真的沒問題？”

唐峥鵬拍了一下她的腦袋，瞪眼，“難不成你想有什麽問題？”

夏如栀就沒再說什麽了，過了一會兒她提出想要早點出院時，結果又被唐峥鵬給罵了回來：“笨蛋！身體重要還是工作重要啊？快點給我恢複得好好的，以後我才能更好地使喚你！”氣得夏如栀又想拿枕頭砸他。

鬧了一通之後他安靜下來又問：“怎麽樣？和之遙相處得還好嗎？”

夏如栀咬了咬唇，臉色微變，沒有回答，而是将頭輕輕地扭到一邊去。

唐峥鵬看她這樣，不禁就嘆了口氣。愛上一個有過去的男人，總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但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夏如栀，我也只有默默地支持你了，只是希望，你不要傷你自己太深。

可是夏如栀後來忽然又開了口，幾乎是自言自語般地說了一句：“很好，我們，很好。”

這樣的話，究竟是欺人，還是自欺？

剛剛下班趕過來站在門外的路之遙，在聽到夏如栀的這一句“很好，我們很好”的話後，把手停在了門把上，半天也無法轉動下去。

一個禮拜後夏如栀出院。一出院就堅持要去上班。

路之遙怎麽勸也不聽，拗不過她，只好警告她盡量少用右手。

“可我是右撇子哎……”夏如栀皺起眉頭故意撒嬌地說。

路之遙也跟着皺起眉頭，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說，“那算了，還是呆在家裏好了。”說着，就摟住她的腰把她往家裏拖。

夏如栀趕緊讨饒，“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用左手，我只用左手。”她舉着左手向他調皮地吐着舌頭，路之遙拖她入懷，輕輕吻着她的頭頂。

于是上班過程中，就不斷地接到路之遙打來的監督電話：“怎麽樣？累不累？峥鵬讓你幹什麽活？沒有動到右手吧？他要是敢随便差遣你你告訴我我一定去教訓他！”

夏如栀不禁哭笑不得。唐峥鵬哪裏會讓她幹什麽活？除了叫人拿來一份公司簡報讓她看着，就連接電話打印文件這種工作都另請高明了，簡直不是把她當助理而是拿她當成活佛一樣供着了，明明之前還說要好好地使喚她來着。而且這樣子，讓別的同事看到也很不好吧？夏如栀其實很糾結的，于是偷了個空跑進辦公室跟唐峥鵬抱怨說：“你多少也派點事給我做，不然同事們該給我白眼了。”

“誰敢？”唐峥鵬兩個字頂過來。

夏如栀只好翻着白眼繼續回去看簡報。

中午她跟唐峥鵬一起去食堂吃飯，路之遙沒來，說是實驗室裏工作還停不下，讓他們先吃。“最近因為上次那起假藥的烏龍事情，實驗室工作增加了許多，你體諒他一下。”唐峥鵬替他解釋。

夏如栀失笑：“你覺得我是那種不體諒的人嗎？”

唐峥鵬也笑，“不過也不要體諒過頭了哦？該抓緊的時候也還是要抓緊的。”附加上一個意味深長的眨眼。

夏如栀還是笑笑，故意将這話裏的潛臺詞自動屏蔽了。

自從手摔傷了之後，路之遙就變得百般地呵護她。每天親自下廚為她煮飯炖湯不說，而且到處都為她小心翼翼的，走路要扶着，拿東西要幫着，洗澡會幫她放水拿好換洗的衣服，甚至幹脆還問她：“要不要幫你洗？”夏如栀每天都在享受着他對她前所未有的疼愛，可是，卻始終都有一種無法真正抓握住他的無力感。

這種無力感，一直淡若似無地飄在他們之間，在他偶爾的失神中，在他某次的嘆息中，她都可以明顯地感受到這種無力，卻又總是抓不住也趕不走。有時，她躺在他的身側，手被他緊緊地握住，他的氣息溫暖而真實地充盈在她的身體周圍，可她，卻依舊看不清他。她想，她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只是她卻沒有勇氣去拿取那支解決問題的鑰匙。

果然愛情來得太過艱辛，就會喪失一切質疑的勇氣。

但是，不問，問題就永遠也不會出現了嗎？

兩個月後的一天，夏如栀在路之遙那塞滿了報紙與信件的信箱裏，看到了一張明信片。

就是這樣的糾結…………總之是相愛容易相處難，定情的瞬間，并不是愛情的完成，而只是一個起點，真正的鬥争往往是在說完我喜歡你之後開始的！！

上一章的《關于小唐的新文》大家看過沒？有意見要提哦，果子最喜歡看大家的小爪爪啦~~親親~~~

同步更上，祝大家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