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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你,什麽意思?”唐峥鵬愣了一下。
路之遙跑去拿來了球,表情依舊淡淡,“我的意思是,關于夏如栀的事我會幫她處理,就不用你再費心了。”
“路之遙!”唐峥鵬一把抓起路之遙的衣領,扭眉沖他吼道,“你別忘了夏如栀也是我的朋友,朋友的事對我來說也就是我的事。”
“但我才是夏如栀的男朋友。”路之遙默默地看着他,語氣中有刻意的強調,然後轉身,凝神,再一次認真地躍身投籃,這一次,籃球輕輕松松地落入了籃框。
唐峥鵬怔在原地。這是路之遙第一次如此明确的在自己面前表達了他的心意,他看起來,的确是心意已決的模樣,同樣做為男人,唐峥鵬能夠體會他眼裏的堅毅與霸道。
“那麽,林芊珏呢?”忍了半晌,終于還問出來了。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底牌了嗎?唐峥鵬覺得心裏仿佛有個影子已經忍不住很可悲地恸哭了起來。
路之遙站在原地一直都沒有動。過了很久很久,他才若有似無地說了一句,“我愛如栀,峥鵬,我愛她。”
唐峥鵬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就一頭栽倒在地——
“峥鵬?峥鵬!!!”路之遙俯身大叫。
接到路之遙告之唐峥鵬入院的消息,夏如栀立刻趕往了醫院。
在急救室門口看見了滿身是血的路之遙,夏如栀一下沖過去,“之遙,峥鵬他怎麽了?”
路之遙擡起頭,小心地接住她,“不要緊張,峥鵬他會沒事的……”說着,他皺了皺眉,蒼白的臉上似乎滑過一絲痛楚,仿佛身上很冷似的他低下頭打了一個哆嗦,說話的聲音因此也有些發抖起來,幾乎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的虛飄無力,“會沒事的,如栀你放心。”
可是夏如栀已起身離開他,站在急救室門口像只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着急地踱來踱去。
好痛!如栀,我的胃好痛。路之遙慢慢彎下腰,用拳頭死死抵住那塊再次抽搐不止的爛肉。可是,卻只能這樣默默地看着你的背影,一語不發。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搶救,唐峥鵬被轉入了病房,躺在病床上的他,臉色因為大量失血的緣故已經變得跟紙一樣蒼白透明,夏如栀一直站在床邊看着他,當眼角瞄見床邊的輸液架上挂着的那觸目驚心的血袋時,她就再也無法忍住在眼睛裏橫沖直撞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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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之遙沒有跟入病房。因為,他的眼睛再次出了狀況。他無法前行,眼前的世界已變成一團他無法掌控的黑暗,他只能是默默地坐在原地,一邊忍受着失明帶給他的巨大驚恐,一邊忍受着瘋狂的胃痛。
接下來的幾天裏,夏如栀還跟以前一樣一有空就陪在醫院裏,唐家父母一直對她感激不盡,在病房裏一同聊天的時候也常常對她交口稱贊。而唐峥鶴則是一次都沒來看過弟弟。
路之遙沒再接送夏如栀,推說自己實驗室裏走不開,但實際上是因為,他害怕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出現失明的症狀,怕在路上出事,因此他自己上下班也全是坐出租車。最近這段時間,失明發作地越來越頻繁,并且時間也在每一次發作中逐漸延長,已由最初的十幾秒達到最長的幾個小時,路之遙自知不好,便趁着夏如栀忙于照顧唐峥鵬的這段時間,自己去眼科醫院做了檢查。醫生的診斷結果拿到手後,他一個人在候診室的長椅上坐了足足有三個鐘頭,那三個鐘頭,是猶如三個世紀那樣的長,仿佛獨自穿行黑暗的隧道,冰冷,無光,讓人失去耐心與希望,某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大概是已經死掉了,直到再次劇烈發作的胃痙攣将他擊醒。後來,他躺在輸液室的臨時病床上,醒過來時,發現眼前還是一片黑暗,頓時間,眼淚就猶如噴泉一般迅猛地沖出了眼眶。
怎麽辦如栀?怎麽辦啊夏如栀,我看不見了,可我剛剛才發現自己那麽愛你,剛剛才想到要跟你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剛剛才想到自己原來還有那麽多的感情可以好好地回報你,可現在,我卻什麽也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了,我又能帶給你什麽呢,如栀。
天黑下來,路之遙坐上出租車,來到唐峥鵬的病房,推開門,沖裏面的人微笑,“峥鵬,如栀!”
飄着消毒水味的病房內,再次響起了一貫的三人交談,輕松自如,兼之偶爾的打趣,仿佛一切都還跟過去一樣,從未變過。夜色漸深,唐峥鵬催促兩人離開,“快回去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
“有事打電話。”夏如栀起身幫他掖了掖被角,醫生說現在唐峥鵬的身體還很虛弱,只要有一點點病菌都可以輕易打垮他,所以要做好完全避免感冒着涼的準備。
“放心,我沒事。”唐峥鵬淺淺地笑,把眼睛投向路之遙,“之遙要好好送如栀回家哦,要是在路上磕破一點皮,當心我這個朋友找你拼命!”
路之遙微微笑起來,“好,知道了。”
兩人轉身出了病房,“怎麽樣,是回自己的家嗎?”路之遙輕聲問着,然後将腳步加快走到馬路上攔車。入秋之後,夜裏的風已變得驟涼,吹到眼眶裏引發陣陣刺痛,夏如栀默默地看着路之遙的背影,沒有回答。
車來了,路之遙打開車門讓夏如栀先上車,而後自己也坐了進去,剛剛張口向司機報出了夏如栀公寓的地址,卻被夏如栀打斷了,然後,他聽到夏如栀報出了他家的地址。
路之遙瞬間張大了嘴巴——
“如栀……”他簡直不敢相信,如栀又願意去他家了,正當他百感交集地想伸手抱抱她時,只見夏如栀又沖他微笑地瞥了一眼,接着就把頭歪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立刻嘆息般地抱緊了她,而她也同樣将雙手環住他的腰抱緊了他。
兩人緊緊地依偎在一起,恨不得就此變成一個人一樣。
車子一路輾過濕潤的路面朝路之遙家飛馳。
到家門口後,路之遙依依不舍地放開一路摟着夏如栀的手,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雖多日沒來,室內的環境,依舊是那樣的熟悉,看到路之遙親手為她擺放室內拖鞋,夏如栀滿臉羞愧地說:“你別忙了,我又不是客人……”
路之遙一下咧開嘴笑了起來,他拿手指輕輕地刮了一下夏如栀的鼻子說:“你能這麽說,我就放心了!”說完,他又問:“想喝點什麽?果汁還是咖啡?”
“咖啡?”夏之栀瞪眼:“你是嫌自己的睡眠太好了,還是忘了自己有胃病?”
路之遙撓了撓頭,“啊……好懷念啊,這種,被你念叨的日子……”
夏之栀瞬間鼻頭一酸,接着她問:“你餓不餓?不如我做點東西給你吃?”
夏如栀在廚房裏忙活的時候,路之遙就坐在餐桌後面看着她。
如栀在洗菜的樣子。
如栀在切菜的樣子。
如栀在炒菜的樣子。
每一個有如栀的畫面,都讓人想永遠地定格住……
什麽是幸福,這就是幸福啊!如栀,如果此刻我問你願不願意像現在這樣永遠跟我在一起,你會怎麽回答我呢?
願意?
還是不願意?
夏如栀一回頭,發現路之遙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依舊是那樣純淨而又充滿了憂傷,但,為什麽是憂傷的呢?是因為和我在一起,所以才憂傷嗎?路之遙,為什麽我總是給不了你真正的幸福,為什麽?
“你傻乎乎地看着我做什麽呢?是不是嫌我做菜的樣子很醜?”
路之遙一下就笑了。
啊,他笑得真好看,可是,這樣的笑容,真的是屬于我的嗎?
“笨蛋,你又在傻笑了!不許笑!不然我命令你馬上離開廚房!!!”
結果她剛下命令不到三秒鐘,路之遙已經起身走到她身後,并從背後摟住了她的腰。
“好,我不笑,那讓我陪你一起炒菜行不行?”他邊說,邊握住了她那只拿着鍋鏟的手一起炒起菜來——
兩個人兩只手做一個動作——
理所當然的,菜都被翻出鍋外了!
“喂,你別鬧了!菜都炒到外面去了!”
“沒事,撿回來再炒好了,我不嫌髒!”
“喂——”
“怎麽啦?”
“你不要這樣啦!”
“我怎麽樣啦?”
“這樣子沒辦法炒菜的啦,你還是坐回去吧?”
“不會啊,我覺得挺好玩的,本來家務事就要兩個人一起做的嘛……”
結果掙紮歸掙紮,兩個人的手還是緊緊地握在一起。
鍋裏的菜很快就散發出了誘人的香味……
這天晚上,大雨瘋狂般地下着。
而在夏如栀和路之遙的心裏,卻各自在下着自己世界裏的雪。
入夜後,兩人躺在床上,都靜默無聲,路之遙把一只手輕輕地搭在夏如栀的肩膀上,但夏如栀沒有反應,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睡着了呢?畢竟,在剛剛過去的一天裏,她也夠忙的夠累了的……他很想和她說說話,可是,他忽然發現自己的眼前又一次消失了光明,如同一盆冷水突然從頭頂處澆下,他默默地收回手,然後背轉過身。
他閉上雙眼,絕望的淚水無聲地滑下。
第二天,他們照常一起去上班。
第三天,路之遙沒有去上班。
人事部收到了一封他的辭職信,而夏如栀,則收到了他的一封告別信。
如栀:
見信佳。對不起如栀,我走了。對不起,這樣不告而別,只是,卻又找不到更好的方法與你告別,所以,對不起了。
那天晚上你問我,我愛你嗎?比起芊珏來說,我到底更愛你們哪一個?我想,你會那樣問的意思大概是在怪我沒有跟你說芊珏的事吧,可是關于這件事,到底跟不跟你說,如果要說又要怎麽說,一直以來都在深深困擾着我,因為,那不是一件美好的事,甚至可以說,那是一件很殘酷的事,不管愛不愛你,我都會有困擾,究竟會不會因此給你帶來陰影,同時,也帶給自己陰影,如果我說了,你還會像以前那樣看我嗎,就是這樣一種矛盾的心情。請原諒。
我想你知道,芊珏和我,是從小就認識的,我們是鄰居,是兩家家長都是好朋友的鄰居,在我十歲那年,出了一件事。
那是一個深夜,芊珏和我約好要看流星,我們倆一起偷偷溜出家門,可是我的望遠鏡不見了,我跟她說有可能是落在我父親的車上了,這時我發現我父親的車剛好就停在門口,于是我就跟芊珏說等等我我去車上拿,誰知她卻搶在我前頭奔向了那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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