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06

chapter06

室外豔陽高照,路邊有家洗車店,水和車身相撞濺起的水花被烈日照得亮晶晶的。

林雪開着車找顧延非家那條盛辰路,可開着開着就竄到個小巷子裏去了。她肚子餓得咕咕叫,正好看見路邊有家烤肉店,她立馬把車緩緩停到路邊。

她的手已經摸到門把手了,剛想掰開門,餘光就瞟到了自己畫風太過清奇的一身衣服:大T恤、沙灘褲,以及腳上的那雙皮鞋。

林雪怔在車裏。那會兒在超市裏買這身兒衣服,一是覺得看起來還算舒服,二是超市裏頭也沒什麽正常的衣服,這會兒她倒是有點後悔了。

作為一個演員,穿着這樣的一身兒衣服,這是何等的“自暴自棄”!她一咬牙,極力壓住對食物的欲望,發動車子繼續找家。

一進屋,林雪繞了一圈,心情有點沉重。

這房子是深色調的裝修,一點多餘的裝飾都沒有,廚房裏連個電飯鍋都沒有,茶幾上放着幾個蔫壞了的蘋果,窩在塑料袋裏,皮皺的跟八九十歲的老太太似的,一看就是買的人買了就把它們忘了;冰箱裏只有幾瓶啤酒幾個雞蛋,上頭還擱了一把面條,看起來只煮過一兩次的樣子;陽臺的洗衣機旁一個大筐,裏面的衣服快堆滿了,還有一個小筐,裝着兩雙皺巴巴的襪子,都是深色的;卧室裏的被子一坨的癱在床上,跟它的主人一個德行。客廳裏的垃圾桶一打開,裏頭的外賣盒子堆了倆,撲鼻而來的味道讓林雪感嘆:

不愧是......豬窩!

林雪愕然,這男人居然是個醫生,原來醫生都有潔癖真的是謠言。

但難得的是這男人的卧室裏居然有一個挂燙機,怪不得他穿在身上的襯衣還算整齊。林雪啧一聲,這醫生表面工作做得倒是不錯。

林雪無語,她雖說平時工作忙,沒時間經常做飯,但自己家裏是絕對不會出現以上現象的,她嘆着氣一樣一樣收拾,直到把他家從亂七八糟收拾到還算整齊才作罷。

林雪找到家的時候,顧延非和白欣欣剛到片場。

片場裏人影攢動,場景已經大致布置好,大家都混亂又有序的準備着。白欣欣扶着戴着大口罩和大帽子的傷員慢慢走進化妝間。

坐下時,顧延非身上和臉上都浮出了一層汗,化妝師把瓶子和刷子換來換去的使,關鍵是化完之後他看着那張漂亮的臉,并沒覺得有什麽變化。

好像嘴化得太白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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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不管是做手術還是出診都是他在主導,現在像個木偶似的被別人擺弄,顧延非感到極度不爽,嘴角都快耷拉到下巴了。白欣欣以為他是腿疼了在使小性子,也不好說什麽。虛扶着他的手,跟他一起慢慢走進一個屋子,裏頭裝成個略顯豪華的病房。

顧延非聽着導演講戲,旁邊站了個男演員,應該就是林雪講的男一號何清潤了。林雪的臺詞統共沒幾句,早就被顧延非記得滾瓜爛熟,也就背背臺詞,他覺得是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的。但一想到旁邊那麽多人一會兒都要看着他演戲,他忽然感到沒由來的緊張。

一種突然闖進一個他完全不熟悉的領域後,不可名狀的緊張。

“一場一鏡一次,action!”

顧延非睡在床上,他的一只手被坐在床邊的何清潤握住,何清潤不愧是在演藝圈摸爬滾打多年的男一號,他很快的進入狀态,低頭開始哭,嘴裏還喃喃自語:“思思,我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那裏的,你快點醒來好不好,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懲罰我......”

現場的每個人似是都被他的表演折服,眼看這一條就快要結束了。

何清潤很專業的投入着表演,卻好像感到自己握住那只手連帶着床都在輕輕顫抖,且有越來越收不住的趨勢。他分了神朝床上的人看去,“林雪”躺在床上,眼睛緊閉,很費力的抿住嘴,嘴和下巴都在打顫。

何清潤以為自己看錯了,擡手把眼前的淚水一抹,再定睛看去,林雪确實躺在床上憋笑憋的滿臉通紅,渾身亂顫。

靠——

他心裏頓時湧起個大大的卧槽,然後就聽到了導演的喊停聲。

顧延非睜開眼就看到現場的人神色各異的看着他,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就不想笑了,過多的注視讓他有點尴尬,他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我......腿有點疼。”

“......”

說完之後看着大家的反應,他斂着眉,悶頭神游。

剛剛因為太緊張,他把眼睛眯開半個縫兒看着何清潤演戲,想快點進入狀态,這也是林雪教他的。誰知道看着何清潤一邊哭一邊說話,眼淚成串的淌不說,鼻孔還因為抽噎而一開一合。

哭成這樣,你當你是林黛玉啊?

顧延非覺得下一秒他的鼻涕就要流出來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有了這個奇怪的想法之後,笑意毫無征兆的襲來,根本抑制不住。之前的緊張感頓時把所有的情緒都放大,那一點笑意就像急着沖破堤口的洪水,他忍着不笑,卻越憋越覺得好笑。

最後,就這樣了......

化妝師過來整理何清潤臉上的妝,白白哭了一次,何清潤面色微沉,林雪好歹是科班出身的專業演員,之前也不是沒跟她演過對手戲,她明顯不是今天這樣的水平,他心裏猜疑着,躺着都能笑場,她不會是為那事兒要報複他吧?

何清潤氣得磨牙,是得找她解釋一下了。

等到顧延非再開始拍的時候就吸取教訓,不去看何清潤了。他閉着眼睛躺在床上,心裏壓根沒想演戲的事,而是在想明天林雪上班的事,這樣想着想着,結果該到他“醒來”的時候,他還在床上挺屍。

自然是又被叫停了。

最後,在被喊了無數次“停”之後,他終于結束了這如惡夢般的一天。導演和何清潤的臉都臭了,效率低不說,拍的質量還不怎麽樣。

顧延非沒管他們,一開始他還覺得不太好,但後來被折騰了大半天不說,所有的人都拿那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還有脾氣了。

于是便臭着臉自顧自坐在床邊看着白欣欣收拾東西。

白欣欣走過來,笑着招呼了一圈之後,把臉上始終沒什麽表情的顧延非領出去了。白欣欣有點生氣,“小雪,你怎麽回事兒啊?心情再不好也不能把脾氣帶到工作上來啊,今天你笑場不說,說臺詞的時候表情生硬,還沒情緒。導演在旁邊都生氣了,我給他賠了多少次不是,結果你倒好,剛剛出門連招呼都不跟人打。”

顧延非受了氣,肚子還餓得慌,哪裏聽得進去她的教訓。他擡眼朝白欣欣看去,不耐煩的擺手,“我忘了,別管這個了,送我回去吧。”

白欣欣還沒見過林雪這種陰晴不定、沉默寡言的樣子,想發的脾氣像鼓到極點忽然爆裂的氣球,炸的只剩點兒渣了。

所有的話被她悻悻的盡數吞回肚裏。她想了想問:“要不然我先帶你吃飯去吧?”

顧延非懶得再應付她,他說:“不用,送我回去吧。”

白欣欣開車途中不時轉頭看向後視鏡,後面那人定定的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以前白欣欣見林雪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經紀人交代過,作為助理的她也是要說她幾句提點一下的。林雪向來是好好聽着,但不知道她今天怎麽就跟吃了槍藥似的,一臉的不耐煩。

白欣欣猜測着他反常的緣由時,顧延非眼睛正盯着外頭,看着被車玻璃隔得變了色的燈,看着一晃而過的店面和時而并排時而錯開的車流。

他目光的焦點不知道集中于哪處,白欣欣覺得他好像很認真的在看着什麽,又好像很不認真的在發呆。

一路無話。

等到白欣欣走的時候,顧延非撥通林雪的電話,聲音沉沉,泛着些複雜的情緒,就像跟誰撒氣似的——

“你快給我回來!回你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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