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569，

我給孔宣的右腿打了一個漂亮的石膏。

這一次，我真不是故意傷害他。萬界任務者麽，一個月總有那麽幾天，實力暴漲，很正常的。

系統：聽你瞎扯淡。

我：起開。

570，

現在，孔宣人躺在榻子上，打着石膏的右腿擱在我大腿上。他手裏捧着瓜子，正在十分悠閑地嗑。我坐在他辦公的案前，聲情并茂地給他朗讀公文，然後按照他的指示提筆批示回複、加蓋帥府大印。

中午，鄭狲耳帶着食盒過來，給我們送來了飯菜。食盒主要是給我送的，孔宣是順帶的。在鄭狲耳眼中，孔宣這個主人是大神通者，壓根不需要給他送飯食。

鄭狲耳拎着食盒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孔宣懶散的樣子，以及他打了石膏的右腿。鄭狲耳的面色微窘，管家出于好奇仔細地盯着孔宣的石膏腿看了好幾眼。我瞅他那樣，肯定最後也沒猜到孔宣是受了傷，才給他的右腿套了一層白色“铠甲”。

鄭狲耳等我們吃完了，他才向孔宣禀報：“昨日來見李公子的那位道人，今日又登門了。說是李公子尋他來做事的。我暫時将他安置在府裏門客的住處。”

孔宣愣了一下，向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他坐直了上半身。我回頭問孔宣道：“要現在回去看看他嗎？”

孔宣皺皺眉，擡手止住了我的話頭：“今日公務繁忙，不可早退。”孔宣頓了頓，小聲地罵了好幾句。我聽了一耳朵，他在罵洪錦昨天怠慢公務，整得他今天接班工作量比平時多了很多。

孔宣對鄭狲耳吩咐道：“你好好照顧那個道人，不要怠慢了。”

鄭狲耳點點頭，然後拎起裝着空盤子的食盒，離開了帥府。

5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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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宣躺回榻上，傷腿往我大腿上一擱：“繼續。”

我連忙拿起下一本公文，朗讀起來：“茲楚州百姓往高關來……”這是一封三山關西面高關關卡上的守關将領發來的文件。楚州屬于西面二百諸侯，歸西伯侯統領，屬于西岐嫡系的州府。想不到現在也有百姓往南邊跑了。

孔宣聽到一半，打斷道：“這是往南都的奏本，走本官送錯地方了。”

我驚訝地問他：“這也能送錯？”按道理，确實該和孔宣說的一樣。名義上，包括三山關、高關在內的南二百諸侯，都要歸南伯侯鄂氏統率。但是有眼力界的都知道，三山關是朝歌設立扼住南都咽喉的“二五仔”。高關将該送去南都的奏本，送來三山關，這跟“背主謀敵”有什麽區別？

“當他送錯呗。”孔宣眼一瞟，不大在意道，“你另外謄寫一份，用灰色那一道紙。寫完擱在案臺上。明早本州的奏本官會來撿走，送去朝歌。”

“西岐的境況似乎不怎樣好？”我按照孔宣的話，對高關發來的奏本進行複制。

孔宣不以為意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姬伯侯善于內政，西二百諸侯府縣得他轄制，休養生息。過往西面的百姓雖然生活困苦，倒是比其他州府安穩。如今，其他州府的百姓日子漸次富庶，所謂安穩日子也就不能算作安穩了。”

“朝歌對西岐有意見？”我想起鄭倫提起的，糧種分配的事情。我不由得試探，問孔宣道。

孔宣撇嘴：“西伯侯其志不小，賢良名聲遠勝商王，俨然要與成湯齊名。”他将心比心地點點頭：“若是有禽鳥敢于同我父親并稱，我必拔光他的毛剔去他的翎，叫他做只禿毛雞，進人族的鐵鍋裏去。”

靈珠子從孔宣背後緩緩地冒了出來，連連上下晃了晃，仿佛在點頭贊同孔宣的說法。這家夥今天竟然躲懶，沒有跟着金吒、木吒進游戲練級。

孔宣反手将靈珠子抓進懷裏。孔宣前頭兩次懷孕都愛拿靈珠子當暖寶寶、熱水袋，現在已經養成了習慣。只要靈珠子在他身邊，他就會将這個小東西抱在肚子上。

572，

我刷刷幾十筆，将高關“誤”送來的奏本抄寫了一份。剛要寫下高關守将錢晃的名字，耳邊忽然聽到孔宣驚訝的聲音。我回頭去看他，就看到他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肚子。我順勢往他肚子上看去，沒看出哪裏奇怪的地方。我不由得問他道：“怎麽了？”

孔宣歪歪頭，神情略顯困惑，陷入到沉思中。最後他眉頭松開，搖了搖頭：“沒什麽。”他伸手抓了一把花生，開始剝殼，将花生仁扔進嘴裏，嚼得很香。

573，

系統：emm……

我：怎麽了？

系統：沒什麽，嘻嘻。

我：你丫是不是又中病毒了？

上次這家夥不知道怎麽的，中了病毒，花了我整整一個積分才查殺幹淨。真是個敗家玩意。

系統：嘻嘻嘻，對呀，中毒使我快烙。

我：……

574，

我最近越發覺得這小破系統不能用了。但是它欠了我那麽多積分，說解綁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說不定它就是在故意演我，想忽悠我跟它解綁好賴賬。現在搞得我很糾結。

果然借債，還是借高利息的債給別人，不是好事。很容易陷入我這種進退維谷的境地。就我這樣的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欠債的直接跑路，跑去一個犄角疙瘩叫你怎麽都找不着，然後讓親人上法院打個死亡證明，那才叫一個竹籃打水一場空——慘透了。

575，

孔宣沒有讓我把所有公文都處理掉。他跟昨天的洪錦一個熊樣，到下班的點就招呼我，下班回家。至于案臺上沒有清理的公務事項，那都是明天來帥府點卯的主事人，也就是洪錦的工作量了。

我看了看幾乎壓了小半張桌子的公文，唏噓地問孔宣道：“你們這樣不會越積越多嗎？”

孔宣擺擺手：“多出來的都是鄧總兵的份。等他回來自然就能清理掉了。”

我忽然就明白，孔宣三年前剛回三山關時，帶回來一大摞公務是怎麽來的了。感情你們三山關的領頭兒，都是這樣的幹活？

孔宣擡起右腿，将它擱到了地上，然後扶着榻子的扶手，站起身。我跟着起身，問他要不要我背他回去。

“不要，我化光走。”孔宣斷然拒絕了我的美意，直接走了一個土遁，消失在我面前。

576，

我也走了一個土遁，回到家裏宅子。正巧看見孔宣在和管家說話。我向他們走過去的時候，鄭狲耳得了孔宣的吩咐，轉身向另一邊小跑過去。那邊方向是孔宣招攬的門客們的住處。想來，鄭狲耳是去請羽翼仙了。

我走到孔宣面前，一把将他公主抱抱走。這裏沒人，孔宣倒是沒有倔強，而是指揮我去迎客廳。我抱他到迎客廳，他在主位上坐下。我問了他一句：“待會兒你們見面，需要我回避嗎？”

孔宣擡眼微微看向我。他想了想道：“不用。有你在，倒好說明些。”

沒一會兒，鄭狲耳将羽翼仙領了過來。

羽翼仙看見我們，立刻以後輩的身份向我們行禮。我連忙開口，阻止他向我們躬腰行禮。羽翼仙也不矯情。見不用行禮，他立即直起了腰板，擡頭看向我們。這樣，就将他那一張醜得過火的臉暴露在了孔宣的眼前。

孔宣定定地看着羽翼仙，然後緩緩地擡起右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

577，

原先，小破系統說元鳳嫌棄羽翼仙長得醜，看見他就覺得眼疼，于是當這個兒子不存在。我那時候只當小破系統用了誇張的修辭手法。現在看到孔宣的舉動，我不得不承認，可能在臭美的鳳凰一族眼裏，羽翼仙的長相确實具有一定的“物理殺傷力”。

我咳嗽了一聲。孔宣勉強将手放下來。然後他扭頭定定地向我這邊看過來。這還不算，他還要求我變化成鳳凰。這不擺明了嫌棄人家羽翼仙長得醜，想要看一看我傾國傾城的鳳凰臉，洗洗眼嗎？

他可太過分了！

578，

我變出鳳凰頭，讓孔宣洗眼。

我老婆能有什麽錯呢？要怪就怪大舅子長得實在太醜。

579，

孔宣看着我的時候，羽翼仙跟着向我看來，然後他眼中一亮，眼神活似《西游記》裏，如來他大舅舅看見了孔雀公主。羽翼仙脫口而出：“好美的鳳凰，當真絕世。”随即羽翼仙沖我挑逗地眨了一下眼。

孔宣：“……”

我：“……”

580，

孔宣一個橫眼過去，他也不覺得羽翼仙醜了，一雙鳳眼直直地逼視對方：“你說什麽？”

羽翼仙渾身一哆嗦，臉色被孔宣的氣勢壓迫得整個變了。哪裏還能有剛剛得意忘形的模樣？羽翼仙微微低頭、垂眼，聲音幹巴巴透着直面死亡的恐懼：“聖人見怪，是晚輩孟浪了。”

“通天教主教的什麽，竟教出你這樣的品性？”孔宣冷冷刺道。

羽翼仙連忙告罪，闡明都是自己的問題，與他截教師尊沒有關系：“聖人若要責罰，晚輩絕不推脫。但我非教主嫡出親傳，不得他老人家半分光彩。還望聖人莫将此事與教主牽扯。”

孔宣聞言，越發不滿，幽幽問道：“通天教主緣何不把你做親傳？”

羽翼仙尴尬道：“自然是小輩天賦不佳，不得這份機緣。”

孔宣冷哼一聲：“我去與通天教主說，讓他收你做親傳。你敢不敢應？”

羽翼仙“啊”了一聲，沒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轉，從他調戲我該怎麽懲罰，一下子跳到了送他做截教親傳的大好處上。

羽翼仙愣了愣。我連忙變回人臉，催促了他一下不要不識好歹：“道友，大好的機緣就在眼前，你如何還能做這等遲疑？”

羽翼仙猛然回過神來。他連忙就要向孔宣跪拜，被孔宣強行制止了。

孔宣罵了他一句：“昔日，禽鳥一族在元鳳帝尊麾下，何等風光、驕傲。你這等見人就低頭做拜的腔調，從哪裏學來？也是截教教你的嗎？”

羽翼仙抹了抹額頭上冒出的冷汗。他向孔宣拱了拱手，而後應孔宣的話，挺直了腰板。羽翼仙将他的疑惑問了出來：“小輩想問聖人，為何要賜予小輩這等大機緣？天下禽鳥何其多，卻不曾見聖人這般眷顧。”

孔宣歪歪頭。他沒有說話，而是再次向我看來。我是他什麽人呀？我是他心心相印的愛人呀，豈能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我代孔宣向羽翼仙開誠布公：“其實，你是鳳族先王之子，只是在巫妖大戰中受了牽累，使你忘記了這一遭。”我頓了頓，給羽翼仙一點消化的時間。然後我繼續道：“也就是說，你是我的道侶，”我指了指孔宣，“他的兄長。”

孔宣哼了哼。

羽翼仙整個都呆愣住了。就在我想着孔宣與羽翼仙這對兄弟相認該是怎樣感人的場面時，羽翼仙忽然用雙手緊緊地捂住臉，然後轉身以最快的速度，化光跑走了。

581，

啧啧，這是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調戲了弟弟的道侶，所以沒臉留下來了呀。

果然，修仙的都要臉。哪怕是個鳥人，都一樣。

我問孔宣道：“你要怎麽讓截教教主認羽翼仙做嫡傳？”

孔宣疑惑地看我：“只要放出風聲，道破羽翼仙的身份，哪裏需要我親自開口？”

我點點頭，确實是這個道理。聖人之間，也是講究一個人情世故的。羽翼仙背靠兩個聖人，十一個光圈，通天教主沒道理讓他繼續做一個普通弟子。通天教主真這樣做，就是不給孔宣和我面子。按照洪荒大陸的規矩，我們是完全可以據此跟通天教主打架鬥毆一場，搶奪他的地盤的。

果然，沒過多久，孔宣的右腿還沒好呢，碧游宮那邊就傳來了确切的消息：通天教主将羽翼仙提拔為親傳弟子，地位與通天教主座下四大弟子齊平。

沒過幾天，羽翼仙主動跑來了三山關。他找到我，為上次近乎調戲的話語道歉。我擺擺手。羽翼仙又向我說明，他這次來是通天教主下的旨意：“師尊說，他已經答應你，将我送來你這裏做事。萬沒有再讓我回去，白讨你一個人情的道理。”

“我只是找個由頭，好讓你們兄弟相認。”我向他解釋。

羽翼仙十分誠懇地向我道謝：“多謝你費心。我知道，鳳族少主其實看不起我。”

我擺擺手，讓他不要這麽想：“他要是真的看不起你，才不會管你的事情呢。他心腸軟，和你們的父親不是一樣鳥。”

羽翼仙有些尴尬，随即愣了愣，最後苦笑出聲：“實不相瞞，師尊已經治好了我腦中的病症。我已經記起了過去的事情。”他雙手張開，示意我看他：“我生來便是一只雕，天賦不佳，長得又是這般面目，不得父王與族人喜愛……卻沒有想到，竟能得弟弟這般的照顧。”

羽翼仙露出幾分羞愧的神色：“我打聽了他這些年的經歷。其實失憶前，我曾經尋找過他的下落，卻是怎麽都尋不到。我那時還輕巧地安慰自己，與他沒有兄弟緣分，實不是我無能。是我這個兄長失職，令他受了那般多的苦楚。”說着，羽翼仙竟然流下了眼淚。他連忙伸手，摸了摸眼睛：“讓你見笑了。”

“你這些話應該同孔宣說。”我沒有勸慰他，而是直接說道，“你也可以問一問他，有沒有怪你這個兄長失憶得不是時候，沒有照顧好他。”

582，

孔宣沒有怪羽翼仙。在這個鳥男人眼裏，只有弱雞才需要別人保護和照顧。像他這樣的強者，才不需要羽翼仙這麽個玄仙的保護。

然後，孔宣就警告了羽翼仙，不要對他的道侶，也就是我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否則不要怪他不顧骨肉情義，弄死羽翼仙。

羽翼仙這個玄仙能說什麽？就算他不是孔宣的哥哥，他也不敢對聖人的道侶“出手”啊！

583，

孔宣的右腳恢複後，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決定前往混沌海，搜尋洪荒世界的碎片。

我與孔宣說起我的計劃：“我先從最近的開始。慢慢往外擴大搜索區域。”

孔宣忽然說道：“我與你一起去。”

我驚訝地看他：“這不好吧。現在三山關主事的就剩下你跟洪錦。你再走，豈不是軍-政兩處的事務，都要壓在洪錦的肩膀上？”

我不提洪錦還好，我一提他，孔宣立即氣憤地說道：“洪錦這厮昨日向我透露，他準備向游戲中認識的龍吉公主提親，求娶人家。他不仁我不義！他都準備請婚假了，我豈能不先下手為強？”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出自《史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