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玫瑰與罂粟06
玫瑰與罂粟06
幸好沈郁在醫院裏有認識的朋友。下了救護車後,麽麽在第一時間就被送進了ICU搶救,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沈郁剛在醫院裏的長椅上坐下時,李斯那邊便傳來了噩耗。
“李栾已經死了。”
“什麽意思,你把話說清楚!”沈郁瞥了眼不遠處扒着手術室大門張望着的林谏,刻意壓低了嗓子。
李斯如實向沈郁報告:“二十分鐘前我到了李栾的公寓門口,但是無論我怎麽敲門也敲不開。起初我以為他可能不在家,于是我下一樓向保安室詢問情況。
安保人員告訴我,他好幾天都沒見李栾出門了,于是我又上了樓,同時向保安要到了李栾的電話。
果然,當我撥通李栾電話的時候,在屋內聽見了手機響鈴的聲音。我覺得事情似乎不太對,于是讓保安用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間的門,發現李栾......早已死在了床上。”
聽着李斯彙報情況,沈郁握着手機的左手逐漸攥緊,骨節因用力過度發出“咯咯”的響聲。他冷聲逼問:“警察來了嗎?法醫怎麽說!”
“韓旭他們現在就在我旁邊。”
不等李斯說完,電話已經被搶去,然後傳來韓旭的聲音。“喂,是沈郁吧。那個.....我記得死者好像是林谏的親戚吧?你得讓林谏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聽見林谏的名字,沈郁的心中更加躁郁,下一秒差點怒吼出來:“你他媽有話快說!”
電話那邊的韓旭靜止了幾秒,顯然是被沈郁突然的無名火所吓到,脫口而出地“操”了一聲,才清了清嗓子,壓低着聲音說:
“被害人死的很蹊跷。據法醫推測,被害人應該死了三天以上,死因有可能是突發性心髒病,但是死者死後,有人曾來過房間特意處理過他的屍體。”
沈郁:“處理過屍體是什麽意思!”
“就是......”韓旭突然頓住,随後電話那邊隐約響起些陣輕微的腳步聲,想必是韓旭特意避開了同事,挑了個安靜的地方。
“目前還不能完全确定李栾是突發疾病猝死還是被人謀殺,但後來進入李栾房間的那個人,将李栾的遺體做成了.....幹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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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沈郁呼吸一凜、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直到再次從韓旭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才覺自己的脊背泛寒。
雖然他只匆匆見過李栾一面,但印象裏,李栾只不過是一個涉世未深的青澀少年。
挂斷電話,沈郁将目光移向林谏的背影。
林谏自上次被綁架後瘦了很多,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更加瘦弱,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長,很長。
“不能将李栾的噩耗現在就告訴林谏。”沈郁在心下決定。認識林谏這麽久,還從未見過他像今天這樣崩潰過。不能再讓他經受二次打擊。
沈郁側過身将身上的外套脫下,輕輕地披在林谏身上,說:“李斯那邊有新發現,我得過去一趟。做手術的醫生是我朋友,你不用擔心。”
他盡量避重就輕,但似乎還是讓林谏發現了破綻。
“是有李栾的消息了嗎?”疲憊不堪的林谏再次變得焦灼,目光緊盯着他,差點露餡。
他繞開林谏的注意力,說:“嗯。你有沒有想過今天晚上謀害麥吉麽麽的,并不是李栾。”
這一句話迅速撥開了林谏心中的疑雲。
是啊,剛才情況緊急、且深夜裏視線不好,根本沒辦法看清李栾的樣子。
雖然李栾和麽麽的關系不睦,但他平時連一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根本不可能做出殺人的舉動,況且對方還是他的親生母親。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林谏追問。
“暫時還在調查,你安心在這裏守着,有什麽問題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說着,沈郁從褲兜裏掏出一款新買的手機,輕輕塞進林谏的手中。
林谏之前的手機早已在島上遺失。
今天下午沈郁出門就是為了去拿這款手機。
林谏心中一暖,接過手機時才發現沈郁的右手掌上還纏着厚厚的繃帶,頓時心裏又生出萬分愧疚。“手.....怎麽樣了?”
兩人的手觸碰到了一處,沈郁下意識地将手一縮,淡淡地說了聲“沒什麽大事。”
林谏皺眉,見繃帶內層還滲着烏黑色的血漬,于是一把揪回沈郁的手,果斷道:“你別騙我,我自己就是醫生。傷口應該還在恢複期,需要及時換藥。”
說着,他拉着沈郁的胳膊向護士站走去。值班的護士見沈郁手傷,主動提出幫他清理傷口。
換藥的過程中,沈郁的嘴唇繃成了一條線,餘光瞥見林谏的視線一直緊盯着自己的傷口,于是故意長“嘶”了一聲。
“疼?”林谏眉頭皺的更緊,無意識地将手搭在沈郁的左肩,五指緊掐着沈郁的肩胛骨,似乎比他還要緊張。
沈郁“嗯”過,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嚴肅地說:“恐怕這段時間都用不了這只手了。”
林谏愣怔地點了點頭,輕聲說:“以後每天換藥的事就交給我。”
“就這?”沈郁疑問。
“嗯?”林谏擡眸,猝不及防地撞上沈郁的目光,竟突然臉上一熱,刻意地別過頭去。“以後的家務事都交給我,你的手不能沾水。”
沈郁:“還有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在擅自出門。”
“嗯。”林谏自知理虧,且現在身份敏感,于是乖乖應下。
見林谏答得乖巧,沈郁轉過頭去,将臉上滿意的笑容隐下後才轉過頭來,義正言辭地質問:“知道錯了嗎?”
林谏微愣,但轉念一想,假如那天他不去洛克李家,那島上的所有事都不會發生,沈郁也不會受傷,只得怔怔點頭。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一名穿着手術服的醫生邊摘掉頭上的帽子,邊朝外走來。
“醫生,麽麽她現在怎麽樣了?”林谏慌忙上前,目光裏寫滿了擔憂。
“傷口不深,但我們通過患者的CT看出她患了肝癌,不過幸好發現的比較早,還有治愈的可能,不過患者失血過多,尚且還在昏迷狀态。”
梁俊賢摘掉乳膠手套,将情況一五一十地彙報給林谏,接着又說:“病人一會兒就能出來,麻煩家屬先過來簽個字,我們再商議一下接下來的治療方案。”
林谏點頭,對沈郁囑咐了幾句後,立刻去追梁醫生的步伐。
為了快速查明真相,沈郁不敢再耽誤一分一秒,十五分鐘後便來到了李栾的公寓門口。
公寓已經被警方快速封鎖,上下樓的鄰居已全部被韓旭派人帶回了警局做筆供。
沈郁利落套上鞋套,進屋前首先觀察了下門鎖,并沒有發現有被撬動過的痕跡。
他進屋前在守門的警員那裏取了雙乳膠手套,見技偵人員正對着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拍照,進行線索采集。
“電腦有什麽問題嗎?”沈郁伸出左手食指敲了下鍵盤上的空格鍵,原本熄滅的屏豁然亮起,彈出一個需要輸入密碼的提示框。
“據現場的痕跡來推測,李栾應該是在使用電腦時突發心髒病。”韓旭指着掉落在桌角下的藥品和地上砸碎的玻璃杯,說:
“我們推測,死者在感覺到身體不舒服後慌亂起身,不小心打碎了水杯和藥瓶,導致錯過了急救的最佳時機,然後摔倒在地上再沒能爬起來。”
沈郁:“所以你懷疑,李栾是在電腦裏看見了某些刺激性的東西,誘導他心髒病發作?”
韓旭點頭“嗯”過,說:“假如有人故意通過網絡來刺激李栾,那這件案子的性質就不一樣了,所以要想辦法解開他的電腦密碼。”
“李斯。”
沈郁右手舉過臉旁,揮了揮綁着綁帶的手掌。
被點名的李斯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一臉自信地在電腦前坐下:“給我五分鐘。”
“帶我去看一下屍體。”沈郁将視線挪向卧室的方向,邊走邊對韓旭說:“按你的推測,假如真有人故意刺激李栾,那兇手應該對李栾非常熟悉。
還有,李栾死後曾有人特意進來,處理了他的屍體,但門鎖并沒有被撬過的痕跡。這人要麽是個開鎖高手,要麽就是李栾身邊最親近的人,有他房間的鑰匙。”
“和我想的一樣。”韓旭表示贊同。
說着,兩人已經來到了李栾的遺體旁。頓時迎面撲來一股刺鼻的氣味。
“是福爾馬林。”沈郁低頭俯下身子,目光掃過李栾的遺體。見他穿戴整齊,身上的衣服看不見絲毫血漬。雙手平整地搭在腹部、雙眼微閉。如果不是面色太過蠟黃,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在睡覺。
蹲在地上的法醫用鑷子輕輕挑起李栾身上的白T,腹部露出一條被縫合得非常整齊的傷口,說:“從縫合傷口的手法上來看,這個人的技術相當專業,至少有一定的醫學背景。”
法醫:“為了保證屍體不腐爛,他将死者腹腔內的所有髒腑全部掏空,然後将木棉填充進了身體,甚至抽取出了死者的部分腦脊液。”
韓旭再次唏噓:“唉,你說這人他媽的到底是啥心态啊,我幹這行這麽多年,還從沒見過這麽變态的人!”
話題至此,韓旭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恍然拍腿:“咱們的心理專家呢?林谏怎麽沒來!”
沈郁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線,低頭将李栾的衣角整理平整,雙眼被額前耷拉下的劉海遮住,不鹹不淡地說:“暫時先不要讓他知道這件事。”
韓旭若有所思地“哦”了聲,說:“對哦.....聽說麥吉麽麽被人捅了一刀是嗎?哎,你說這對母子到底是和人結了什麽梁子,下場這麽慘。”
沈郁不語,目光沉重地望着躺在床上的李栾。
他清楚地記得林谏曾說過,李栾和麽麽是他在世上最後的親人。
他不敢想象,假如林谏此時目睹了這一切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打開了!”
李斯激動的聲音隔牆傳了過來,沈郁和韓旭同時邁開步子走到了客廳的書桌旁,入眼所見的,即是電腦屏幕上的一首詩:
玫瑰和彼岸花,兩次嫁妝,兩位姐妹。
一位開自潔淨,一位墜入泥沼。
虛僞的面具上刻滿溫柔,溫柔殺死了每一朵玫瑰。
彼岸花是真相結出的花朵,一路盛放,刺穿玫瑰的影子。
罪惡開成花需要用鮮血來澆灌。
這首詩寫在文本文檔上,顯然是李栾還沒來得及将它關掉,就已經出事了。
韓旭:“哇靠,這啥玩意兒,整的這麽深奧。”
“是啊。”李斯跟着附和。“很難确定李栾的死因是不是和這首詩有關。也許他只是一時興起,從網上摘抄下來的?诶,要是林谏在就好了,他很擅長做這種解密游戲。”
沈郁飛快地橫了他一眼,用食指叩擊了幾下桌面,問:“麥吉麽麽是華裔?”
“啊?好像是華英混血。”
李斯撓了撓後腦勺,嘟囔道:“當初你讓我調查林谏的背景,我曾撇過一眼她的履歷,好像她從小是在修女學校長大的。”
沈郁:“李栾姓李,那他的父親應該是一位華人。”
“嗐,你問李斯還不如直接問林谏。”韓旭說:“當然,我們回去後也會展開深入調查。李斯,你作為報案人,一會兒得配合我們回警局一趟。”
“這個沒問題。”李斯點頭。
等韓旭被法醫叫走後,他在沈郁耳邊噓聲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林谏真相。”
沈郁輕嘆了口氣,眼底露出前所未有的疲憊:“至少不是現在。”
就在兩人商量着怎麽安撫林谏的情緒時,一名從門外進來的警員向韓旭報告最近的調查情況,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入他們的耳朵。
“我們在三天前的監控裏發現了一位重大嫌疑人,簡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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