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遇險

遇險

樣品餐桌旁，邢骁嚴若有所覺地回過頭，看見忽然長出長發的郁驕，微微一愣，一些模糊的記憶閃過腦海，快得來不及捕捉。

彭成譯見他分神，打趣道：“這麽關心，不會真的是你老婆吧？”

邢骁嚴回神，擰眉道：“不可能，他是男的，我老婆是——”

“你确定？”許元喬從電腦屏幕前擡頭，轉身看向邢骁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邢骁嚴臉色微冷：“別對我使用異能。”

“放心，我不會對隊友使用異能。”許元喬說，“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對自己的記憶有把握嗎？”

許元喬：“就算那個幸存者不是你老婆，可他能準确叫出你的名字，應該也是你的舊識吧？”

邢骁嚴不以為然：“看過直播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但是，除了性別，他完全符合你描述的長相，這也太巧了。”彭成譯将胳膊搭上邢骁嚴的肩膀，吊兒郎當地沒個正形，“莫非，他真的是你小舅子？”

許元喬打趣：“那嫂子肯定更漂亮吧？”

邢骁嚴：“……”

許元喬接着說：“其實我很好奇，你明明記得你愛人的長相特征，為什麽又記不起TA完整的樣子？”

他推了推眼鏡，看邢骁嚴的眼神仿佛觀察某種有趣的“樣品”，“人類的大腦真是神奇。”

他曾經嘗試按照邢骁嚴的描述還原他愛人的畫像，但除了美人尖、桃花眼、左臉頰上的小紅痣，邢骁嚴似乎也不記得更多。

對于許元喬拼湊出來的畫像，邢骁嚴也無法肯定，或回憶起全貌。

邢骁嚴眉頭緊蹙，沒有人比他當事人更想知道答案。

“我理解你。”彭成譯拍了拍邢骁嚴的肩，悄聲說，“作為直男，突然發現自己有可能是彎的，确實有點難以接受。但我們得正視自己的內心，逃避是沒有用的。”

許元喬輕笑着轉過身：“嗯，彭隊的經驗之談。”

彭成譯一僵，慌忙朝身後看了一眼，輕拍了一下許元喬的後腦勺，“小聲點。”

邢骁嚴沉默片刻，開口道：“但我确定，我老婆是女的。”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的理想型和未來規劃，并且從來不會做規劃之外的事情。

“我們遇到邢隊的時候，他腦袋受了傷，醒來後記憶有些混亂。”

另一邊，司然對郁驕說：“不過他異能很強，身體恢複得很快，現在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本來這事他們也不會随便往外說，但司然覺得眼前的青年似乎和邢隊有些淵源，即使他不說，對方可能也很快能察覺——認識的人突然變得不認識自己，肯定有問題呀。

郁驕一怔，原來邢骁嚴的腦子真的出了問題，那他有可能是自己的愛人嗎？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傷了腦子，所以不記得他了？

但也不能搞錯他的性別吧！

郁驕決定再确認一下，“那他現在的記憶裏，他愛人是什麽樣的？”

“這個我知道。”小麥膚色、留着寸頭的男生端着一桶泡面過來遞給郁驕，“我叫雷超，你也可以叫我雷子。”

郁驕點頭道謝，就聽雷超說：“邢隊說過，嫂子溫柔賢惠、漂亮大方，是他一直以來的理想型。”

郁驕：“？？？”

“他的理想型？”郁驕震驚，差點灑了末世裏來之不易的泡面。

他怎麽不知道邢骁嚴那塊木頭還有理想型？！

“對啊。”雷超的語氣裏帶着淡淡地羨慕，“邢隊說，他理想中的家庭就是娶一個溫柔賢惠，能和他相互扶持、相濡以沫的老婆，最好再生個孩子，三口之家，和和美美。”

郁驕：“……”

那邢骁嚴和自己結婚，豈不是理想破滅、遺憾終身？

還是說，邢骁嚴其實是裝gay騙婚的死直男？

郁驕狠狠吸了一口泡面，望着男人的背影咬牙切齒。

正在和彭成譯商量接下來的路線的邢骁嚴突然感覺後背一涼，回過頭，被郁驕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

“……”

司然觀察着郁驕的神色，八卦地問：“哎，郁驕，你其實認識我們邢隊吧？”

郁驕吸着泡面，賭氣道：“不認識。”

司然：“……”

騙鬼啊！

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你們不對勁好嗎？

方婧拿着郁驕換下來的睡衣過來還給他，剛好聽到這段對話，內心直呼：不可能！

你這身睡衣上全是邢隊身上的味道，至少也抱着睡過好幾回了吧？

她的異能強化了嗅覺，能分辨普通人分辨不出的氣味，至今為止從來沒有出過錯。

她用她的鼻子發誓：這兩個人絕對有關系！

*

廢棄家具城是救援隊今晚選定的落腳點。

簡單的晚餐過後，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電力系統已經停擺，燈具成了擺設，彭成譯他們拆了一些破損的木質家具，擁有火系異能的卷發禦姐淩雯在店鋪中央點了一小堆火，勉強照明。

衆人開始休息，救援隊成員輪流守夜。

郁驕因為身體不舒服，單獨分到一張樣品床，不用和其他人擠。

另外幾個幸存者打量着他，有見他長得好看上前搭話的，沒說幾句就被他冷淡疏離的氣質勸退。

郁驕還在生悶氣，想不通邢骁嚴到底是怎麽回事。

翻來覆去到後半夜，終于輪到邢骁嚴守夜了，郁驕坐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邢骁嚴很難裝作無所察覺。

他也想知道，青年到底和自己有沒有關系。

郁驕腳底的傷随着異能覺醒已經痊愈，床邊放着一雙給他準備的鞋，尺碼剛剛好。

他剛穿上站起來，邢骁嚴就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兩人對視着沉默，誰也沒有先開口。

僵持片刻，郁驕突然扯住邢骁嚴的衣領，看向他的喉結——

那裏果然有一顆小痣，每次他親咬這裏，邢骁嚴都會氣息失控。

“渣男！”

郁驕憤憤地罵他，聲音帶着鼻音，濕悶的氣息打在邢骁嚴喉結上，後者頓時呼吸一緊。

剛和邢骁嚴換班還沒睡着的彭成譯見狀，內心直呼：好家夥！邢哥什麽時候被人這樣揪過衣領？

不會真的是嫂子吧？

這邊，郁驕罵完就松開了邢骁嚴，沒好氣道：“你都把你老婆忘了，還找他幹什麽？”

“我沒忘。”

邢骁嚴被他的冒犯激起幾分惱火，語氣微沉：“我加入救援隊就是為了找她，參與直播也是為了讓她能看見我，所以——”

男人頓了頓，後退半步整理好T恤領子，冷漠道：“請你自重。”

郁驕難以置信地看向他，眼睛緩緩變紅，咬牙道：“行，你最好是能找到她！”

無視你貨真價實的老婆，去找你無中生有的“老婆”，找一輩子去！

他轉身躺回床上，背對邢骁嚴，氣鼓鼓地閉上眼睛。

從今天開始他單身！

不，他喪偶！

*

第二天，救援隊帶着幸存者繼續上路，返回中央基地。

他們只有三輛皮卡車，勉強擠下十五個人，彭成譯、邢骁嚴、雷超開車。郁驕和彭成譯、司然同一輛車，與兩個幸存者一塊坐在後排。

路上依舊開了直播，無人機盤旋在車隊周圍，同時探路。

郁驕向隊裏唯一的長發女士淩雯借了一根皮筋，動作生疏地将齊肩的頭發紮成低馬尾，并不知道直播間的彈幕都在喊他【老婆】，好奇他怎麽突然變成了長發。

天色依舊是灰蒙蒙的，氣溫卻很高，有些悶熱。

郁驕透過車窗看着破敗的城市道路，損毀的建築，荒蕪的田野，裸露的焦土，枯黃的植物，不由覺得心驚。

這一刻他才有了穿越到末世的實感。

和昨天噩夢般的遇險不同，那時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加上邢骁嚴的異樣吸引了郁驕的大部分注意力，給他的感覺更像是一場荒誕的夢境。

如今郁驕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天災對這個世界的重創——那是一種摧枯拉朽的力量，将人類文明的痕跡無情地摧毀。

他覺醒的木系異能能感知生命能量，但此刻周遭生物給他的感覺都十分孱弱和衰敗，生機渺茫。

除了那些已經變異的生命體，它們生命力旺盛，卻又能量渾濁，散發出令人不适的氣息。

昨晚在郁驕異能助長下重新生長的那盆綠蘿，今天早晨一看，已經不知因為什麽原因又枯死了。

郁驕嘗試再次輸送異能，可枯敗的綠蘿再無反應。

司然說，綠蘿也許是受輻射影響，已經無法适應當下的生存環境。即便昨天得到了郁驕的異能幫助，也只不過是“回光返照”。

這讓郁驕的心變得沉重。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到現實世界，但眼下最迫切的，是如何在這個世界生存。

“注意！”車載通訊器裏傳來邢骁嚴的聲音，“前方出現變異犬群。”

郁驕微愣，卻見同車一位幸存者已經露出驚恐的表情：“多、多嗎？”

前車上的邢骁嚴沒有回答，但車速已經減了下來。

彭成譯跟着減速，對通訊器那頭說：“能沖過去嗎？”

邢骁嚴答：“不能，有路障。”

他們不湊巧剛好途經這條路最狹窄的一段，路的一側是山體，一側是陡坡，沒辦法從兩側繞開。

三輛皮卡車停了下來，彭成譯解開安全帶，對司然說：“你來開，我下去之後你鎖好車門，找到機會就先沖過去，保住車。”

司然點頭，在彭成譯推門下車的瞬間跳到駕駛座，鎖好了車門。

郁驕看到邢骁嚴和淩雯也下了車，也看到了他們口中的“變異犬群”。

郁驕其實一直很喜歡小動物，還和邢骁嚴商量過婚後一起養一條狗，可眼前的生物完全颠覆了他的認識。

末世前，它們可能是讨人喜歡的寵物狗，也可能是街邊不起眼的流浪狗，如今卻早已面目全非。

它們皮毛髒污，體型特征也因為變異發生了變化，或壯碩龐大，或精瘦兇惡，四肢畸形，幾乎看不出原本的品種。

一雙雙眼睛猩紅，變異後犬牙尖長而鋒利，牙縫間甚至還挂着碎肉，口中流出腥臭的涎水，喉嚨發出兇惡的低吼。

它們數量衆多，起碼有三四十只，好像并不懼怕包着鐵皮的車輛，甚至聰明地将樹幹、石塊、廢車殘鐵堆在路上設置了路障，只等着某些倒黴蛋撞上來，讓它們飽餐一頓。

郁驕看着邢骁嚴慢慢靠近路障，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種赤手空拳搏狼鬥虎的場景，讓他再次認識到自己所處的世界是多麽危機四伏。

郁驕問司然：“不能繞路嗎？”

司然搖頭，還沒開口，通訊器那頭傳來方婧和許元喬的聲音。

方婧：“清理威脅人類安全的變異生物，是救援隊的職責。”

許元喬：“而且，繞開這條路，我們要多走半天的路程。”

郁驕微怔，想起隊裏好幾個人其實都穿了迷彩T恤。

書中寫到，7號救援隊中，彭成譯、許元喬、方婧、李文俊其實都出身部隊，畢業于同一所國防大學。

他們是軍人，即便是末世也堅守着職責。

況且，繞路意味着耗油，汽油、柴油在末世可是稀罕物資，更別說繞開這條路，并不意味着其他道路就沒有危險和意外。

同車的幸存者被安慰到了，看着車窗外，顫着小聲問：“彭隊和邢隊他們應該沒問題吧？”

話音未落，蓄勢已久的變異犬蜂擁而上，朝邢骁嚴三人撲去——

三人一邊催動異能反擊，一邊找機會清理路障。

郁驕看到邢骁嚴一腳踹開撲過來的變異犬，同時化出堅硬的冰錐射向對方，在其跌下陡坡時補上致命的傷害。

淩雯使用火系異能，火球瞬間燎起變異犬身上的皮毛，散發出皮肉的焦味。變異犬發出痛苦的叫聲，懼怕地往後退。

淩雯得以騰出手清理路障，她利用樹枝等可燃物點起火，使得變異犬不敢靠近。

彭成譯擁有金系異能，先将路障中的廢鐵融合軟化推到陡坡下，再将其他的石塊搬離。

邢骁嚴擋在兩人身前，成為了變異犬的主要攻擊對象。

但他不慌不忙，源源不斷的冰錐紮入變異犬的身體，偶有趁隙接近他的變異犬，也被他堅冰似的拳腳擊中頭部等要害，血肉橫飛。

郁驕第一次知道邢骁嚴有這麽“血腥暴力”的一面。

他知道邢骁嚴練過散打，但男人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一副沉穩紳士的模樣，連生氣的樣子都很少有，更沒對他說過重話，眼前這幅“兇悍”的模樣着實令他驚訝。

不過郁驕并不覺得可怕，甚至還覺得……有點帥。

他知道對方是為了自保，為了保護同伴和幸存者，哪怕是身上沾了一些血污，也沒那麽惹潔癖的他挑剔了。

不過，他記得書裏的冰系異能似乎沒有這麽厲害。還有昨天，邢骁嚴是怎麽讓那些變異鳥和藤蔓突然“爆裂”的？

他拍了拍前排的司然，問：“邢骁嚴是冰系異能？”

司然頓了頓：“也不完全是，邢隊的異能很特別。”

郁驕：“嗯？”

不待司然回答，一只被踢飛的變異犬突然重重撞在郁驕面前的車窗，車身猛地震動，吓了衆人一跳。

與此同時，司然透過車後視鏡發現變異犬的異動：“它們在咬輪胎！”

前面的路障還沒清理完，他只能啓動車子往前開了一段，然後開始倒車，總之不能停在原地任由變異犬啃咬。

郁驕在車上颠得心驚肉跳，又聽咣當一聲，竟是一只變異犬爬上山坡，用尾巴朝車窗玻璃投擲石塊，将另一側車窗砸出了細微的裂痕。

郁驕驚愕的表情映在車窗上，“它們好像……有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