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同居
同居
喚醒虞嬈的是黃昏有些涼薄的日光。
失去溫度的光影透過那小小的窗灑進來,落在了她紅痕未消的手臂上,親吻着那充斥着愛意的痕跡。
身旁的位置早已經冷了,只是周妄那凜冽而霸道的氣息卻仍舊緊緊的包圍着她,讓她仍舊陷落在那被溫暖臂膀環繞的錯覺裏。
那溫暖的被子下,她光裸的每一寸肌膚都被染上了不屬于她的味道,隐約的有些陌生,卻好像格外的讓人安心。
拖鞋不知何時已經被擺在了床邊,虞嬈坐起身,套上了那被他扯得有些變形的T恤。
白嫩的小腳落在地上,卻好像踩在雲間,虞嬈拖着那兩根軟成面條的腿走向樓梯,又下意識的揉了揉那飽經摧殘的腰。
他這床板好像塌了一塊,硌得她的腰好像都淤青了一片。
拖鞋踩在古舊的木質地板上,隐約發出有些刺耳的吱嘎聲。
“醒了?”聽到聲響,周妄掐滅了手中的煙,轉身迎向了她:“你先等我一下,我現在就去煮面,藥在桌上,你吃完面再吃。”
虞嬈靠在餐桌邊,拿起了他不知何時買回的藥,認真的看起了說明書。
“周妄,你先別忙了。”虞嬈叫住了他,晃了晃手中的說明書:“服藥前後兩小時不能吃東西。”
說着,她撕開包裝,将藥扔進嘴裏,就着水咽了下去,一連喝了幾口水,才将那苦澀的藥味沖幹淨。
聽到她這樣說,周妄關了竈上的火,起身走了過來,拿起了那桌上的說明書,一行一行的看下去,眉頭皺得越發的緊。
“怎麽會有這麽多副作用?”
虞嬈将手捂在還有些悶痛的小腹上,抽出了他手中的說明書:“這本來就是用來補救的藥,犯了錯的人總要吃一點苦頭的。”
有多少人既貪了歡,又不願吃這一點苦頭,最後只能在手術臺上悔恨,比起那樣的後果,這點副作用真的算不上什麽。
“你肚子已經開始疼了嗎?這藥副作用這麽大,要不然我們去醫院吧!”周妄看着她有些淺淡的唇色,緊張的目光裏包裹着濃濃的愧疚。
虞嬈好笑的看向他,“什麽藥作用會這麽快?誰的問題自己不清楚嗎?”
聞言,周妄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虞嬈那嬌豔的芙蓉面,想起那銷魂蝕骨的記憶,耳根誠實的泛起了紅。
“那……我抱你上去再躺一會兒吧。”
虞嬈搖頭:“你今晚是不是有演出?”
“不去了,我陪着你。”周妄不在意的開口,看向虞嬈的目光裏仍舊是隐隐的擔憂。
“你這麽緊張做什麽,我吃的又不是毒藥。”虞嬈輕輕推開他走向窗邊,推開了那緊閉落灰的窗,趴在窗邊呼吸着這裏夾雜着豌雜面誘人香味的空氣,眉眼間帶上了一絲向往。
人間煙火氣,還真是最動人心啊!
她微微探身出窗口,像是一只張着翅膀等待墜落的蝶,周妄望着她逆光的單薄背影,默默的走了過去。
從背後輕輕圈住她,他将下巴輕放在了虞嬈柔軟的發頂,聲音有些發悶:“還是要和你說對不起,我以後……都不會再讓你吃這種藥了。”
“以後嗎?”虞嬈輕輕勾唇,伸手去夠窗外那不斷流逝的日光,輕聲道:“你有想過咱們的以後能有多長嗎?”
周妄一怔,身體微僵,沒有說話。
自覺說出了不該說的話,虞嬈果斷換了話題:“周妄,我記得你說你爸是個天才,那介意我瞻仰一下天才的作品嗎?”
隐約的,周妄松了一口氣。
以後會有多長,這是他永遠答不出的問題。
也許有一天,他忽然死在了這世上的某個地方。
也許有一瞬,他會就對她驟然沒了興趣。
又或者,先厭倦的那個人是她,然後風流雲散……就再也沒有了以後。
虞嬈見他沒有拒絕,将那面對着牆繃着畫布的畫板轉了回來。
一瞬間,她被驚在了原地。
那是一張濃墨重彩的油畫,藍天碧草以及一個沒有面容的紅衣女郎,一層一層疊上去的豔麗色彩,讓那生動的情緒奔湧而出。
“這張畫有名字嗎?”
“這是老頭子的最後一張畫,沒來得及取,人就沒了。”
“那他畫的是……”
“我媽。”周妄望着那畫上的人,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你爸爸很厲害,他是我見過情緒最有感染力的畫家,他一定很愛你媽媽。”
最簡單的筆法,最濃烈的情緒,虞嬈欣賞着眼前那特別的作品,似乎可以找到些許共鳴。
周妄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那畫中人的臉,而後厭煩的撚了撚指腹:“知道為什麽這畫裏的人沒有五官嗎?”
“為什麽?”虞嬈好奇的追問道。
周妄嗤笑一聲:“因為他忘記了。”
“忘記了?”
“老年癡呆,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個幹淨,連我都不認得,只記得和那個抛棄了他的女人初遇的場景。”說着,周妄看向了牆角那些廢棄的畫布和畫框:“這些都是,給他扔了就繼續畫,就這麽癡癡傻傻的畫完了一輩子。”
虞嬈有些唏噓,輕輕的将畫板擺正,拂去了上面的灰塵。
塵埃在落日的餘晖裏飛舞,然後一點點的墜落,像是白日裏隕落的渺小的星,真摯的在和這個世界道別。
“周妄,你怨恨他嗎?”
“談不上怨恨不怨恨,人死如燈滅,結束了就是結束了,挺好。”
虞嬈注視着那張躺在陽光裏的畫,輕輕的垂下了眼簾:“至少你是愛情的結晶,而我……我是利益結合的産物,為更大利益而生。”
她的父母各自忙碌,相敬如賓,抽空生下了他們姐弟三個,完成了延續血脈的任務,順便用血緣将彼此的利益牢牢捆綁。
她是作為利益紐帶而生,而她的使命就是和另一個利益體結合,再生下一個牢固的利益紐帶。
這樣好像很沒有良心的話,她不能同身邊的人說,可面對眼前這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卻好像可以再也不掩藏自己的喜怒哀樂。
聽着她的話,周妄轉頭看向油畫,微愣了愣,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一個荒謬的事實——他的存在竟是因為愛。
他嘲諷的勾唇,将這荒謬的想法趕出了大腦,繼續看向有些落寞的虞嬈。
“那你怨恨嗎?”
虞嬈輕輕搖頭,平靜一笑:“人啊,總是不能太貪心的。”
抱着手臂的少女,眼中是周妄懂也不懂的複雜神色,她像是一片在眼前飄落的雪花,美麗聖潔,脆弱純淨。
他伸手好像就能觸碰到她,可卻握不住,或者眼睜睜的看着她在手心融化寂滅,又或者任她從指縫裏飛走。
他好像對這段注定有時限的感情生出了一點貪念。
又或者,那只是一個男人對自己女人的愛憐。
“虞嬈。”
“嗯?”虞嬈回眸看向他。
“你願不願意留下來?”周妄沉聲問道,
虞嬈有些不明所以:“留下來?”
“對”周妄望向她,眼中愛欲與理智并存:“就到我們的以後結束為止。”
虞嬈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莞爾:“周妄,三歲的小孩可都沒有這麽好拐,想讓我和你同居,是不是至少要先把東西準備齊全?”
“都需要什麽,你說,我去買。”周妄毫無異議。
虞嬈将小手背在身後,輕踮着小腳丫在房間裏像模像樣的巡視了起來。
“這桌子靠着不穩,換一張結實一些的吧,還有沙發,已經有些下陷了,坐着不舒服。對了,還有你那張床,床板好硬,睡得我腰疼,換一張厚一些的席夢思床墊吧。”
“好,我明天就讓人送來。”周妄應聲,“還有什麽想要的,你說。”
“我可是不會做家務的,所以洗碗機、掃地機器人可能都要買,還有……”虞嬈思考着,似乎真的打算将身心投入這輕率的同居游戲。
“沒問題,你想到什麽都可以随時告訴我。”周妄又道。
虞嬈看着他這一副聽話的樣子,忽然很想逗他:“藥很難吃,所以你的小雨傘……”說着,她頑皮的拉長了尾音,将一切的暧昧都藏在了不言中。
“已經買了。”周妄說着拉開了一旁的抽屜,各種顏色的盒子被排成一排,而最角落是一盒全英文的藥盒。
“這是什麽藥?”虞嬈輕輕皺眉,想伸手去拿,周妄卻是搶先了一步關上了抽屜:“沒什麽。”
正說着話,周妄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周妄轉身去廚房裏拿,虞嬈又繼續欣賞起了那副情緒滿溢的油畫。
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才能讓一個男人這樣念念一生呢?
在那個不知盡頭的以後之後,周妄也會這樣記住她,記住這段熱烈過的感情嗎?
片刻,手機鈴聲中斷,他的溫度重新回到了身邊。
“周妄,你會畫畫嗎?”
“或許吧。”
“你會的,對嗎?”虞嬈肯定道。
見他不答,虞嬈又道:“以後,如果真的畫了我,別把我放在這麽冷的角落,我喜歡風,喜歡陽光,也喜歡你。”
同居生活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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