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周望

周望

盛夏的夕陽,很美。

燦爛的明霞染紅了整片澄明的天空,流動的雲彩泛着淡金色,輝煌而靈動。

坐在那公園的樹蔭下擡眼望去,搖曳的樹影将刺目的光線遮擋,只留下那震撼人心的美景,偶爾有風吹過,驚起一聲蟬鳴,恍惚間讓人覺得那便是地老天荒。

“周妄,你說什麽時候才會下雪呀?”

聞言,男人眸光微沉:“快了。”

虞嬈輕輕莞爾,垂眸把玩着男人指尖微硬的薄繭:“今年的初雪……我們一起看吧!”

“好。”周妄轉頭看向她,不自覺的握緊了掌心裏她的指尖:“今年的初雪,我們一起看。”

日光一點點被暗夜壓進了地平線,星辰驟然躍進了天幕,不知不覺之間,時光就這樣悄然從身旁溜走。

回到家裏,已經是八點多,虞嬈上了樓洗澡,周妄則是在廚房裏準備煲湯的材料。

将烏雞炖在砂鍋裏,男人慵懶的靠在竈臺邊,有些無聊的刷着手機,卻鬼使神差的又一次打開了那許久都沒有上線的游戲。

她的家園裝扮又變了,屋前多了幾叢粉紅色的小花,像極了她前幾天買回來的那幾盆,沙發上還多了一只熊貓玩偶,只是比起那天他們抓回來的那一只,好像還是醜了一些。

周妄無奈一笑,目光落在沙發上那只穿着小羊衣服躺在暖光下的熊貓玩偶身上,不自覺的柔了目光。

或許,這個游戲還有幾分可取之處。

“周妄,你在弄什麽,好香啊!”聞到那一陣陣飄到了樓上的香味,虞嬈一邊擦着頭發,一邊步履輕快的下了樓。

聽到她的聲音,周妄下意識的關上了手機界面,自然的将手機放在了身後的竈臺上,迎過去将那香香軟軟的少女抱了一個滿懷。

“給你熬一點烏雞湯,明天早上起來就能喝了。”

周妄應聲,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了虞嬈身上,半點也移不開。

她的長發仍舊在滴着水,水珠滾落劃過她精致小巧的鎖骨,戀戀不舍的親吻着她那白皙無暇的肌膚,一點點沒入她白色的絲綢睡裙,洇開一點點深色。

還未散去的水汽蒸騰,少女白皙的肌膚泛着柔嫩的淺粉,像極了初春枝頭含露的桃花,從裏到外的沁着一股誘人的馨香。

周妄攬着她纖細的腰肢,掌心是絲綢細膩而光滑的手感,他下意識的輕輕摩挲了幾下。

“別鬧。”虞嬈輕輕推了推他,才剛剛洗過澡的聲音也莫名的有些濕漉漉的質感,嬌軟到了人心上。

周妄眉目一軟,鼻尖輕輕碰了碰她柔嫩的臉頰:“上樓吧,我幫你吹頭發。”

虞嬈扶着他的肩膀,微微踮起腳尖,視線越過他落在竈臺上那白色的砂鍋上:“你什麽時候學會煲湯了?”

“才學的。”周妄回頭,看着那上升的淡淡煙氣,不由得失笑:“小饞貓,今天是肯定喝不成了,走了,上樓去。”

“上樓去……去幹什麽呀?”虞嬈伸出手指壞心的探進男人的衣服下擺,漫不經心的描摹着他輪廓分明的腹肌。

周妄驟然暗了目光,喉結微微滾動,握住了她那作怪的小手:“嬈嬈,別鬧。”

“想什麽呢?我生理期,你別想做壞事。”虞嬈停住了動作,微微彎了彎眉眼:“我啊,只是今天在網上看到了人家畫人體素描,來找你研究一下。”

周妄深吸了一口氣,無奈的看向她,恨恨的輕咬了一下她的唇瓣:“你就使壞吧!”

虞嬈調皮的眨了眨眼,輕輕推開他,跑到了沙發上坐下,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為了補償你,咱們看電影吧,不要上次那種傷感的,看個結局美好的吧!”

“好,那你把腿蓋上些,着涼了又該肚子疼了。”

周妄說着從房間裏拿了一張小毯子出來,蓋在了虞嬈腰間,遮住了她那一雙骨肉勻稱引人遐想的美腿。

挑了一部最近正在上映的輕松愛情喜劇,虞嬈安心的窩進了男人的懷裏,将他溫暖的大手拉到小腹上捂着,熱意透過輕薄的布料傳進身體,那隐約的疼痛順利被熨燙得消散無蹤。

周妄攏着她,輕輕的給她揉着肚子,目光落在她清淺的唇色上,眼中閃過了一抹心疼。

“周妄。”

“嗯?”

“如果你是這個男主,有一天突然有人和你說懷了你的孩子,你會怎麽辦?也會這樣負起責任,然後和女主先婚後愛嗎?”

虞嬈看得認真,不自覺的和身邊人探讨着劇情,見他久久沒有回應,轉頭望了過來,那清淩淩的目光看得周妄有些不知所措。

“周妄。”她又輕喊了一聲,輕輕扯了扯他的衣擺。

“不會。”周妄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他低首看向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太過生硬:“我不會讓這樣的意外發生,而且……孩子不是用來維系感情的工具,相愛的人沒有孩子一樣相愛,而不愛的人,就算為了孩子組建家庭,也不過是相互折磨。”

虞嬈輕輕咬唇,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可萬一你們也會相愛呢?你都不想去試一下這樣的可能嗎?”

“嬈嬈。”周妄攏着她的手臂驟然收緊:“這種意外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虞嬈莫名的感覺有些冷,與她相貼的肌膚分明還是從前那樣滾燙的溫度,可不知道為什麽,卻好像有一股寒意從心底裏升起。

她從來沒想過他們之間會有什麽結局,但……她卻不太能接受他在這件事上的決絕和冷血。

不論如何,生命本身就足夠可貴,一個因自己而生的生命,不論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都應該得到應有的尊重。

她能夠理解他的想法,但在客觀條件都允許的情況下,毫不猶豫的給自己的孩子判了死刑,理智之外,實在讓人心寒。

虞嬈微微垂眸,輕輕的掙脫了他:“我有點累了,我想上樓去睡了。”

周妄關了電視,有些無措的起身:“我……我幫你把頭發吹幹吧!”

“不用了,我自己吹就好。”虞嬈勉強的笑笑,只是眼中的複雜與審視卻是那樣分明。

目送了她上樓,周妄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幽深的目光裏茫然與掙紮交織。

他走進廚房,揭開砂鍋蓋子,心不在焉的放了鹽,眼前卻被滾燙的水汽遮蓋,燙得眼睛有些灼痛。

蓋上砂鍋蓋,調小了火,将樓下的燈一并熄滅,周妄安靜的躺在了沙發上。

冷清的月光從古舊的窗照進來,撒了滿地,映得出那木質地板上的紋路,也看得到那縫隙裏早已經風幹的暗紅。

他望着角落裏那一堆已經蒙塵的畫具,輕輕別開了眼。

他或許真的是個怪物吧!

從他有記憶開始,這個家就是這樣黑暗而破碎。

他童年所有的回憶,除了饑餓就是疼痛,還有……沒有休止的厭惡和嫌棄。

“小望,媽媽累了,以後你就好好跟着你爸爸吧,別再來找我了。”

“周望,都怪你,都怪你,如果沒有你,你媽就不會離開我,我們還會像以前一樣幸福!”

“周望,我已經再婚了,你弟弟還小,我分不出精力來照顧你,你就好好跟着你爸吧,撫養費我會按時打給他。”

“你這個廢物,找不回來她,你回來幹什麽?你怎麽不去死,你怎麽不去死啊!”

女人尖銳的語調,男人狂躁而扭曲的面容,黑暗裏,一切都變換成了那噩夢一般的曾經。

皮帶抽在背上的疼痛,黑暗裏無人應答的無助哭喊,被反鎖在斷水斷電的房子裏的三天三夜,饑餓和恐懼如同附骨之疽,那些東西烙印在記憶深處,終其一生他都無法擺脫。

不曾被愛過的人,如何會愛人?

周妄閉着眼,任那冰冷的水痕滑過眼尾,落進了發間。

他怎麽敢讓她知道,他曾經多麽卑微而狼狽。

他又怎麽敢讓她知道,他是個連爸媽都厭棄的累贅。

原本就配不上她,如今好像就更加配不上了。

吹風機的轟鳴聲驟然停下,周妄指尖微動,坐起了身子,望着牆壁上鋪展開的暖黃色光影,卻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半晌,光影驟暗,周妄目光微亮,仿佛得到了糖果的孩子,連忙起身,借着她留下的那一盞燈光,輕手輕腳的上了樓。

靠近樓梯一側的那一盞床頭燈還亮着,顯然是刻意為他留的。

周妄輕牽了牽唇角,揭開被子一角,輕輕躺在了她的身邊,擡手關上了燈。

女孩背身側躺,小巧的下颌被月光鍍上了一層冷色,她微微卷曲的長發蜿蜒在枕上,纏繞在了他的指尖,缱绻卻也冷淡。

黑暗裏,周妄垂下眼簾,藏起那一點失落,從背後小心翼翼的抱住了她,輕輕吻在她的後頸:“嬈嬈,別怕我,也別讨厭我,我真的不會傷害你的,我保證。”

他聲音低啞,可憐又無辜,那小心翼翼的姿态像極了一只害怕被抛棄的大狗狗。

虞嬈睜眼,清亮的眸子滿是複雜,她微不可微的嘆息了一聲,微冷的小手輕輕覆上了他溫熱的大手:“已經不疼了,不用揉了。”

“嬈嬈,你能不能……抱抱我?”

妄哥會撒嬌,吵架都吵不起來~

咳咳,嬈嬈沒有冷戰哦,給他留了床和燈的,還要給大狗狗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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