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真是個好人

真是個好人

小巧的精致禮盒中鋪着柔軟的黑色天鵝絨，上面精心擺放着一枚藍寶石胸針，于燈光下流轉着含蓄美麗的藍色光華。

葉汀輕輕撫摸一下這枚美麗的胸針，露出一點甜蜜的笑容，這是他自己設計制造的第一枚珠寶，藍寶石如流動的蔚藍海水一般美麗，他給它起名“滄海”。

這枚胸針光是設計稿他都改了幾十版，費了很多心思，馬上就是景程哥哥的生日，這是他給景程哥哥準備的禮物。

“你怎麽進來的？”見到他，高大的男人臉上卻只有冷漠與冰冷的不耐煩，眼皮也不擡，顯然并不歡迎他。

“我……”葉汀臉上的笑容消退了些，睫毛顫了顫，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把手中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遞到男人面前，“景程哥哥，我只是想給你送生日禮物。”

“我不需要。”男人淡淡地看着他，眼中按捺着不耐煩，看也沒看他精心準備的禮物一眼，“現在是工作時間，我希望你不要打擾。”

葉汀漂亮的臉上神色蒼白，勉強維持着臉上笑容，“景程哥哥你別生氣，我馬上回去。這個胸針……”

葉汀的話還沒說完，只見面前的男人不耐煩地接過小小的禮物盒，随手一抛，扔進了垃圾桶。脆弱的禮盒摔裂開，裏面美麗的藍色寶石掉落出來，落在一堆無用的廢紙屑中，光華黯淡，無人在意，一如他無用的真心。

男人冷漠地轉過頭去，“葉汀，不要再做多餘的事情。”

葉汀的眼睛彌漫上一層水霧，咬了咬牙，眼淚終于還是控制不住掉落下來，一貫漂亮高傲的小少爺露出柔軟脆弱的一面，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忍不住愧疚心軟，可是面前的男人卻絕不會因此多看他一眼。

“景程哥哥，我只是喜歡你而已。”葉汀的聲音哽咽，一雙漂亮的貓兒眼霧蒙蒙的。

他的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掌心之中，他知道，他應該現在就離開，以後再也不回到這個地方，如果他還保有最後一點自尊的話。

可是，他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伐，他喜歡景程哥哥，喜歡了十年，喜歡到失去自我，失去尊嚴。

可是景程哥哥為什麽要這樣對他，連他準備的禮物也不肯看一眼，葉汀看着靜靜躺在垃圾桶裏的“滄海”，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

“周助理。”男人卻完全不為所動，冷着臉撥通內線號碼，把周助理叫進來收拾殘局。周助理有些無奈，這小少爺站着不動吧嗒吧嗒掉眼淚，看着怪可憐的，周助理放柔動作扶着他，“葉少爺，我送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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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汀卻不肯挪動，只站在原地無聲哭泣。葉小少爺嬌貴，周非也不好對他動粗，一時間僵持在原地。

僵持間，虞景程卻慢慢動了，他彎腰把廢紙簍裏的小禮物盒撿了起來。

葉汀紅通通的眼睛看着他，疑惑的同時，眼睛裏慢慢地生出一點希冀來，被淚水洗過的眼睛亮亮的。

景程哥哥，好像和剛剛有些不一樣了，沒那麽冷冰冰的，好像多了一絲人氣。

看着景程哥哥朝他走過來，葉汀的心撲通撲通跳起來，他把自己的禮物撿起來了，他……

然而葉汀臉上的紅暈還沒來得及升起來，便見他的景程哥哥飛快把禮物盒丢還給了他，怕被人誤會似的，逃也似的走了。

虞景程飛快走出辦公室，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那種奇怪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情況又出現了，這種狀況時不時會出現持續一段時間，不過似乎出現的頻率越來越低了，幾天都沒有出現了，虞景程本來都已經抛諸腦後了。

虞景程一邊走，身後響起了葉汀陡然響亮起來的哭聲，虞景程渾身一抖，加快了腳步。

把葉小少爺精心準備的禮物扔進垃圾桶，有種踢了路邊的流浪貓一腳一般的愧疚。

不過，殘忍也罷，愧疚也罷，他家裏已經有了漂亮的玫瑰，是絕對不會多看外頭的流浪貓一眼的，虞景程堅守男德道。

……

葉汀在虞景程辦公室哭了許久，周助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靜默無聲地在旁邊陪着他哭完，遞給他一張紙巾。

或許是怕他情緒激動在虞景程辦公室毀壞什麽東西吧，不過葉汀還是紅着眼睛道了一聲謝，也知道再待下去景程哥哥也不會回來，只能失魂落魄地走了。

葉汀哭了半天，昏頭昏腦，深一腳淺一腳，走到門口花壇邊上還摔了一跤，被路邊的小碎石頭劃開長長一道口子。

心裏難受，腿上也痛，葉汀憤憤抓起絆倒自己的小石頭遠遠擲了出去，眼睛忍不住又紅了，他長這麽大還沒受到這麽多委屈。

葉汀胡亂擦了一把眼睛，勉強忍住眼淚站起來一瘸一拐往前走，褲腿上又是泥沙又染了血，臉上也沾了灰塵，這會看起來倒真像一只漂亮的倒黴流浪貓了。

葉汀原本想回家，但是現在這個模樣回去，爸媽和哥哥肯定要問個沒完了，葉汀猶豫一下，轉了個方向，這邊離公司很近，公司有給員工準備的淋浴間，這個點公司應該也沒人了，葉汀受不了自己身上髒兮兮的，決定先去公司洗個澡。

好在公司的确已經沒人了，葉汀刷了門卡進去，也沒有準備幹淨衣服，只能胡亂沖了個澡，沖洗了一下小腿上的傷口。

葉汀腦袋上蓋着一條大毛巾，低着頭擦着頭發出來，卻看見前方走來兩條筆直的長腿，葉汀愣了一下，緩緩擡起頭來，“敏行哥？”

嚴敏行回公司來拿樣東西，沒想到碰見葉汀，見他發梢還帶着未幹的水汽，嚴敏行禮貌地微微別開視線，餘光卻瞥見葉汀小腿上的傷，被小石頭劃破的傷口不平整，葉汀又沒好好處理過，被水沖洗過之後傷口周圍都紅腫了起來，他皮膚又白，這傷口橫亘在他小腿上，看起來格外猙獰刺眼。

葉汀順着嚴敏行的目光低頭看了看，他剛剛只給傷口消了毒，沒包紮，沒想到這傷口還挺深，這麽一會功夫又滲出血來，從褲腿裏洇出來，葉汀故作輕松，“沒事，剛剛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等一會。”嚴敏行扔下這幾個字便轉身走了，也不知道是去做什麽了，葉汀呆呆在原地站了一會，有些百無聊賴地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瓷磚，又有點好笑，敏行哥這惜字如金的習慣還真是。

好在嚴敏行馬上就回來了，手裏拎着一個小型醫療箱，他對這東西顯然也不太熟練，翻找一陣才找到碘伏和紗布。

“謝謝你啊，敏行哥。”葉汀露出一個笑來，敏行哥看着冷冰冰的，沒想到會去替他找這些。葉汀伸出手，去接嚴敏行手裏的東西，嚴敏行卻沒動，甚至把手往回縮了縮，葉汀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他才又吐出幾個字，“我來吧。”

葉汀傻乎乎地“噢”了一聲。

葉汀坐着，嚴敏行半蹲在地上，替他處理傷口，看着嚴肅冷漠的一個人，動作倒是出乎意料的輕柔，止血紗布外頭的繃帶還打上了一個有點笨拙的蝴蝶結。

葉汀忍不住笑起來，想不到敏行哥還挺有童心。

“你沒事吧？”嚴敏行擡起頭來看他，眼睛裏有些擔憂。

葉汀之前挺害怕他，如今熟一點了，倒是能從他臉上差不多的表情裏看出不一樣的情緒了，其實還是挺難受的，但是葉汀并不想向人傾訴，搖搖頭，“沒事。”

嚴敏行看着被葉汀随手擱在一邊的藍寶石胸針，這個胸針是葉汀自己設計切割的，他一直很寶貝，從不磕着碰着一點，現在卻毫不在意地随手擱在一邊。

葉汀低低垂着眼睫，他費盡心力打造的，收禮物的人卻不想要他，棄若敝屣，那再名貴的寶石，再珍貴的心意，也不過是垃圾而已。

“送給我吧，我喜歡。”嚴敏行忽然冒出幾個字來。

嚴敏行說完之後，兩個人都愣了一下，葉汀呆呆地微張着唇，“啊？”

嚴敏行自己似乎也有些意外于自己說出來的話，耳根漸漸蔓出紅色，不過并沒再開口收回這句話。

這胸針是他為景程哥哥設計的，但是景程哥哥不要，他留着也沒有了意義，但是他沒想到敏行哥會喜歡這個，敏行哥設計的每一件珠寶都是珍品，相較之下，他這枚胸針就顯得有些笨拙了。

但是嚴敏行仍然紅着耳朵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答，葉汀有些糊裏糊塗地拿起擱在一旁的藍寶石胸針，遞給嚴敏行，“你喜歡的話，就送給你吧。”

嚴敏行動作輕緩地将它別在自己的胸前，這顏色竟然意外的很适合他，葉汀慢慢露出一點笑容，“很好看。”

心裏那種悶悶的感覺好像散掉了一些，葉汀盯着被嚴敏行別在胸口處的藍色寶石，心裏慢慢生出一點感動。

敏行哥真是個好人，是為了安慰自己吧？看見自己這麽難過，所以才向自己讨要這枚被人丢棄的寶石胸針吧。

葉汀露出一個笑容，握住嚴敏行的手，“敏行哥，謝謝你。”

嚴敏行顯然并沒聽懂這句謝謝從何而來，不過被他握着手，仍然沉默着，微紅着耳朵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