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41．父母的往事

第41章 41．父母的往事

男人年輕的時候，身姿挺拔，頗有才華，一身抱負。在大學旅游管理學院教書，地方院校，薪資有限，又是農村出身，只有單位分配的一個單身宿舍。因此初戀情人因為家庭原因，離開他另嫁他人。

他當然是傷心的，兩人是真心相愛，無奈現實和家庭逼迫，他理解她的決定，也真心祝福她。

後來他愛上了學校服裝學院新來的女老師，她是這樣的靈動可愛，雖是城市長大，但并不會看不起農村來的他。他想，生活要繼續，他也要開啓下一段人生旅程了。

體育學院也有一位同事熱烈地追求她，兩人暗中較勁，但是彼此尊敬，頗有些惺惺相惜之感。最終女老師選擇了他，兩人結了婚，不是大富大貴但也甜甜蜜蜜。體育學院的老師也成立了小家庭，因為住同一棟教師樓，兩家人成為了好朋友，兩個家庭的孩子自小一起長大，大家的日子都美美滿滿。

男人教了十年書之後，出來創業，成立了一個小小的旅行社，因為懂這一行又有資源，加之頭腦靈活，旅行社很快就發展起來了。後來他把事業版圖發展到省城，在省城開了一家更大的旅行社，之後，更多的城市加盟他的旅行社。

也是時代的機遇，全國人民不差錢了，突然都喜歡起旅游來，然後國家為了拉動內需，又推出了長假小長假的各種政策。平凡的教書匠，就這樣走上了人生的巅峰。這個過程，只花了 12 年。

而女人留在學校，專心教學，養育女兒。

與很多俗套的故事一樣，男人成功之後，出軌了。唯一不同的是，他出軌的對象并不是年輕貌美的女孩，而是當年那個被迫無奈嫁到省城的初戀情人。因為門不當戶不對，又常常要補貼家裏的弟弟們，她嫁到夫家之後多被看輕，生的又是女兒，很快丈夫就出軌了。沒有能力的女人忍氣吞聲，一直到女兒上大學，可以勤工儉學養活自己之後，才跟丈夫離了婚。

上天眷顧她，風韻猶存的年紀，還遇上了當初那個愛惜她的初戀。他已成為她仰慕的成功人士，難得他竟然也不怪她當年的抛棄離別，對她多有幫助。她原以為已經無望的人生再次煥發出希望的生機。

男人跟自己妻子解釋說，她挺可憐的。妻子只是笑了笑，輕輕說能幫就幫幫吧，如果你覺得只有自己能幫她的話。

當然不是只有他才能幫她，但他看到她無所依靠又飽受風霜，總歸是不忍心。當初他們也曾那樣毫無保留地愛過的。

後來， 說不清這兩人是追憶青春呢還是彌補遺憾，反正兩個人沖破道德的約束，就在一起了。

但男人并不想抛棄妻子，這麽多年，妻子都是他最堅強的後盾。他的妻子，勇敢、堅強、獨立，善良，他愛她也尊敬她。他大概自問也不是貪圖美色之人，只是命運作弄，初戀亦受苦久矣特別需要憐惜。

所以就這樣，兩個家跑來跑去。一邊心懷愧疚，一邊無法自拔。各種各樣的謊言，讓他身心疲憊。雖然他自認為邏輯嚴謹，但他亦預感他聰明的妻子已經知道。就這樣惴惴不安中，他出了車禍。

很幸運，車禍只是造成了他的小腿輕微骨折。在住院的那段日子，妻子女兒趕到身邊照顧，令他再次感受了這個小家庭的溫暖和可貴。可能是第一次，他終于下決心要和初戀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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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46 歲的年紀，竟然還讓初戀懷了孕。他知道的時候，孩子已經 16 周，而且是個男孩。初戀一輩子受夠了沒有生兒子的苦，态度非常強硬，無論他要不要，她都一定會生下來。

當他下決心分手的時候，對方在下決心生孩子。他沒有辦法，他的父母本來也一直盼着他生個兒子。當年他和妻子都有單位，生了女兒，爸媽都很失望，這些年對他妻子一直頗有微詞，盡管他知道這樣對妻子很不公平，但他無法改變父輩的觀點，其實在他的骨子裏，也許也認同自己沒有完成父輩的期望。所以只能逃避着，讓妻子受着委屈。

及至他出來創業，有條件也有能力再要一個孩子的時候，妻子年紀也大了。他知道她只想全心全意照顧女兒，無意再生。所以他也沒有提過。

而現在，他卻馬上要有一個兒子了！雖說不是他的計劃，但他也很難舍棄這個孩子。于是對妻子來說更難堪的事來了，他必須回去跟妻子坦白，他很清楚，當他開口的那一刻，一切便不可挽回。

妻子果然很平靜，沒哭沒鬧很果斷地跟他離了婚。她什麽都沒要，只要了剛上高三的女兒。其實聰慧如她，怎麽可能不會察覺他在外面有家，只不過給彼此留些體面。

他不知道，在這幾年，妻子到底在等他回頭呢，還是在等他開口。要離開還是回歸這個家，她似乎默默地把決定權交給了他。

他終于離開。他們确實很體面很和平地，分了手。

47 歲，他順利生了一個兒子。事業有成，發財離婚，又圓滿再婚，有兒有女，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就這樣順利地發生在他的身上。父母和新婚妻子都滿意，簡直人生贏家。

但他卻覺得，無比的空虛。

他的初戀也最終得償所願。上一段婚姻，她因為沒有兒子，輸得一敗塗地。終于這個兒子為她贏得如此體面。作為一個受人唾棄的第三者，因為這個免死金牌，她很順利地獲得了公婆的認可。這個遲來的兒子，改寫了她後半生的命運。

女人，果然就是要會生！

以後，誰還會記得她是個靠懷孕上位的小三呢，她是那位被棒打鴛鴦歷盡半生艱辛最終等到愛情的時代女性啊。她不必覺得自己不道德，愛情要講個先來後到，她才是他第一個愛上的人，不過是命運弄人，讓他們白白蹉跎了半生。

離婚後，男人和前妻再沒見面。從前父母因為他生了女兒而讓前妻受到的委屈，最終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得到了補償。每次看到父母和兒子三代同堂其樂融融，他總隐隐覺得心裏缺了一塊，似乎丢失了什麽，再也找不回來。

7 年後，前妻跟喪偶的那位體育學院的老師也結婚了。

他和前妻的人生，何其相似，從一段婚姻走到另一段婚姻，似乎都是迷途知返，殊途同歸。

他也許覺得各自安好，也挺好。

最初的幾年，他的女兒完全不願意見他。後來雖然在同一個城市，女兒也從不主動見他。這些年他給女兒的學費生活費零花錢，她再未動過分文。他關懷照顧繼女，甚至送她出國留學，他似乎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安放了那份再也無法付出的父愛。

離婚 8 年多了，他的兒子快 8 歲了。他希望女兒能夠接受弟弟，因為弟弟是無辜的。可是，誰又是真正無辜呢？他何其的自私，為了營造自己家庭美滿兒女繞膝的虛假幸福，他竟然一直努力嘗試讓同樣無辜的大女兒，去接受他的小兒子。

對女兒來說，這個孩子的到來，恰恰給她風雨飄搖的家加上的那一根最後的稻草。

那就是父母給這個孩子的原罪，怎會無辜呢？

他還想要兩個孩子姐弟情深？未免太過可笑。

因此，女兒說她對爸爸沒有任何要求，希望他對她也不要有期望。她對他的財産和生意亦沒有興趣，她只希望就這樣，偶爾見個面，互相關心一下近況就好了。

他怎麽有資格要求女兒呢，中年出軌得子，對前妻和女兒來說，他本就不應獲得祝福。

所謂的血濃于水，真的會使一切，變得更容易原諒嗎？

他總覺得，時間是一切的良藥。總有一天，當一切雲淡風輕，他仍然有機會去跟前妻忏悔，他仍然可以有機會，盡自己的能力，以自己的方式，去補償他一生最虧欠的女人。然而，上天和她，都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沒錯，人的可悲在于，你總是以為自己，還有很多時間。

當他得知前妻已經去世。他哭得像個孩子。然而他的女兒，也不過轉身離去。

“你會不會覺得，那個女兒太殘忍？”

“我只覺得那個爸爸一步錯步步錯。”

“其實趙總也挺辛苦的，50 多歲了，還要操心一個小兒子。今天看他兩鬓的頭發都白了。”

“每個人都為自己選擇的生活負責。”

“媽媽也是這樣說。”

“所以，資本家不是良配，是因為爸爸嗎？”

“大概吧。”對着一個資本家，她竟有點不好意思承認。“可能你會覺得我太傻，不應該放棄爸爸的財産，但我真的并不想要。媽媽離婚時也沒有要的。”

“嗯，你确實不需要，因為你已經有了另一個資本家。”

“另一個？你嗎？”趙子宜笑。

“難道你還想有別人？”他輕輕撓了撓她的腰，她立刻笑着伏到他肩上。

“呵呵，可以嗎？”

“想都不要想！”

“可是，男人真不會忘記初戀嗎？”趙子宜真的不确定，眼前這個資本家，會不會也像趙總那樣不堅定。

“嗯，我覺得我不會。”而且，我怎麽可能會讓你逃掉？你是一輩子都要留在我身邊的人。

“哦……這樣啊！”趙子宜覺得心裏悶悶的。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