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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聞齊妟破天荒地失神了。

等他反應過來時,只看見方才還在嬌柔說放開的人,手中握着不知從什麽地方摸來的燭臺,劈頭蓋臉地砸來。

哐當——

身上的人徹底失去了力道,似被捕獲的雪狼,無力地垂下了高貴的頭顱,微卷的發将他秾豔的臉遮住了。

手還被他緊緊攥着,江桃裏用力地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來,費力好大的勁才拿出來,但手镯卻留在了他的手中。

江桃裏冷靜地用沒有受傷的腳用力一踢。

堅硬如鐵!

她腳踢痛了都沒有撼動他半分,也就不與他争鬥了,手腳并用地爬出去,臨了還是一腳踢在了他的臉上。

雖然方才他是想沒有要對自己做什麽的意思,但先前還是……

江桃裏抿着尚且還紅腫的唇,然後又踢了一腳,這才勉強解氣了。

等爬出了他的懷裏,江桃裏一把扯下自己眼睛上罩着的東西,想要看清是誰。

當她轉頭時卻看見地上躺着的那人,一身不似盛京中人的穿着,雖然面容被發絲遮擋了,但她還是一眼都看見了,他發絲中纏繞着紅線。

紅線!

江桃裏眼眸顫動,忽然就想起了今日在外面遇見的那個人,之前在風亭的猜想是沒有錯的,果然是他。

長平少将軍,齊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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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怎麽會在這裏,而且還知曉她和沈知寧的事,甚至還來替他的家裏人警告她?

一時之間江桃裏腦子混沌不堪,而眼下也并非是理此事的時機。

她得趕緊跑。

但他手上還握着娘親給她留的手镯。

江桃裏咬着下唇,壯着膽子去板他的手。

結果用盡力氣也沒有板開,反而被他握得越來越緊,似乎要将它當成她捏碎一樣。

就在她與他的手争鬥之際,他似突然醒來了,另外一只手倏地抓住了她的腳腕。

江桃裏心中一驚,随手拿起一旁砸過他的東西,再次用力砸了下去,那人又昏了過去。

江桃裏實在是拿不出來被他握着的東西了,同時也怕有人發現。

她不甘心地咬着下唇,勉強爬了起來。

這次她連自己的衣裳都不敢去取,生怕被她敲暈的人會突然醒來。

她搖晃着身子,攏着自己的衣裳,赤腳站起來,一淺一深地往門口走去。

房門并未被上鎖,很輕易就被拉開了。

寒風灌入寬大的寝衣中,凍得她瑟瑟發抖,下意識想要将自己伸出去的腳收回來,甚至是想要扭頭,進去将自己衣裳換好再出來。

可屋裏面躺着的那個人太危險了,江桃裏只好抖着肩膀,迎着風雪往外面跑去。

冬雪,猶如鵝毛般飄飄揚揚地落下,地上都是積雪厚厚,軟軟,冰入骨髓。

江桃裏赤腳踏在上面的第一步,就忍不住退縮了,顫着眼中的淚,扭頭。

她想要回去,但她不知曉裏面的人有沒有醒,方才她砸得并不重,若是進去了,只怕他萬一清醒了,自己難逃。

眼眶的淚似乎都被凍住了,挂在鴉羽似的睫毛上不肯掉落,她聳動通紅的鼻子,頭也不回地往前面跑着。

等跑到有人的地方就好了。

“殿下,風雪漸大,不若去風亭避避,等雪小些了再走?”

梅林中隐約傳來聲音,江桃裏沒有聽清。

她的耳朵已經被凍紅了,腳底也沒有了知覺,只顧着往前方跑着。

“等不得。”聞岐策嘴角微揚,烏黑的發上沾了白雪。

他顫了顫眼睫,上面的雪花便洇濕了俊美的眉宇,愈加顯得更加清雅絕倫。

聞岐策将手背在身後,食指轉動着拇指的玉扳指,闊步朝着前方走去。

确實等不得了,若是再等下去,阿妟若是清醒了,說不定得氣得跑回烏和。

思此,他在心間微微嘆息,嘴角翹了翹,眸中閃過一絲憐憫。

都已經和母後說過了此法行不通,兔子逼急了尚且還會咬人,更何況是玩兒野了的狼。

現在得趁着狼毛還未曾豎起來,他得趕過去好好順順狼的毛。

阿妟心悅他府上的那方寶劍已久,所以今日來時他早已經準備好了。

果然是弟弟,從未讓他失望過。

現在可有理由光明正大地送了。

送完之後,父皇的那進貢的寶劍估計就沒有送的了,給他倒是正合适。

跟在聞岐策身邊的宮人聽聞這話噤聲了,抱着手中沉重的寶劍,快步跟随着。

宮人心中暗自思忖着,太子以前是那般喜歡這寶劍,沒有想到就這樣送了出去,果然和長平将軍好得不分彼此。

小雪依舊下着,兩人越過了風亭,走至拐角處。

宮人垂着眸,餘光瞄到前方闊步走着的太子,驟然停下了腳步。

他順着一道停了下來,悄然地擡眸瞧去。

隔着似夢似幻的紅梅,宮人看見不遠處有‘雪女’赤腳地奔跑在雪中,如瀑的烏發飛揚着,雪白寬大的衣袍也一樣,在空中劃過,勾勒着漂亮的弧度。

大周的典故中記載過,冬雪寒梅過盛會生靈,靈化身雪女,引誘賞雪之人。

“哎,殿下……”正當宮人這般想着,忽地瞧見前方停下的太子,擡腳朝着‘雪女’的方向行去,不帶一絲猶豫。

宮人有心要喚,但憶起那是太子殿下,萬不是他這等人可以阻止的,只好啞了聲音跟了上去。

江桃裏的腳已經沒有了知覺,所以當她沒有察覺到被掩蓋在雪中的枯枝。

倏的,她整個人無力地往前撲倒,一頭栽進了雪堆中,臉被凍得一縮。

雪太冷了,她連一雙鞋,一件保暖的衣裳都沒有,還被絆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一瞬間委屈鋪天蓋地地襲來,江桃裏眼前霧蒙蒙地看不見了,那被凍住在眼眶裏的淚,也唰唰的如珍珠般往下掉。

她從小聲哽咽到放聲大哭。

四下無人,她才可以棄掉所有的堅強,要将這十幾年的委屈都一道哭出來,所以哭得就越來越大聲了。

江桃裏并未聽見也未曾看見,前面踏雪信步而來的人。

雲紋玉綢衣擺落在她的面前,雖是清冷卻帶着比寒冬要暖的聲音,自江桃裏的頭頂傳來。

“可是遇見何事了?此間天寒地凍……”聞岐策的目光掠過,她那雙半遮在寬大衣袍中的玉足,趾尖泛着粉,像是淺塘的粉尖荷花。

“容易傷身。”

江桃裏沒有料到竟然有人,當下止了哭泣,神情懵懂地擡起還泛着被寒風吹紅的臉。

那雙靈動的杏眸濕漉漉的,猶如受到驚吓的小鹿,飽和的菱唇也被風吹幹了,依稀可以窺見上邊被蹂.躏過的緋靡。

看着好不可憐的一副嬌弱模樣。

聞岐策身後的宮人,見此人是這般的一副面容,當即眼中含了警惕之色。

以往也并非沒有女子用這樣的方法,想來吸引殿下的注意。

但那些女子中從未有過,顏色這般嬌媚柔弱,光是一眼便激起人的憐惜之情。

不過好在殿下向來不喜這般柔弱的女子。

雖是如此,宮人依舊唯恐是一場有計劃的陰謀,一眼不眨地警惕着眼前的人。

聞岐策視線從她的足上掠開了,落在她淚光盈盈的眼上,臉上的表情冷淡,倒也沒有說什麽。

他沉默着解了自己外面的大氅,蓋在她的身上。

凄厲如梅的冷香襲來,江桃裏下意識地伸手抓住身上的大氅,然後吸取着溫暖。

他緩緩站起了身,轉頭對着身後跟着的宮人吩咐道:“将這位姑娘扶起來吧。”

然後江桃裏神情尚在發愣中就被人扶了起來,腦袋比方才還要亂。

哪怕眼前霧蒙蒙的看不真,她也要一眼不眨,看着眼前身形颀長的人。

聞岐策見她神情呆愣的模樣,斂下眼睫,轉動着拇指的玉扳戒,清冷地語調上揚:“姑娘是識得……我?”

江桃裏并未聽出話中的潛在含義,輕輕地顫了顫鴉羽似的睫毛,僵着搖了搖頭。

不認識,但這張臉前不久還見過。

原來那不是夢,是他救了自己?

啓了啓唇,卻憶起方才自己在他的面前哭成了那般模樣,只覺得臉上騰起燥熱,垂下頭不敢看他。

“不識。”聲音軟和帶着方才哭後的哽咽,更加惹人憐愛了。

聞岐策見她這樣,知曉這話中的真假,但他并未太在意,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也沒想多逗留。

他轉頭囑咐了身旁的宮人,轉頭看着江桃裏身上緊緊裹着的大氅,道:“不必還了。”

語罷轉身就走了。

江桃裏見人走了,下意識地伸手,但伸至一半就克制地放了下來。

這樣好的衣裳能說不要就不要,這樣的人一看就并非是她可以觸碰到的人。

想必她要答謝的話于他也沒有用吧。

最後江桃裏被人扶着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袍,還有暖和的鹿靴,但她始終都還緊緊地捏着,身上披着的雪白雲紋大氅不放手。

“他還要這件衣裳嗎?”江桃裏終于醒神了。

她看着一旁恭敬跪着的侍女輕聲問着,雖然已經得到過回答,但現在還是問了出來。

侍女低聲回道:“主子衣裳只穿一次。”

但凡是穿過的或者被旁人碰過的,都是拿去燒了的,這件也不會例外。

“啊,這般啊。”江桃裏心落了下來,似在感嘆。

侍女準備将她身上的大氅褪下來,所以伸手拽了幾下,她便顫着眼睫看着侍女,無聲地開口:“冷。”

侍女無法只得随她去了。

“小姐主子讓奴婢送您回去,不知小姐是哪位大人府上的?”侍女問道。

江桃裏:“将我送至江尚書府便好。”

由于她垂着頭,所以沒有看見侍女聽見後擡了頭,多瞧了幾眼江桃裏就垂下了頭。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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