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未夠癡纏

第17章 未夠癡纏

不是她媽媽總在她不餓的時候給她安排加餐；

也不是她哥哥在她不要他放學來接的傍晚總要提議跟她同行；

更不是她爸爸在完全不了解她喜好的情況下逼她高考考法律專業。

溫琰根本不想接受這些無謂的根本不了解她需要的善待。

而是她在擔心害怕, 無助得想死的時候，有人這樣不顧後果的為她奔來，目空一切, 不容她拒絕的來當她的靠山。

“動、過、沒、有？”伍明緯牽唇, 一字一頓的問, 眸底濺射出一層濃濃寒光, 刺得張子昂渾身毛骨悚然。

“沒，沒有，我真的沒有碰她。”張子昂口齒含混，連忙答道。

他慶幸自己還沒有真的對溫琰做什麽事，手還沒來得及摸兩下, 伍明緯這個混世魔王就蹦進來了。

“明天來幻島C9, 表演你的拿手好戲，不然老子讓你在南市呆不下去。這一次，老子不同意私了。”眼見對方那口氣就要吊不住了, 伍明緯終于松手，放開了他的脖子。

再回頭來, 伍明緯将在場所有人都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沒有說任何的話, 墊腳拿起被人故意放到天花板吊燈枝幹上的書包，那是溫琰的。

将它挎在他肩上, 伍明緯叫溫琰：“起來，走了。”

溫琰早就被吓得腳軟, 被男生一叫，用盡力氣的站起來, 沒站穩，要跌了, 趕快扶住面前的茶幾，才沒真的跌倒。

伍明緯見狀，輕啧了一聲，幹脆的走上前，掐住她的腰，将她攔腰抱起，用公主抱的姿勢将她抱出了這個有黴味的包廂。

“你，你別抱我……”溫琰不想被他抱，可是好像沒得選。

“老子偏要抱你。”伍明緯徑直把受驚的少女抱到梁霆空他們一群人在的頂樓包廂裏，那是要價最貴的一間，在頂層的小閣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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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昂他們一群人在二樓，伍明緯他們在三樓上去的半截樓梯閣樓。

伍明緯抱着驚魂甫定的溫琰朝最高處走，路過那些花裏花哨的壁紙，暧昧煽情的燈光，回蕩在兩人耳邊的是那些雜七雜八的口水情歌。

都是有流行期限的。

一走紅的時候，很多人聽，很多人唱，甚至在點唱機邊唱得感動的流淚，等到有更好聽的歌曲發行，将它們代替，當初那些為它流過的眼淚也就不顯得珍貴了。

就像是年少的愛戀，以現在的時間為起點算去，僅僅是人的十七八歲的年紀而已，往後一定還會有很多個心動的時候。

然而，此時此刻，溫琰被伍明緯如此抱在懷裏，他眼神放空的看着前方，俊臉上的神情稀松平常。

溫琰眼揚起眼皮，小心翼翼，悄悄看他一眼，然後又低頭，再悄悄看他一眼，然後再低頭。

胸腔裏有東西在控制不住的撲撲跳躍。

是心動。

跟那些廉價情歌不同，這股為他那張骨骼感超強的臉心動的感覺，溫琰覺得将會是永恒。

三樓的歌房包廂很空，只有一個房間有燈光跟樂聲。一個女聲在唱：

聞說某君和她的情人快活過之後

才承認往日滿足感未夠

然而留下了壞帳

會令餘生內疚

你猜他能否開口

未夠癡纏吧【注】

是楊千嬅的《一千零一個》。

這個歌曲很冷門，在歌城裏她的歌被人唱得最多的應該是那首節奏感強烈的《處處吻》。

然而就是這首冷門的歌，讓溫琰為伍明緯聽了一輩子。

後來，他們在一起，她問伍明緯聽過這首歌嗎。

伍明緯搖頭，說，忘了。

溫琰卻記得第一次跟他聽這首歌是在那間氛圍尴尬又濃情的阿酷酷歌城。

他從來不去的廉價娛樂場所，偶然見到她被職高的一群男生拉過來，他才跟來，踢開包廂門，一間間的找她。

*

帶溫琰到閣樓包廂裏，梁霆空他們在打牌。

這裏的包房環境跟音響效果，還有提供的酒水，甚至果盤跟小零食都讓這群含着金湯匙出身的二代們感到廉價，他們壓根兒不想在這裏唱歌，于是就只能打牌。

打的是鬥地主，輸贏挺大，本來衆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牌局上。

伍明緯忽然抱了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嬌妹妹進來，乖乖的穿着朝勵高中的校服，紮着雙馬尾。

這樣出現的伍明緯，讓大家看得目瞪口呆了。

伍明緯不僅抱她，還幫她背書包。

足足兩分鐘後，一群平時熟絡得總愛相互開玩笑的少男少女們才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

“喲，緯爺，這個阿酷酷歌城挺牛逼啊，訂包廂還會附送一個嬌妹妹嗎？”

“幻島的冉老板怎麽不搞這種待遇？”

“你們這麽大搖大擺的抱進來是什麽意思呢？要官宣呢？”

“妹妹怎麽哭了啊？緯爺，你剛才都對人家做什麽事啦？”

“這麽乖的女生，抱到我們包廂來，是啥意思呢，緯爺，你給哥幾個好好講講。”

十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跟伍明緯問起溫琰。

伍明緯不發一言，抱着溫琰，到一個卡座邊，放下她，把她的粉色書包遞給她，然後轉身叫在角落裏袖手困覺的一個瘦高男生。

“江沉，別睡覺了，幫個忙。”

江沉是南市警察學校的大一學生，是伍明緯的表哥，閑着沒事，都會跟着伍明緯在玩。

他現在大一了，19歲，但是經常跟着上高二的伍明緯玩，從來都不會覺得伍明緯幼稚。

“怎麽了？”江沉睜眼來，搓了搓臉。

他昨晚在警校的宿舍裏打了通宵游戲，今天白天正困，以為伍明緯他們周末有什麽好節目，強頂着困意來了，結果伍明緯居然安排衆人來這個包廂都有黴味的歌城唱歌。

來了之後，江沉什麽玩興都沒有，只想在這兒打一場瞌睡。

“幫我送那個人回家。”伍明緯揚了揚下巴。

江沉19歲了，有駕照，他開了車來，伍明緯讓他開車送溫琰回家。

“誰啊？”江沉不明白，語帶諷刺的說，“阿酷酷歌城這兒太好玩了好嗎，居然有人頂不住，想要先回家，真是的，我不準這種事發生。”江沉覺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今天伍明緯不知道發什麽瘋，把一行人弄到這裏來聚會。

江沉才不讓有人提前離場，能一起憋屈就一起憋屈。

這群人裏最有錢的幾個男生在打牌，沒空管伍明緯。

伍明緯專門找江沉，說：“別給老子耍個性，要是不送，下次別跟我出來玩。”

于是江沉騰一聲站起來，麻溜兒的問：“人呢？哪呢？”

伍明緯指了指溫琰。“就她。”

江沉仔細一看，不記得剛才他們來的時候，有這個乖乖的女生跟着，她一看就不是屬于他們這個世界的。

屬實一個乖寶寶。

“真要送？誰啊？你哪裏弄來的？”江沉瞪大眼，問伍明緯。

“別廢話。”

“行吧。”江沉過去叫溫琰，“小妹妹，跟我走吧。”

溫琰站起了身，她已經将張子昂擄走她的那陣恐慌緩了過去，她背上了自己的書包，将兩根背帶套在纖薄的雙肩。

包廂另一邊，伍明緯找了個卡座的位置坐下，很快有打扮豔麗的女生為他端酒來，伍明緯接過，不再跟溫琰有眼神交流。

恍若适才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那些溫琰為他産生的心動，他一點都沒有興趣知道。

要走出包廂時，溫琰戀戀不舍的回頭，看了伍明緯一眼，一個穿吊帶裙的女生正把唇貼到他耳邊說話，他聽完之後，冷峻的臉一下子就笑靥如花了。

那是溫琰辦不到的事情。她無法讓他笑得那樣風情萬種。

*

溫琰失落的跟江沉下了樓，他的車就停在門口。

一輛白色的瑪莎拉蒂Levante越野車，其實是伍明緯家裏的車，沒人開，就給江沉開了。

“你家住哪裏？”江沉為小姑娘拉開車門，問。

“住在翠湖區的銀城花苑。”

“行，上去吧，我馬上把你送到。”

溫琰邁步，跟上去，踟蹰是要住副駕還是後車座。

江沉幫她拿主意，“你坐後車座。你是伍明緯的人，我就是你的司機。”

溫琰小聲糾正：“我不是他的人。”

“行吧，先上車。”口頭禪是行吧的江沉笑道。他人長得挺高挺帥的，唇邊笑容一直燦爛。

終于從那有黴味的歌城走出來了，江沉呼吸到清新空氣，渾身頓感舒暢，發現送溫琰回家的任務還挺好，起碼他可以提前離場。

江沉暗忖，伍明緯今天是不是撞邪了，好端端的把他們帶來這個垃圾KTV唱歌。

坐上車，将車開出一段距離以後，江沉想明白了，伍明緯今天為何來阿酷酷。

江沉從後視鏡裏看在後排坐得端正的少女，問：“你跟伍明緯一班？”

她穿的是朝勵高中的校服。

江沉覺得是同班同學，伍明緯今天才會專門來這個破歌城搭救她。

江沉适才走下樓來，聽歌城裏的侍應們聊了，說張子昂的包廂裏又出事了，張子昂又被揍了。

他帶來的那個乖巧學生妹被一個闊少爺搶走，給抱到閣樓包廂裏了。

“不是。”溫琰小聲回答。

“那是朋友？”江沉想可能現在兩人還是暧昧期。

“也不是。”溫琰更小聲的回答。

江沉問不出什麽來了，于是不再問了，把人送到銀城花苑以後，江沉含了根煙，沒點，對從他車上下去的小姑娘說：“被欺負了就跟家裏好好說說。伍明緯下一次不一定來救你。”

張子昂是什麽人，江沉很清楚。

江沉問：“張子昂為何欺負你？”

溫琰搖頭，不肯說。

“行吧。”江沉擦燃打火機，點燃了嘴角的煙，跟少女分別，“快回家吧。”

“嗯，謝謝你送我回家。”溫琰誠摯的言謝，勉強緩過那股心跳不受控制的窒息感，才鼓起勇氣說，“也幫我謝謝伍明緯。今天真的很謝謝他。”

“好。我幫你跟他說。”江沉答應，将萊萬特駛走。

*

晚上，江沉給伍明緯發信息。

【緯爺，乖寶寶給你送回家了。】

【他們欺負她的原因也查到了，她哥是檢察官，之前關過張子昂。】

伍明緯這時候已經跟人換了場地，離開了那個讓他渾身不适的KTV歌城，在雁回巷的起霧臺球室跟人打球。

手機叮叮兩聲，他本來不想看，看到發件人是江沉，他就點開看了，然後回了一個寡淡的【昂】。

江沉又問：【乖寶寶是你新勾的女朋友？不會吧，她爸是律師，她哥是檢察官，家教巨嚴，緯爺，勸你莫搞。】

這條信息伍明緯沒看，他跟人賭球，正是關鍵時刻。

他只要知道小鹿被安全的送回家就好了。

*

此時此刻的溫琰已經洗完澡，吹幹了長頭發，渾身香氣萦繞，換上白棉草莓印睡裙，在臺燈下溫書了。

她塞上耳機，點開平時聽的歌單，準備聽着歌學習。

适才，母親許瓊玲問她怎麽這麽晚回來。

她撒了個謊，說是跟同學去逛了一會兒街。

溫敘程也關心了她幾句，今天他們檢察二部被臨時分配了任務，他忙得一頭霧水，深怕二部的檢察長覺得他表現不好，自然沒有閑工夫去關心溫琰了。

父親溫争鳴出去跟他一個律師朋友許久喝酒去了，不在家裏。

于是，沒有人知道溫琰今天經歷了什麽樣的一天。

只有那個把她從滿是黴味跟煙味的破敗包廂裏抱出來的伍明緯知道，當時的她有多害怕。

想起躺在他懷裏的那短短幾分鐘，溫琰把一首歌加入了自己的歌單，點了循環播放。

音樂盒的轉音結束，歌者低聲吟唱的歌聲傳來。

嫌阿拉丁神燈的角色俗套又懷舊

難道講一講你的新朋友

嫌神話說夠

再用梁祝伴奏

留下聽一千個故事至準走。【注】

溫琰低頭看書，書頁上，冷不防出現的全是伍明緯的臉。

被歌城的劣質霓虹燈照着，切割成迷亂的影，晃動着，幻化成蝴蝶，不斷的飛過溫琰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