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翻湧

第69章 翻湧

現在醫院裏不少人都知道溫琰有個前任在當刑警, 就是上次在邊境上救了溫琰的人。

其實吳盈雲也不是多嘴得讨厭那種,在醫院裏把這件事說出來,其實主要還是為了溫琰好。

溫琰跟吳盈雲自從在邊境遇險後, 醫院裏總有閑言碎語說她們在那兒被人非禮了。

特別是長得溫婉漂亮, 又身材姣好的溫琰, 悍匪在那樣的窮鄉僻壤見到她這樣的大美女, 還不得流哈喇子,什麽都對她幹得出來。

吳盈雲為了給溫琰正名,就把伍明緯當時在荒山上及時救了溫琰,還把傷了溫琰的幾個悍匪不到一天就抓捕歸案的事給詳細的說了。

一再的強調這個伍明緯其實就是溫琰的前男友,不僅是個抓捕罪犯能力巨強的酷帥刑警, 家境還是億裏挑一的優越, 他指不定現在還是很喜歡溫琰的,不然怎麽能把溫琰護到那種程度。

有他在,誰想染指溫琰都不行。

所以, 溫琰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那些憑臆想看熱鬧跟亂說話的人都閉嘴吧。

溫琰知道吳盈雲是為了她好, 才在醫院裏到處跟人提起伍明緯,但是她還是覺得被現在上班單位裏的人知道伍明緯跟她的過去, 不太合适。

因為全部都過去了。破鏡不會再重圓了。

可是真的過去了嗎。

這束花是誰送的,會不會是伍明緯, 前天,他同事說他來過溫琰上班的醫院, 還暗示他們該在情人節這天碰面。

“溫醫生,快打開卡片看啊。看看是誰送的。”從溫琰那驚訝的面色, 還有慌亂的眼神,一群年輕護士們都看出來了, 溫琰自己都不知道這花是誰送的。

送花的人事先沒跟她說過,想要給她一個驚喜。

溫琰終于平複了錯亂的心跳頻率,伸手從帶着露珠的花朵上拾起一張粉色卡片,打開來,視線直接瞄到最後的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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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是她心裏想的那個人。

是陳時樾。

溫琰慌亂又期待的眼神一下子冷清了下去,亂跳的心也瞬間平複正常。

她垂眸,捋了捋耳邊的頭發,掩飾自己的失望。

“這花先放在你們護士站,我下班來拿。”溫琰把花放在護士站的導診臺上。

“嗯,好。”護士們答應。

等溫琰走了,她們高聲議論。

“溫醫生長那麽漂亮,情人節被送這麽多花,好羨慕啊。快看看到底是誰送的。”

她們把卡片打開看,看到署名,一起發出驚喜的贊嘆,“哇!陳時樾,不會是那個津城三甲大醫院的男神醫生陳時樾吧?上次來我們醫院做會診,北城的新聞媒體全都一窩蜂的扛着機器來跟拍他的那個!”

“對,對,對,他跟我們溫醫生好像認識,是同一個學校醫學院畢業的。”

“就是那個陳時樾啊,除了他還有誰,醫學泰鬥陳教授的獨生子,津開大學畢業的校園男神,他之前就經常三不五時的來探望溫琰醫生,每次都給她帶很多禮物,還請過科室裏的人喝奶茶。”

送花人的身份被應證的當下,有個高個男人走進來,是來遵醫囑換藥。

前天他被混混拿匕首刺了腰一下,傷口沒幹,不能沾水洗澡,他有潔癖,想着還是乖乖配合醫生的囑咐來換一次藥,好得快點兒,他渾身上下也沒有這麽難受。

兩天後,他要回邊境去,到時候又是很多場惡戰要面對,他可不想身體出毛病拖延隊伍。

這是他給自己找的在情人節這天,再次走進這家醫院的理由。

很有理有據不是嗎。

他只是遵照前日給他診傷的那個柳醫生的囑咐來換藥。

結果沒想到一走進急診來,居然撞見這群護士在議論一個特別優秀的男神醫生在情人節送了花給溫琰。

眼神從那束嬌俏又盎然的白玫瑰掠過,他面色忽然暗淡了幾分,滾動粗喉結問:“我找柳醫生換藥,在哪個診室?我前天看的急診。”

“……在16診室。前面左轉。”在前臺負責接待的小護士愣愣的回答,瞧着他的眼睛轉也不轉一下的。

寒潮襲來的天氣,大雪壓城,身高腿長顏還正的男人穿得極少,白襯衫加黑風衣,灰西褲。

黑白灰的三種簡單色彩映襯的,卻是他那張能叫人輕易看出絢爛浮華來的面孔。

像是浸染過太多的風月,縱情過太多的聲色,最後為了某種原因,變成了如今這種克制禁欲的冷淡模樣。

“就是那邊。”對着帥哥說話,先前毛毛躁躁的小護士一下就變得溫文爾雅了。

“嗯。謝謝。”男人邁動長腿,去了16診室。

小護士的同事奔過來,急問:“他要去哪裏?”

“16診室。”小護士說,“找柳醫生。”

“今天不是溫醫生幫柳醫生上班嗎?在16診室裏接診的是溫醫生。”

“等一下,剛才那人帥得有點兒面熟。”等人走了,小護士才後知後覺的想求證,“是不是吳盈雲醫生提起過的那個公子哥刑警?在邊境上救過她們的那個?上次午間在醫院食堂給我們看過他警服照片的那個?說是溫醫生前男友的那個?”

“我靠!好像就是他!”兩個護士現在心情比溫琰還激動了,猜測溫琰見到他,絕對會比剛才見到這束白荔枝上放的卡片還要來得驚訝。

“你快準備換藥的東西,給溫醫生送去。”

*

聽到腳步聲靠近,是診室裏有人來了,溫琰百無聊賴的在看一個手術紀錄片,她關掉手機,将有些發燙的它揣進自己的白大褂裏。

一擡眼見到男人的挺闊身影,她眼瞳劇烈的顫抖了一下,覺得不太可能,爾後,她又倉促的把視線往他面孔上一放。

只是這麽一眼,她便聽到在跟他分開後的那些愁苦歲月裏,她一直逼自己建築的心牆轟然倒塌的聲音。

伍明緯也有些訝異,走進來怎麽見到的是女人披着白大褂,上身穿着一件米黃高領羊絨衫,下面配一條香草綠A字包臀裙,一臉冷清的在玩着手機候診。

他後退兩步,側頭看了看是16診室,知道沒有走錯。

來都來了,他又退出去幹嘛。

“我找柳醫生換藥。前天急診是她給我縫的傷。”伍明緯粗啞的聲線在小小的房間裏墜落,聽得溫琰心率上揚。

前天溫琰跟柳夏月一起上急診的班,林霄他們進了溫琰的診室。

伍明緯刻意沒找她縫合,去找了隔壁診室的柳夏月,今日他不知道溫琰跟柳夏月換班了,于是就這麽走進了溫琰的診室。

“今天柳醫生臨時有事,跟我換班了。”溫琰輕輕說,“她的病人都是我來接待跟負責。”

溫琰連忙低頭,翻找早上從護士站領到的複診病例,當時她只是大概掃了一下上面的診斷意見,預估了一下今天會面臨的工作量,浏覽到都是些小傷以後,她便沒有細究最頂端的病患個人信息。

溫琰完全沒有想到,伍明緯的病例在這其中之一裏。

她把他的病例找出來,發現他被人拿匕首刺傷了,部位在左腰處,傷口有5公分,當時被柳夏月縫了三針。

今天他是照柳夏月的囑咐來換藥的。

“哦,那就算了吧。”伍明緯領悟到溫琰見到他之後的慌亂,即使她在拼命隐藏,他也發現了他的出現帶給她的巨大影響。

他牽動薄唇,淡漠的要轉身離去,“我先走了。”

“等一下。”溫琰揚聲叫住男人,“你這樣走了,要是之後出了什麽事,醫院會找我們的麻煩,你要是不願意治療,就要簽放棄治療聲明書才能走。”

“那溫醫生的意思是?”伍明緯低哼。

看來醫生現在也是一個遭受了百般苛責的職業。病人不打算找他們看病,還要簽聲明書,以免後續産生醫鬧。

“你本來來這裏是看什麽傷的,就看什麽傷。”溫琰瞪着他的眼睛說。

“行。”伍明緯輕滾喉結,答應了。

這是溫醫生的診室,得一切都聽溫醫生的。他聽話就是了。特別是在今天,聽她的話。

“去那兒的診床上坐着,把衣服脫了,把傷露出來。”溫琰說完,低頭給護士站發消息,讓把這名病人的外敷藥跟幹淨的繃帶拿過來。

小護士早就準備好了,急急忙忙的給她端來,本來是想幫忙的,然而還是識趣的覺得還是讓這兩個人一起呆着比較好。

“溫醫生,二樓診室裏還需要送點東西,我先送過去。你有什麽需要給我打電話。”小護士一溜煙走了。

溫琰戴上塑膠手套,端起醫用盤,來到男人身邊,他真的聽話的把風衣脫了,只留一件白襯衫。

學生時代的伍明緯會穿各種風格的衣服,衣品巨好。

他能把潮牌定制穿出專屬的氣質矜貴,也能把警校制服穿出特別的器宇軒昂。

現在進入社會做了刑警,溫琰閑少的遇見他的幾次,發現他穿衣風格變了,現在全是極致的簡約。

外套褪去,男人身上只有白襯衫跟灰西褲的搭配,揚起一張淡顏臉,微斂桃花眼,支着一雙大長腿,倚坐在藍色的診床上。

溫琰深呼吸着,來到他身邊,小聲說:“你襯衫也要脫。”

今天情人節,伍明緯居然上這醫院來換繃帶。

大醫院的複診很麻煩。

這三年,他在邊境上受過不少傷,随便找個街邊診所就解決了,回到大城市裏來,他并不耐如此繁瑣的看診流程。

然而,在這個二月十四,他就是來溫琰上班的協力醫院複診了。

可他沒想過會是溫琰給他看病換藥,以前在一起,她看到他受傷都會掉眼淚。

現在他們分手了,溫琰好像不會這麽為他難過了。他只是溫琰的渣男前任而已。

短暫的沉默後,“昂。”伍明緯懶倦的應了一聲,搭手到鎖骨下,把襯衫扣子一粒粒的解開,大喇喇的在溫琰眼皮底下表演脫衣。

襯衫脫掉之後,溫琰見到他的上半身裸身,還是跟過去一樣的冷白皮,像質地細膩的純白美玉浸泡在酒液裏,兀自散發出清冷滑膩的光澤。

不多不少的薄肌依舊跟過去一樣恰到好處的性感,只是相比年少時,那些壁壘的線條更深了,充滿成熟男人的魅力。

一處處的凹陷起伏,流淌的是讓任何女人見了都會為之心口發熱的性張力。

溫琰哽了哽喉頭,感到幹渴得想喝水,往昔她纏在男人這副欲得不行的身體上,被他狂野搗弄的情景一幕幕的在她腦海裏上演。

臉紅的她努力将視線只定格到他的傷口處。

她彎身下來,撕掉那裏貼緊的膠布,動作極輕。

這不是第一次她為他料理傷口。

溫琰以為她會駕輕就熟,然而還是指尖忍不住的發顫。

新鮮的酒精塗上去做消毒跟清洗,溫琰檢查傷口的愈合情況,清理完畢後,她将幫助愈合跟消腫的清涼藥膏抹上去,爾後為男人貼上新鮮的繃帶。

她微涼的指尖一直觸碰他滾燙的勁腰。

從頭到尾,伍明緯都沒說話。

俯身在他腰間,仔細幫他換藥的溫琰只感覺得到他高挺的鼻梁噴出的鼻息越來越熱,炙烤得她的後脖頸像要融化了。

明明是冰雪天氣,他也是這樣一個薄情寡性的人,為何溫琰如此跟他靠近,當初年少時為他有過的那些灼熱迷濛還是會像洶湧浪潮,朝她卷來,從頭到腳,将她傾覆的掩蓋。

“回去多休息,保持飲食清淡,我再給你開幾副消炎藥,按時服用,還有,七天不能洗澡。”

終于結束了,溫琰後退,揭下手上的一次性醫用塑膠手套,細弱的聲音從她臉上戴的深藍色口罩後面傳來。

還好戴着口罩,不然她臉上為他産生的慌亂神情,發燙的緋紅,都會被男人收歸眼底。

“昂。”伍明緯又昂了一聲,背轉身去,套上白襯衫,開始扣扣子。

溫琰回到辦公桌前,快速給他寫了處方單,要他去付費拿藥。

打印機把單子打好之後,溫琰遞給他,“拿完回來診室找我,有種藥我不說清楚,你不知道怎麽用。”

“昂。”伍明緯還是不改懶倦口氣,依然這麽短聲應着,好像他跟溫琰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了。

溫琰自然也不會跟他多說話。

沒有什麽能比今天是情人節,然而卻遇上忘不掉的前任來醫院找自己看病這麽尴尬的事,還要尴尬的事了。

伍明緯拿着處方單走了。

暮色徹底降臨,外面的天黑成一片,住院部大樓的燈光亮起,普外急診的診室在一樓,窗戶外的路燈漸次點亮。

溫琰适才見到了男人身上很多愈合的舊傷痕。

這三年,他應該過得很不好,林霄說他去雲城是有案子要查,不是被降職,然而他的确還是在那兇險的邊境上求生,落得一身的傷,不知道在每個天黑以後,有沒有燈為他照亮四周的黑暗。

溫琰心頭關于往昔的記憶再度翻湧。

不止是大四那個被他帶去他外公家裏吃飯的晚上,當時還未涉世的她天真的說要做他的燈,還包括了溫琰的整個青春。

裏裏外外全是他。

溫琰正在為伍明緯愣怔,診室裏來了拜訪者,不是病患,而是醫生。

跟她許久未見的陳時樾微笑着,來到她身邊,手裏拿着一盒巧克力,溫琰意外,沒想到他會親自來。

“溫醫生,我來陪你過節了。”陳時樾眉眼清雅,儀容溫潤,用清淺的聲音介紹自己的出場。

“其實……我已經很久不過這種節了。”溫琰緩緩的說,适才抵達的是陳時樾的花,現在帶着巧克力來到的,是陳時樾的人。

陳時越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沒關系,只是應個過節的景而已。”不到一分鐘就已經被婉拒的陳時樾輕輕說。

打開巧克力盒子,他對溫琰說:“吃一塊。生活是裝在盒子裏的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你會吃到什麽味道。”

他诙諧的說起某部經典電影的臺詞,要溫琰面對他的來到不要表現得那麽沉重。

他早就習慣了,在溫琰沒有人陪的節日來陪溫琰,即使心知肚明他不是溫琰期待的那個人。

護士站的護士們都為這個場面騷動了,都奔來16號診室外的走廊上看熱鬧。

今天是情人節,單身的溫琰無奈幫同事頂班,難得清閑,坐在診室裏玩了一整天的手機。

小護士們好同情怎麽溫醫生花容月貌,情人節卻要坐在診室裏吃外賣。

結果天黑以後,這一天要結束的時候,轉折來得很快,一前一後有兩個帥得引人犯罪的男人來找她。

陳時樾在醫界的名氣很大,小護士們都認識他,他也單身很久了,沒想到心儀的對象真的是溫琰。

終于在今年的情人節,陳時樾送溫琰花跟巧克力,多年來對溫琰的好感積累成了不得不表達的喜歡。

“溫醫生,快吃啊。陳醫生這樣的人可從不輕易送巧克力給別人吃的。”她們歡快的給陳時樾做助攻。

溫琰礙着這麽多人的面,感到要是不做做樣子,肯定會讓陳時樾很難堪,于是拾起了盒子裏的一顆巧克力,剝開糖紙,放到嘴裏。

她包住那塊糖,沒有痛快的下咽,敷衍式的叫外面看戲的人,“滿意了嗎?別看熱鬧了。都回去上班,等會兒秦主任要罵你們了。”

看熱鬧的護士們這才意猶未盡的離去。“走吧,走吧,溫醫生害羞了。”

溫琰回頭問陳時樾,“怎麽突然想到來北城了?”

“早上過來開個會。”陳時樾回答,“本來晚上打算開車回津城,但是我助手提醒我今天是情人節,問我難道沒有什麽特別的想要見到的人。于是我就來了。”

他盡量将他的來訪說得随意而為,不想給溫琰制造壓力,其實自從溫琰跟伍明緯分手後,陳時樾已經故作這樣的随意而為很多次了。

問題出在溫琰,她從來都不接招。

她只是把陳時樾當做一個熟悉的朋友,一個被她尊重的前輩。她對他完全沒有男女之情。

“哦,我八點才下班,還有幾分鐘,然後輪休兩個小時,如果你不覺得晚的時候,我請你去醫院餐廳吃飯。”溫琰提出要請陳時樾吃飯。

“好。我等你。”陳時樾點頭。

伍明緯領完藥回來,本來就想這麽走了,他覺得很麻煩,藥袋跟藥盒上都寫了要如何使用跟服用,他沒必要再回去診室,找溫琰為他做介紹。

走到急診大樓的門口,吹了幾卷冷風,身上只穿有白襯衫的他才發現他把他的風衣忘在她診室裏了,裏面揣着他的警官證。他得立刻去拿。

等到伍明緯回到剛才那個16號診室門口,見到的是溫琰跟一個穿西裝的優雅青年站在一起談笑風生。

她的辦公桌上放着一盒打開蓋,并且被吃過的巧克力。

伍明緯的瞳孔劇烈的顫了顫,雙手自發的捏緊。

他以為他可以接受的,可是,真的在他親眼所見這一幕時,他才發現,他根本接受不了。

他不聽話,即使性子溫軟如溫琰,也會不要他,跟着時間往前走。

“八點了,走吧。”陳時樾提醒溫琰。

“再等一下,有個人去拿藥,拿完回來要問我怎麽用。”在溫琰充滿希冀的眸光在朝門口投來這一瞬,伍明緯将勁瘦高大的身子猛烈的掠開。

爾後,他轉身,疾步離去。

這是有生以來,出生優越,能力卓越,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頹拽得不可一世的他第一次感到無以複加的絕望。

這種絕望的感覺,就是他真的親眼确認到,溫琰真的如分手時說的那樣,不要伍明緯,三年後,她就真的不要伍明緯了,他心裏翻湧出的那些排山倒海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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