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應天長·陸

應天長·陸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玄霄第二次再見飛蓬,遠在百年之後。這一日,他有一樁要事求魔尊相助,不得不孤身闖入魔宮深處,在另一個空間建立的莊園。

此之為重樓親自吩咐,讓魔族工匠以最快速度所建,非是魔族一貫喜歡的古堡、宮殿風格,反而更偏向于神族。莊園內,景色清新明麗,長廊連接涼亭,鮮花點綴碧水,甚是美好。

但玄霄現在只覺得呼吸困難,畢竟,重樓正似笑非笑的釋放着壓力,見其挺直的脊梁不甘于彎曲,不由得嗤笑道:“玄霄,你來自人間,難道不知道,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私闖魔尊住處,的确當罰,屬下知錯。”玄霄深吸一口氣:“可屬下想暫離魔界,除了找您,別無他法。”

重樓眼中原本的怒意稍稍散去,誰在攬着心上人溫存的時候,都不會喜歡被打斷。然而,他也的确欣賞不屈的生命,特別玄霄的天資和實力都确實不錯:“說說看。”

在重樓身邊,飛蓬臉上被撞破的尴尬已經消弭,他若有所思的垂着眼眸,按時間,鬼界那小子的魂魄快散了吧。想到這裏,心情閑适的青年攏了攏袖口,恰好把手腕間的清淤遮住,卻依舊沒注意到自己頸間極其明顯的唇印。

所以,下一波闖入者才在重樓的蹙眉中到達,便因看向自己傾慕之人的那一眼,直接暴走:“魔尊!”

“哎呀,真是烈性子。”風姿妍麗、笑意盈盈的女子走了過來,一點都不見外的坐到了重樓原本的位置上:“你說,重樓要幾招能拿下葵羽呢?”這麽說着,她掃過飛蓬的領口,笑容更加意味深長。

飛蓬默默扶額:“正常是百招,葵羽畢竟已到了這個境界。但是,既然瑤姬姐你這麽說了…”于玄霄驚異的注視之下,他倏而揚起嘴角,朗聲道:“重樓,你比葵羽大了好多,給我悠着點!”

“……”被吓了一跳的重樓不自覺的手中收了一分力,被葵羽加重力道的一拳,正好砸在了眼眶上,一個青黑眼圈的魔尊新鮮出爐,可喜可賀。

葵羽、重樓、玄霄:“……”

地皇神女瑤姬:“噗!”她幾乎笑彎了腰:“飛蓬,你要不要這麽欺負重樓,啊?”

“嗯,我只是喊了一嗓子而已。”飛蓬無辜的眨了眨眼睛:“順便,我現在是傷員,怎麽欺負得起魔尊?”

瑤姬笑彎了腰:“哈哈哈,這話我一點兒都不相信。”她眸色一閃,起身時收斂很好,只對葵羽莞爾一笑:“你信嗎?”

葵羽糾結了一瞬間,繼而在信仰和真實之間,誠實選擇了後者:“抱歉,将軍,我也不信。”

“哎,我說得明明是實話來着。”飛蓬看着葵羽,溫和的笑了笑,又輕輕的嘆了口氣:“還有,我該對你說句對不起,葵羽。”

葵羽的眼圈頓時就紅了,她握緊拳頭,指甲陷入手心,這句客氣的對不起,其意她怎麽會不明白?但如今,她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看似尊貴、實則腼腆,甚至連對心上人,都害羞到繞道走的神族玄女了。

所以,天魔女只勉強維持住冷靜,對昔日的神族第一戰将清淺一笑:“将軍言重。”葵羽沉吟了一下,低聲說道:“夕瑤姐姐的神魂沒事了,可徹底醒來還需要很久。”

“那就好。”飛蓬松了一口氣:“九天若來找你,你便推給我。左右,夕瑤是被我從神樹帶走的。”

葵羽搖搖頭:“天魔族一半是将軍的部下,現在依舊是,除非将軍不承認。”飛蓬苦笑,他怎麽會不認這些老部下呢?見狀,葵羽又笑:“所以,若夕瑤姐姐醒了,不願意回神族,将軍選擇和九天姐姐開戰,我天魔族絕不會置身事外。”

“行了,現在說這些還早。”一直沉默的重樓插嘴道:“而且,九天沒那麽蠢,真激怒你們,特別飛蓬突破後便是天道境界,只為夕瑤,沒必要。最多是夕瑤不歸,神族主動斬去氣運,日後夕瑤再不是玄女,需要重新修煉罷了。”

瑤姬亦是慢悠悠的笑着:“沒錯,難不成我們還養不起夕瑤嗎?”她手指不經意的指向玄霄:“重樓,現今的問題是,你的魔将要怎麽處置?”

被遺忘以至于聽了一堆不該聽密辛,玄霄:“……”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

重樓終于想起了他,幹咳一聲道:“你要去人間?”

玄霄難得主動低下頭:“是鬼界。”

“去找雲天青?”飛蓬漫不經心的問道,不出意外的看見玄霄猛地擡起頭。他在重樓、瑤姬、葵羽同時投來的眼神中,理所當然說道:“在鬼界一直不肯投胎,把後土座下神官氣得跳腳的鬼,大概也就這一個。如此名鬼,我怎會不認識。”

玄霄抿抿嘴角,飛蓬饒有興趣的挑挑眉:“不過算算時間,他的魂魄估計也快散了。可你遠在魔界,是怎麽知道的?”

話雖如此,飛蓬倒是自己猜了出來:“哦,也是,雲天河得燭龍之息,又有我昔年代神族送給後羿的弓,送個消息不難。”

玄霄的臉色更白:“是的,但我出不了魔界。”

“玄霄啊玄霄,你開始不是怎麽都不願意去的嗎?”飛蓬笑得很淡:“為何現在改變主意了?是因為雲天青的魂魄要散了?然而,你當年的話,不是說得很絕嗎?”

被連續戳痛處,玄霄握了握拳頭,又無力松開,他執着的說道:“我想見天青。”

“魔之執念嗎?有點意思。”飛蓬不以為意的垂下眼眸,解決了這個問題:“重樓,你送他去吧。雲天青和我喝過一場酒,性子還不錯,總不好讓他魂魄散的不安心。”

這麽說着,飛蓬的嘴角卻勾起一抹難以發現的弧度。至少,匆匆行禮又迅速沖入空洞,玄霄自未發現。

“飛蓬?”在場者可誰都不傻。

飛蓬聳聳肩:“和雲天青有交情的,不止是後土座下神官,當年和你獸族交好的冥族高手,也有看雲天青順眼的。魂魄散開,正好是修煉冥族基礎法訣的開始。”

他打了個哈欠:“以前顧忌後土,冥族不敢直接搶鬼。現在就不一定啦,雲天青是個好苗子,他想死都難。誰讓後土一脈被重樓逼走,冥族肯定會頭疼人手不夠,對輪回事務處理不完呢?”賴在鬼界不走什麽的,那就永遠別想走了。

“玄霄才來魔界不久,但本座交給他的任務,從來沒有完不成的。”重樓略心塞:“他這一走,估計也不會回來了吧。”

飛蓬悶笑道:“你真在乎,不妨去冥族搶啊。”

“算了吧,他們也不容易。”重樓搖搖頭,然後竟開始了送客:“葵羽,夕瑤魂魄,麻煩你繼續蘊養,我就不留你了。”

葵羽:“……”手好癢,想給魔尊來個對稱的黑眼圈。可心中再想,也明白自己毫無勝算,葵羽磨了磨牙,還是對飛蓬拱手一禮,主動離開了。她此來只為确定飛蓬過得很好,答案很是明顯,也沒必要再留下來,讓大家都不自在。

但她沒想到的是,其離開沒一會兒,被重樓、飛蓬不自知秀恩愛閃瞎眼的瑤姬,怒而走。不過,與葵羽不同的是,重樓将之送到了莊園之外。

此刻,瑤姬凝視着自己僅存的親人,輕輕嘆了口氣:“紙包不住火,這世上從不存在,沒破綻的算計,你且好自為之。”之後,這位蕙質蘭心的神女飄然而去,徒留魔尊在其身後,眼神晦暗不明。

“重樓?”不知道站了多久,重樓才被一聲輕喚打斷思緒,其回眸只見飛蓬站在背後,一臉不解:“怎麽了,你吹什麽風呢,沒見空間亂流來了嗎?”

一手把還發呆的重樓拉回來,将莊園正門關上,飛蓬哭笑不得說道:“當時我就說了,別在空間夾縫裏建莊園,你非要這麽幹。瞧,這空間亂流,沒個幾天就來一次。”

“你難道不覺得,很像是星辰隕落嗎?”重樓回過神,握住飛蓬的手,笑意淺淺:“我一直都覺得,這世間沒什麽風景,能比空間亂流徹底爆發的那一刻,更美。”

飛蓬擡起頭,莊園上空的陣法已自動開啓,無數各色各樣冒着光的碎石飛過去,令其突兀想到了多年之前神魔之井,自己一句戲言——我想要看,世間最美麗的風景。

他低語着,眼見空間亂流爆炸開來,演變成空間風暴,其最中心已經挪動到莊園上方。那一刻正如重樓所言,宛若群星隕落,給他們以震撼人心的美感。

“很美。現在想想,似乎我在神魔之井所言,你不管過多久,都會做到。”短則幾天,長則多年,自己想要的,重樓皆會送上。如此想着,飛蓬輕笑起來,眼眸亮如晨星:“老實說,你究竟是什麽時候,懂情的?”

重樓将飛蓬推倒在柔軟的草地上,吻住其唇角,模糊概念的說道:“在人間。”

“嗯…”飛蓬偏開頭,任由衣衫被一件件剝落,只低低喘息着,眼中很快便泛起了水光:“疼…”不知為何,重樓今天的動作莫名有些急切,甚至接近于粗暴。

身上的魔動作一頓,落下一個歉意的吻,很體貼的放緩了力度。飛蓬便也沒懷疑,他只扣緊了重樓的肩頭,一如往常,從開始單純的承受,漸漸被引着回應。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這一回,飛蓬發現受不住後,莫名沒有了求懇的力氣,只能由着重樓繼續,換了好幾個頗為羞恥的姿勢狠狠占有,自己卻哭都哭不出來。

良久,待飛蓬昏睡過去,重樓才小心翼翼的停下來,将他翻過身來。其苦笑一下,揉了揉額角,失控了啊。

不過也難怪,用幾十萬年的溫柔,編織了一個天羅地網,才算計得重情的飛蓬對神族失望,以再無回轉的辦法脫離。可現在,得到的自己,已無膽量把真相說出,只得埋在心底。但正如瑤姬所說,沒有什麽秘密,能永遠保守,若飛蓬知道了……

默默打了個寒顫,重樓決定盡快把魔尊之位甩出去。等和飛蓬一起隐居後,再看能不能主動告訴飛蓬求減刑吧,到時候,飛蓬應該能比現在能接受一點兒?

畢竟,飛蓬如今功力未複、情緒不定,真不是坦白從寬的好時機。但有一句老話說得很好,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事實證明,真相這玩意,非是你想瞞,就能瞞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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