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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婉妘點點頭,悄聲道:“我知曉,往前走吧。”

她周圍都是少年身上溫熱的青草氣息,就這樣被護着,随着人群到了傩戲表演的地方,

“到了。”她說。

“噢,好。”少年戀戀不舍地松開她,為了那點兒溫暖,又急忙抓住她的手,蹩腳解釋一句,“這裏人也挺多的。”

婉妘彎着唇笑,沒有拆穿他。

他們循着人聲擠到了最前面,可穿着戲服的人沒來他們跟前,朝他們對面去了,然後走遠了。

傳聞跳傩戲的人到誰跟前跳,就能祛除誰身上的邪祟,保佑他這一年無虞。

“要追上去嗎?”季聽雪問她。

她心中有些遺憾,但還是搖了搖頭:“算了,天不早了,不能再往前去了,得早些回去。”

季聽雪沒回話,左右看了一圈,牽着她在人群中逆行。

“你去哪兒?”她問,剛問完就被到了一個戲服攤前。

季聽雪買了一套戲服,套在身上,笑道:“我也會跳,作為一個纨绔,若是連跳傩戲都不會,豈非浪得虛名?”

他套好了衣裳,圍着婉妘開始跳起來。

路上有人見這裏在跳,圍了過來,将這裏圍成了個小圈,他就站在人群之中,就着這點兒未走遠的鑼鼓奏樂,為她祛除邪祟,保佑她來年平安。

他向來這樣,不怕出醜,跳得比人家正經的跳得還好。

兩側昏黃的燭光落在他身上,聚成一個又一個光圈,随着他的衣擺飄蕩,如夢似幻。

世上仿佛又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婉妘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的眼神也能舍得離開,一直回望。

鑼鼓奏樂走遠了,他停了下來,脫下戲服,還給攤主,朝婉妘走去。

“回家嗎?還是再逛逛。”他問。

“回家吧。”婉妘上前一步,牽住他的手。

他又愣了,他今晚都不知愣了幾回了,連話都不太會說了:“好、好,我我送你回去。”

婉妘偷笑,故意晃了晃他的手,撒嬌一般:“那走吧。”

他調整調整,手腳不協調地往前走。

又走回那個沒有人的小巷子,不必再往前走了,他會帶着她飛檐走壁,送她回家。

但她突然開口:“我有東西要送給你,你走近些。”

“噢。”季聽雪呆愣愣往前走了一步。

婉妘從袖中摸出那個荷包,挂在了他腰間的腰封上,輕聲道:“送你的新年禮,不知你喜歡什麽香,裏面還沒放。”

他一直垂着頭,盯着那雙素白的指尖。他想再握一會兒。

“小公爺。”

“嗯?”他擡頭。

“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他回過神,急忙找補:“我很喜歡這個香囊,以後我會日日挂着的。”

婉妘輕輕應了一聲,站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

季聽雪現下都還是懵的,也不知她是為何不動,試探問:“現下走……”

話沒說完,他被抱住了。

今日的意外太多了,他的腦子已經被驚喜炸開花了,別提動了,連思考也不能了。

婉妘低低笑出聲,靠在他的心口,聽着他劇烈的心跳。

她有很多話想說,但又覺得還不到開口的時候。

自那日離開太子府,聞翊再沒來尋過她,說不定是因那件事讨厭她了,或許不會再求娶她了。

到時,若小公爺真有心,不必她說什麽,自己就會上門提親。且祖母不是想要攀上國公家嗎?應當不會阻攔。

雖說她到現下也不能完全确認小公爺會對她好一輩子,但這樣明媒正娶,總比私奔來得好,有了這道媒,往後總有個保障。

她咬了咬唇,松開他:“勞煩小公爺送我回去吧。”

季聽雪完全反應不過來,除了鼻尖留下的一點兒餘香,他幾乎不能确認方才不是夢。

“好、好。”他手有點不會動了,來回擺動好多下,才攬住婉妘,“我送你回去。”

氣氛有些怪,他今晚腳底打滑了好幾次,險些帶着人摔下去。

到了窗前,他們站在那兒,沒有人先動,只摘了面具,面對面站着。

季聽雪試探着,伸出手,輕輕碰觸她的指尖。

她沒有躲。

季聽雪興奮地抓住她的手,語無倫次:“我、我……”

“天不早了,得早些休息了,你還有什麽話便早些說。”她垂眸低聲催促。

季聽雪空着的手動了動,擡起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大着膽子往前走了一步,松松将她抱住。

她沒有掙紮,頭甚至緩緩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季聽雪深吸一口氣,将她緊緊摟住。方才在外面一切發生得太快,他都沒有感受到什麽,此刻将人摟在懷裏,他才有了一絲真實的感覺。

“我……”他頓了頓,快速在腦子裏準備了一番,道,“十五元宵,到時會有燈會,你若是想去,我們可以一起再去。”

婉妘沒有猶豫:“好。”

他欣喜極了,手臂又緊了緊,恨不得和懷裏的人融在一起。

婉妘被抱得喘不過氣來,急忙推他:“小公爺,小公爺你勒着我了。”

“噢噢噢。”他慌忙松開,一臉歉意,“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婉妘垂着頭悄悄笑:“無礙的。還有旁的事嗎?若是沒了,我先進去了。”

“沒、沒了。”他伸出胳膊,送她進了窗,想起什麽,又問,“那我明日還能來嗎?”

“這幾日先不見了吧。”婉妘見他怔住,急忙解釋,“這幾日會要去走親戚,說不定不會回來住。等年過了,你再來尋我,去你那兒騎馬。”

他又笑起來,眼比天上懸挂的月還要圓:“好,好!那我這幾日先不打攪你了,等十五,十五那日若是你閑着,我們就去看燈會。”

“好,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你家明日肯定也要出門走親戚。”

“好!我那我先走了!”他替她關上那扇窗,消失在月光之下。

可他睡不着,心快跳出來了,他快激動死了,迫不及待要找人分享這喜悅。

正準備回自己院子守歲的石純:……

“不是,這麽重要的節日,你來找我幹嘛!”石純快瘋了。

“我已經去找過她了,我們方才去外面看傩戲了。”

石純驚訝得眼珠子要蹦出來:“什麽?!”

季聽雪笑得開心:“我方才和她一起出去,你看,我們還買了好多小玩意兒。”

他從懷裏摸出一把東西,然後驚住:“完了,走時忘記将這些給她了。”

“那你就……”石純剛要說什麽,視線順着他的手看過去,看見了他腰間的香囊,更驚訝了,“這是她送你的?”

“算了,還是下次再給她,這麽晚了,她應當已經睡了。”他将小玩意兒一股腦又收回去,輕輕摸摸香囊,一臉驕傲,“沒錯,她送我的。她不僅送了我香囊,還……”

他故意賣關子,石純有點兒興趣了:“還如何了?”

“你猜猜看?”他轉了轉眼珠子,挑挑眉。

“呵,我不猜,愛說不說。”石純大步走了。

他急忙追上去:“她牽我手了,還抱我了!原來小娘子這樣軟,我抱着她像抱了一團水珠,好怕将她弄碎了。”

石純快笑瘋了,但是不想被打,硬生生憋住了:“你小子別跟我說你沒有過女人。”

“當然沒有!我只喜歡她,這輩子也只會有她一個!”

“你這表忠心的話跟她說去吧。”石純輕哼一聲,“那她是如何說的?可願和你走了?”

季聽雪頓住,他只顧着高興,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石純也停下,轉頭看他:“她不會只是抱了你,但沒說要跟你走的話吧?”

他眨了眨眼,怔怔跟上去:“沒,她什麽也沒說。”

石純更想笑了:“那這算什麽?逗你玩?還是将你當成外室?”

“我……”他眉頭鎖起來了,“我不知曉……但,但她定有她自己的想法,或許是還有別的考量,我不會逼她的。”

“那這算個什麽事兒?”

“我不知曉。”他喃喃重複一遍,拖着步子走了,“新年吉樂,我先走了。”

是啊,那他們現下算是什麽關系呢?偷情嗎?可這個詞太難聽了些,他不想這個詞有丁點兒沾上婉妘。

他失魂落魄游蕩好久,忽然又想起自己說過的話。他不在意,即使婉妘以後選擇的是聞翊,他也不在意。

話是他說的,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他該做到。

況且現下不是正在朝好的方向轉變嗎?只要一直這樣下去,婉妘總有一天會願意和他走的。他得有耐心一些,再多給婉妘一些時間考慮。

他吐出一口濁氣,跳起來摸了一把枯枝,信心又回來了。

趁着過年串門,紅娘将京城适齡郎君的畫像都拿了過來,一屋子人正坐在一起看,都快挑花眼了。

老夫人實在看累了,朝婉妘招招手:“大娘,來幫着看看這幾個郎君哪個和二娘般配。”

“是。”婉妘走過去,掃了一眼畫像和上面的信息,指了幾個長相儒雅,學識過人的,“二娘性子活潑,配一個文靜多識的郎君正好。”

二娘剛巧進門,正好聽見這話,心中有些驚訝,沒想到她居然這樣為自己着想,又想起自己從前那樣對她,不免又羞愧幾分。

她擡眸,也看到二娘,并未多想什麽,只輕聲道:“紅娘送了畫像來,你也快來瞧瞧吧,到底是你要嫁,還得你滿意才成。”

二娘不敢瞧她,垂下眼,應了一聲,緩緩走過去。

她讓開,又坐到一旁。

二娘一來,屋裏又熱鬧起來,她在不在都不會有人察覺。

屋裏有些悶,她默默起身走到廊外吹風,春雨就跟在她身後。

她輕聲問:“若是聞翊不想娶我了,我能嫁給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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