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疤痕

疤痕

麻花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他舔了舔爪子，圍着阿然左右轉悠，見小孩兒哭得實在可憐，還換上一個無辜的眼神蹭在他腿邊夾着嗓子喵喵叫。

若是普通的小孩子大抵是拒絕不了一只會撒嬌賣萌圍着人的小貓。

但這可是條魚诶，對貓這種生物有着幾十年洗腦出來的恐懼感，小鲛人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果自己不是一只孔武有力的成年鲛人，就不要讓貓靠近自己，不然晚上娘親就不用準備你的飯了。

于是乎，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麻花已經被産生應激反應的阿然甩出去了，只聽一聲凄厲慘叫，原本堅硬的石壁上出現一個完整的貓形大洞。

“麻花！”李二百驚叫一聲，連忙從洞口跑進去，把還在石壁上卡着一節的麻花拽了出來。

麻花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急的，一下子連人話都不會說了，全身的毛都炸起來，沖着阿然龇牙咧嘴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發生什麽事了？”

突然，一道輕飄飄的女聲伴随着水花濺開的聲音一并傳入李二百耳朵裏，李二百下意識回頭去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雪白細膩的肌膚。

吓得李二百連忙轉回身來，一臉緊張，結果想擡手捂自己眼睛的時候又把麻花扔了出去。

麻花：“……”罵罵咧咧。

容遲伸手一撈好歹把這只李二百爺爺輩兒的貓祖宗給接下了，看着李二百那個緊張的勁兒，忍不住發笑，視線才落到那只從水裏鑽出來的鲛人身上。

鲛人本就是海底的生物，穿得其實放到現代也正常，但李二百顯然接受不了，說不定還沒看清人到底長什麽樣呢就已經鬧了個大紅臉。

這只鲛人……怎麽說呢？上半身是人身的部分，生得極美，完全挑不出半點兒毛病來，麻花叫她仙女那完全就是寫實派，聲音也很好聽，輕輕的、柔柔的。

可下半身的魚尾卻讓人大失所望，興許是臉蛋太驚豔了，看到那條魚尾時才會覺得哪裏不太對。暗淡、無光，甚至給人的感覺有些灰撲撲的。

容遲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只見是自己身邊同樣怔愣的小阿然。垠還沒醒，完美錯過了見自己老婆的第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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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遲歪了歪腦袋，咧開嘴笑了一下：“聊聊？”他并不準備給他們演苦情的久別重逢戲碼的機會，有些事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問，說清楚了比什麽都好。

這裏招待人自然是沒有茶這種東西的，不過有山泉水，帶着絲絲甜味的涼，容遲肯定這玩意兒比市面上賣的礦泉水都好喝，只是喝久了也會有些乏味。

眼見着挑水的貓都快累趴了，容遲索性放下杯子，打量着心神不寧的輕染，道：“我們直接切入正題吧，就不鋪墊了。你當初為什麽要抛下老公和孩子來這裏？他們對你不好？”

“不是！”輕染下意識辯駁道，她抿了抿唇，聲音很輕，“我知道垠和阿然找了我很多年，其實我也曾經偷偷去看過他們，但我不能回到他們身邊。”

“為什麽？”容遲眉心微蹙。

輕染目光空洞，似乎是在回想着什麽：“你不明白，我在他們身邊，才不是好事。”

李二百道：“可是他們都很想你。”

“我知道，他們很愛我，也都是我愛的，所以我才更不能拖累他們了。”

李二百微微有些詫異：“拖累？”

輕染嘴唇微動，半晌，她輕嘆一聲，道：“垠在鲛人族群，一直都是佼佼者，可是因為我，他才會被排擠。我們這支鲛人族群，向來都是以靈力和尾巴來評定鲛人的，很可惜，這兩樣我都沒有。我生來靈力低微，并不是說勤能補拙就可以的，本來也不算太糟，可是後來，我的尾巴又變成了這樣……”

靈力還是屬于內在的東西，可尾巴不一樣。鲛人不會在意臉蛋是否好看，他們只在乎這條尾巴，輕染的尾巴，注定很難遇到願意接受她的人。

輕染隔得老遠看了看哭的可憐兮兮的阿然和自己還在昏迷不醒的丈夫，她道：“後來我和垠有了孩子，我曾經無數次祈禱過，好在這個願望上天還是願意滿足我的。我的小阿然像他的父親，繼承了最優秀的那一面。可是他依然遭受排擠，因為有我這個并不好看的娘親。”

聞言，容遲和李二百一時無言。

容遲突然想起來自己小時候班上來的那個轉校生，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小男生，沒多久，就受到了全班同學的一致孤立。

原因無他，因為家裏其他人都沒有時間，小男孩兒的媽媽接他放學了一次。容遲依稀記得似乎是因為火災，當時家裏就母子兩個人，為了保護孩子母親才燒成重傷，那一大片觸目驚心的疤痕，就讓孩子和他們的家長生出無限的恐懼。

可如果沒有那片疤痕呢？按照那位媽媽的骨相和小男孩兒的長相，她應該是美極了的。沒過多久，小男孩兒又轉學了。

他待不下去，沒有人願意理他，孩子們未必懂得什麽，只是覺得大家都一樣，都學着那麽做。

阿然的處境或許就和那個小男孩兒是一樣的，自己的愛人和孩子都因為這片“疤痕”受人排擠，輕染大抵是不好受的。

容遲道：“別整這出！又搞容貌焦慮，搞得我現在都有點兒焦慮了。所以主要原因是尾巴，次要原因是靈力是吧？次要原因我幫不了你，不過主要原因嘛……你們鲛人都能自給自足了，姐妹，先哭兩滴淚出來試試？”

李二百攤開手，獻寶似的遞過來：“容遲，給！”

這是阿然的眼淚變成的珠子，就方才那一會兒李二百從地上撿了這麽一大把，更別說阿然還在持續産出，也難怪身邊能圍着一群小貓。

容遲接過，眉開眼笑道：“好漂亮！你專門揀出來的？”

李二百點頭，道：“想着你會喜歡的。”

容遲想了想，把李二百遞過來的這一捧揣進自己口袋裏了，起身又從阿然身邊撿了一把，道：“皮皮商，能幫忙直接穿孔嗎？”

輕染略微有些詫異：“什麽？”

誰知下一秒就憑空閃出個人來，給她吓了一跳。

容遲失笑：“你跟他不愧是一對兒啊，這反應簡直一毛一樣。”

旅行商道：“你直接從我這買一串不就得了嗎？”

“我不要！”容遲果斷拒絕，“誰知道你買給我的是真貨假貨，我們這好歹是真的，再說了，有現成的我幹嘛要花那個錢？”

旅行商一時語塞，他道：“你不能這麽玩，難不成我給你鑽孔你也白嫖我的啊！”

容遲想了想，故作一副忍痛割愛的樣子：“這樣吧，你幫我穿孔，我分你點兒珠子，這樣總行了吧？”

“你怎麽不把口袋裏的分我啊！你這分明就是空手套白狼好不好！”

容遲聳聳肩：“不要算了，口袋裏的不行，那是我哈兄一顆顆給我挑出來，誰來換也不行。你說是吧，禦弟哥哥？哈哈哈——”

李二百一臉茫然，在容遲的大笑聲中吐出一句：“不是哈兄嗎？禦弟哥哥又是什麽？”

容遲：“……”他只是感覺剛才李二百剛看見輕染的時候那個反應很像唐僧罷了。

旅行商深呼一口氣，突然掏出來一套粉粉嫩嫩的紙盒子來。

“這是什麽？”容遲拆開一看，“閃粉、亮片，這啥？腰鏈？你唬我玩兒呢？這不是小女孩兒小時候過家家的玩意兒嗎？”

“怎麽滴？你可別小瞧這東西，哪個小姑娘小時候不想有這麽一套寶貝啊，而且它确實好看啊，亮晶晶的，不挺符合你要求的嗎？”

容遲細細琢磨了一下，道：“我姐。”

旅行商一臉詫異：“什麽？”

“我說我姐小時候就從來不玩這個。”

“那你姐玩什麽？”

“給奧特曼穿小裙子。”

旅行商決定不理他：“這樣吧，一千兩，你一次付清，等到以後這位美麗的小姐還需要的時候，我就直接給她送過來。我們旅行商出品，絕對是好東西，純天然無公害，長期使用也不會對身體造成任何危害，親可以放心呦。”

要是長期送的話，倒是還可以，可是……

容遲一臉糾結：“一千兩很貴的。”

旅行商：“……放心，你人生的坎兒不多了，我訛不了你幾次了，而且你看看，你身邊那位親的眼神，有多渴望！”

容遲第一反應：“你果然想訛我！”

容遲第二反應，回頭去看李二百，然後被他眼裏迸射出的光芒閃瞎：“哈兄你冷靜一點！你為什麽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啊！”

李二百道：“要是所有小姑娘都會喜歡，那我能不能單獨買一套？”

“怎麽？要拿去哄哪個小姑娘啊？”聞言，容遲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說話都不自覺地沉下語調。

李二百連忙辯解道：“不是，容遲你別誤會，我是想給阿午的，她從小到大也就只玩過泥巴了。”

容遲微愣，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回過頭去，想着再跟旅行商講講價：“這樣，一千兩，你再送兩套，然後……”

“不許反悔！成交了！”

說完，旅行商就趕在容遲反應過來之前撇下東西，跑路了。

容遲：“……”果然，價還是講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