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阿爺來打工

阿爺來打工

幼崽們是被噴香的肉味喚醒的。

都說小孩子缺覺，喜歡睡懶覺賴床，但這絕對不包括巴巴裏安的幼崽。畢竟在巴巴裏安，大多數的幼崽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大早上肚子就叫咕咕，再想睡懶覺也睡不下去了。

可是今天卻完全不一樣！

鉑爾迷迷糊糊的聽到小夥伴們在小聲說着什麽，阿晴說“蠻阿爺來了”，阿奇說“牧老師在曬豬肉，我們也去幫忙吧”，鉑爾一聽到“豬肉”，立馬就精神起來了：“你們在說什麽？”

阿晴：“噓——”

鉑爾：“啊！我聞到了！肉的香味！”

阿晴怒視他：“讓你小聲點！”

“好了！”還是阿奇這位新晉舍長在兩人腦門上各自敲了一下，鉑爾抱着頭，非常委屈。阿奇說：“蠻阿爺就在院子裏，你們都規矩點。”

哦，原來剛剛聽到的“蠻阿爺”不是錯覺啊，鉑爾偷偷伸出腦袋往窗外看去。果然，蠻阿爺正在屋檐下坐着呢，他手裏捧着一碗熱乎乎的什麽東西，吃得很香甜。而牧老師則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幾把長凳子，一頭已經被剖開的豬，就躺在長凳子上。

長凳旁邊還有一盆紅紅的東西，冒着腥氣……是血嘛？哦，應該是豬血了。

如果是星際帝國其他星球的普通幼崽，一大早就看到這麽刺激的一幕，說不定會吓得哇哇大哭。巴巴裏安的幼崽一大早上看到……這麽刺激的一幕，卻只會欣喜若狂：“哇！獵到食物啦！”

然而蠻阿爺就在旁邊，這就讓幼崽們有些退縮了。

他們……其實都有點害怕蠻阿爺來着。

因為蠻阿爺是瑞爾鎮最強大的，據說他是第一個來到瑞爾鎮的人。他很神秘，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也沒有人知道他今年多大歲數了。白木鎮的白老可能是蠻阿爺的熟人，不過大家要是問白老，白老也只會神秘兮兮的表示：“你還不夠格知道那些事。”

以前羅賓遜夫婦在的時候，蠻阿爺就常常來幼崽園看他們了。羅賓遜夫婦似乎很防備蠻阿爺，但又說：“這位先生現在是個好人。”不過，當阿奇詢問蠻阿爺“到底是不是好人”的時候，蠻阿爺卻哈哈大笑：“阿爺我啊，可是會吃小孩的大壞蛋！”

椿寶立刻被吓哭了。

也許小孩子對于危險總有種難以解釋的直覺，總之，幼崽園的孩子們和蠻阿爺并不很親近。只有阿奇敢于和他說話。羅賓遜夫婦死亡之後，也是阿奇去找蠻阿爺“交涉”的。

現在，也是阿奇領着他們去後院洗漱——牧老師說了，每天不刷牙洗臉的話，小蟲子就會鑽進嘴裏，鑽進臉上的皮膚裏。所以，就算是最馬虎的阿晴都不敢不聽話了。大家互相幫忙整理衣服，手拉着手來到前院的時候，就已經是七個非常體面的幼崽啦！

牧遙看到他們，就招手叫過來，他挨個在幼崽們額頭上摸摸，又把幼崽們的小手從袖子裏拿出來捏一捏——幼崽園老師每天早上都要确認幼崽的健康，因為幼崽玩性大，往往感冒發燒了自己也不知道。當然啦，如果幼崽有家長的話，家長也會做檢查的，可是“絨寶幼崽園”比較特殊嘛。

就只能牧遙自己多費心啦。

幼崽們都很健康，只有莉莉咳嗽了兩聲，她小聲說：“昨天夜裏好熱，就把被子踢開了……”

牧遙說：“那今天我們找找有沒有薄一點的被子，但是不可以再踢開了哦，不然還會咳嗽的。”莉莉小聲答應了。

因為蠻阿爺坐在旁邊，幼崽們都有點緊張，椿寶抱着牧遙的腿，暗中觀察蠻阿爺。

蠻阿爺斜眼：“嗯？小崽子在偷看我？”

椿寶：“！！！”

牧遙趕緊停下手上的工作——他正在用草編東西呢，昨天牧遙就發現了，可能是因為貧窮吧……絨寶幼崽園其實挺不像個幼崽園的。原主的記憶裏，正常幼崽園會有的玩具啊，圖書啊，還有各種益智游戲要用到的道具啊，絨寶幼崽園都是沒有的。

且不說玩耍是幼崽的天性，從理性的角度來看，幼崽們最初的學習也是通過“玩耍”來進行的。就像幼貓會在打鬧中學習捕獵一樣，大多數的獸人幼崽都需要在很小的時候進行“戰鬥訓練”。

這是絨寶幼崽園缺失的。

而牧遙悲哀的發現……他也沒有什麽閑錢去買玩具……

首先，玩具要想進入巴巴裏安，就只能靠他人肉背進來，或者是去白木鎮的集市上淘。但是玩具在巴巴裏安是稀罕貨，願意做這筆生意的商人往往仗着“奇貨可居”，會漫天要價。

更不要說……他手上的錢每一分都要精打細算來用，買玩具實在是有些奢侈了。

那就自己做吧！

牧遙手指上下翻飛，很快，一只又一只小巧可愛的蚱蜢、螳螂，甚至是蝴蝶，都在他手裏被編織出來啦！

他的草編手藝其實是小時候院子裏一個大哥哥教給他的，大哥哥手特別巧，看到什麽東西都能用草編出來，他不僅會草編昆蟲，還能做草編的小馬，大公雞等等動物。牧遙就沒那麽厲害了，不過後來下鄉扶貧時，倒是跟老鄉學了編草框，編竹筐。

巴巴裏安別的沒有，但柔韌且耐折的野草顯然有不少。牧遙捏着小蚱蜢在椿寶面前晃：“椿寶椿寶，這是什麽？”

椿寶的注意力一瞬間就被奪走了，畢竟是小孩子，他歡叫了一聲：“呀，是蟲蟲！”

牧遙就相當有成就感地看到，這些草編昆蟲被幼崽們一搶而光啦！小希和麗麗甚至還像小獸一樣，把草編螳螂叼在嘴裏，做出争搶獵物的樣子。而鉑爾呢，這孩子是天鵝族的，似乎天生就更加有“審美”的意識——他對草編蝴蝶簡直愛不釋手啦！

唯一不感興趣的似乎是阿奇。

阿奇坐在牧遙身邊，看着蠻阿爺：“……那頭豬，是阿爺帶來的嗎？”

牧遙點點頭：“所以要謝謝阿爺哦。”

蠻阿爺咧開大嘴要笑，牧遙又轉過去告誡他說：“不過阿爺，你剛剛那樣吓唬椿寶是不對的，椿寶才三歲，大人不管說什麽他都會當真的。”

蠻阿爺皺起眉頭：“哼，那可不是吓唬他，阿爺本來就是大壞人！”

——他說的是真的。

阿奇這樣想。

蠻阿爺不一定是那種窮兇極惡的壞人，但也絕對不是良善之輩，不然不能解釋……為什麽他的身上，有股至今無法消去的，死亡的味道。

他一定殺死過很多很多人。

這讓阿奇每次都忍不住會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雖然阿奇知道，蠻阿爺……對他們并沒有惡意，甚至還挺喜歡他們這群小崽子的。羅賓遜夫婦去世之前，幼崽園其實欠了好幾個月的地租了。在瑞爾鎮，要是別人欠租，蠻阿爺早就會讓那人滾蛋。但他卻從來沒有和自己提過這件事。

所以之前，蠻阿爺說星際帝國可能會派遣一名幼崽園老師過來的時候，阿奇就忍不住向他打聽了。

阿奇覺得緊張的源頭是弱小，自己太弱小了，就像是小狗遇到大狗時，小狗一定會叫的更響些。這不是因為小狗勇敢，恰恰相反，小狗深知自己的弱小。

這也是讓阿奇特別憤怒的一點，羅賓遜夫婦死後，他才知道，原來弱小是這麽不可饒恕的一件事。

……如果早一點明白就好了。

這麽想着，他突然感到牧老師很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

阿奇驚訝地擡頭，發現牧老師并沒有看他。牧老師對蠻阿爺說：“今天中午，阿爺要是不忙的話，就留在這吃飯吧。”他掰着手指數：“那頭紅皮疣豬，我準備給拆掉，豬後腿做火腿，兩只前腿我想拿來剁餡子，嗯……肋排還是炖着好吃，五花肉我想熏一熏做成熏肉，心肝都能做小抄，豬肺我想用蘿蔔炖一下，莉莉有點咳嗽，喝點豬肺湯潤肺止咳。”

蠻阿爺口水長流：“還、還是你們帝國人花樣多——”

老爺子，雖然您現在在巴巴裏安，但嚴格意義上講也是帝國人啊。牧遙略過這個話題，繼續說道：“豬頭和豬蹄子可以一起鹵着吃……不過今天肯定沒辦法全都做好，阿爺就先嘗嘗簡單的小菜吧。”

蠻阿爺非常敏銳：“就今天？那以後呢？”

牧遙從善如流：“阿爺天天都能來呀！我們都很歡迎的！”

阿奇就看着牧遙狀似無意地說：“唉，阿爺，你說有沒有人願意來我們幼崽園打工啊，就每天帶着幼崽們一起跑跑跳跳啊，教他們遇到魔獸或者壞人要怎麽躲避就行了——”

阿奇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然後……

“包吃包住！”蠻阿爺震聲放下碗：“那你幹嘛找別人！你找阿爺不行嗎？小牧啊，我和你說，你都不會動動腦筋的哦！”

牧遙露出感激的神色：“真的嗎！阿爺你真是太好了！幫了我們好大忙！”

蠻阿爺：“哈哈哈哈哈！”

阿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