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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和庭租住的樓層在十八層。
這是顧盼最喜歡的數字。
剛出電梯,她就迎面撞上了抱着文件夾着急忙慌地往外跑的李木子。
“盼盼姐!”女孩子一見到她便急忙剎住車,烏黑的馬尾辮在腦後輕輕搖擺,一張稚嫩的臉龐上滿是笑意。
顧盼伸手扶了她一下,輕聲問:“怎麽這麽着急?是有什麽事嗎?”
“啊,周總剛說有文件要看,讓我給送到樓下。”李木子笑着和她解釋。
“他不會自己上來拿嗎?”想到周屹然平日裏的作風,顧盼不自覺地皺了皺眉:“怎麽說你也是我的助理,別什麽話都聽他的。”
雖說李木子當初是周屹然介紹給她的實習生,但短暫的相處時間下來,她對這個活潑張揚的女孩還是很有好感的。
工作也好,生活也好,一切都是按照正式員工的待遇來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在和她聊天的時候,都能順嘴回怼兩句的小姑娘,偏偏就是面對周屹然的時候,活像是老鼠見了貓,又驚又怕。
這段時間她不在公司,估摸着周屹然又借着機會使喚過她。
小姑娘畢竟只是實習生,拒絕的話怕是很難說的出。
“……你先回去工作吧。”她思考了幾秒,最後還是選擇抽過她手裏的文件:“等下我給他打電話,讓他自己上來拿。”
李木子聞言有一瞬的高興,但轉念一想到樓下還在等着的某人,上揚的嘴角就又有些害怕地垂了下去:“可是……”
“沒可是。”顧盼安撫了她兩句:“他不會找你麻煩的。”
李木子的嘴角這下子徹底勾了起來,她笑着點了點頭:“那……謝謝盼盼姐了。”說完扭頭便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顧盼看着她輕快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嘆了一聲氣。
下一秒,拿出手機撥通了周屹然的電話。
“顧老板!稀客呀!找我有什麽事啊?”
電話剛一接通,對面就傳來了男人吊兒郎當的聲音。
顧盼閉了閉眼,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緒:“你又使喚木子了對吧?”
“什麽叫使喚?”周屹然輕笑着辯解:“她是公司的員工,我是公司老板,讓她拿個文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可是這樣就耽誤了她原本的工作時間,加班費你付嗎?”
居家辦公的一周裏,一連好幾天,顧盼都發現李木子是公司走的最晚的。
此話一出,對面果不其然陷入了一陣沉默。
随即,周屹然輕聲一句“請她吃飯算嗎?”又把顧盼原本平靜下來的情緒給點着了。
“周屹然你不要忘記了,木子是有男朋友的。”
“所以呢?”對面依舊是一句冷淡又帶着幾分嘲弄的反問。
顧盼聞言立即深吸一口氣,緩和了會情緒後才繼續和他交代:“所以麻煩你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別騙了人家小姑娘又害人家受罪!”
周屹然的不着調是顧盼剛認識他時就了解到了的,但她也沒想到能不着調到這樣。
不提作為上司借着工作名義勾搭下屬是不是騷|擾,就說明知別人有男朋友,還非要上趕着去撩撥人家,到時候萬一鬧大了受傷的還是女生。
或許是回國之後兩個人第一次鬧出了争執,電話對面的周屹然并沒有再繼續出聲反駁,只是一反常态地沉默了下去。
走廊窗外厚重的雲層堆疊在一起,時不時有飛鳥遨游而去。
“那你呢?”
“嗯?”
“你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了嗎?”
顧盼的眼神一瞬間就變了幾分,無形之中,她感覺自己的心髒仿佛在一寸又一寸地往下墜落,可說出的話裏卻還是要盡量保持着平靜與冷淡。
“你什麽意思?”
“回國的時候,你和他上床了對吧?”
“就在剛剛,他還送你來公司了對吧?”
這下連調笑都沒有了,周屹然的語氣冷淡得猶如他們是陌生人一般。
“你跟蹤我?”
她低聲反問,即便心裏早就有了明确的答案。
電話對面少見地傳來了一絲嘆氣聲:
“顧盼,我花了七年的時間治療你,不是為了看你重蹈覆轍的。非要鬧到和當年一樣,連一點活下去的意義都沒有了才好嗎?”
“……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醫生了。”
“那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把你推給其他人嗎?”出乎意料的,周屹然的語氣一下子就軟化了起來。
“因為我們是朋友。”
“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過得好。這樣的情緒一變多,我在面對你的病情時,就很難保持絕對客觀了。”
“因為我不可避免地會去想,到底是誰造成了這一切的問題。我會把你遭遇到的事,完完全全地歸結到一個人身上。而這對你的治療,顯然是沒有用的。”
“所以你覺得是邵愈的問題。”
“不是嗎?”周屹然反問,“如果不是他的……”
“夠了!”顧盼再也聽不下去他的話,她用盡全身力氣地朝電話對面吼了一聲:“我的事情我自己會看着辦,不需要你來替我做決定!”
這樣的話果然有效果。
下一秒,周屹然就果斷地挂斷了她的電話。
并且在當天晚上顧盼回撥過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那人拉黑了。
平靜地按熄了手機屏幕,她環顧了一圈除了硬裝空無一物的公寓客廳,最後還是閉上眼無可奈何地嘆了聲氣。
怎麽每個人都能吵一架呢?
從白柚,到邵愈,再到心眼賊小的周屹然。
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還沒到八點,超市現在應該還沒有關門。
顧盼換上了厚外套,拿着手機鑰匙就出了公寓。
她現在租住的公寓位于市中心,附近的大商場很多,所以顧盼也沒走多久,就找到了符合她需求的超市。
在超市買了一圈今天必須要用的東西,剩下的,她打算等着以後再慢慢置辦。
女人單手拎着裝日用品的塑料袋子,身形消瘦,在夜景的襯托下更顯冷清。
明明只是一件非常普通的灰色外套,但在街邊路燈撒下昏黃的光影照耀下,落到她戴着帽子的頭頂,像是披了一層聖光。
顧盼就在這樣的狀态下,偶遇了邵愈。
說是偶遇,更應該說,他就是在這堵她的。
“媽跟你說的?”她輕聲問,雖然心裏早有了答案。
邵愈依舊是一身熟悉的淺格子西服,按道理來說應該很顯老氣的,偏偏穿在他身上,就是有一股獨特的感覺。
他搖了搖頭:“我問宋姨的。”
那有什麽區別?
顧盼在心裏吐槽,沉默幾秒後看向他身後的汽車。
“爸媽有東西要你拿給我嗎?”
“沒有。”邵愈果斷地否認:“是我要來找你。”
顧盼眉頭微蹙,眼神不自覺地暗了暗:“如果是中午的事就沒那必要了。”
“中午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他低聲說,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态度。
還行,挺坦誠。
她低下頭,腳尖随意地沿着地上的人影劃動。
“所以你也是要來問為什麽嗎?”
“不是。”
邵愈依舊是否定的答案。
顧盼得到他的回答,心裏不明所以的有些緊張,具體表現,就是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指。
“能上去說嗎?”見她不說話,他繼續追問,表情沒有任何的暧昧與調戲,仿佛就真的只是為了找一個好說話的地方。
顧盼沉默了幾秒,半晌,她抿着嘴唇點了點頭:“能。”
上樓之後顧盼就後悔了。
本來就什麽都沒有,剛剛去超市買的東西也大多都是一人份,包括杯子也是。
家裏雖然有飲水機,但之前連消毒都沒來得及做,現在就喝估摸着也是不太好。
“你……”
“砰——”
顧盼還沒來得及說話,耳邊就傳來了皮球落地的聲音,并且是一聲接着一聲,仿佛這裏的牆壁與天花板都是不存在的一樣。
“你之前沒來看過房子嗎?”
邵愈站在她面前,臉上的表情不算太好。
仿佛一瞬間回到了高中挨訓的時候,顧盼面對他的問題一時緊張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手指不受控制地撓了撓頭。
“額……只是在網上看了評價還行就訂下了。”
說完又恍然覺得自己這樣太被動了,輕聲補充道:“這一點聲音還是沒關系的,我晚上戴個耳罩就好了,而且哪有小孩大晚上玩皮球……”
“你晚上夢游,沒人告訴過你嗎?”
邵愈臉色鐵青,望向她的眼神明明冷淡又平靜,她卻還是能從中看到壓抑着的情愫。
“夢、夢游?”
顧盼低聲重複着這幾個字。
“怎麽可能呢?”
邵愈似乎是猜到了她不會信,下一秒就拿出了手機,給她看了自己拍到的視頻。
視頻是在家裏的別墅裏拍的,裏面詳細記錄了她在半夜三點的時候,獨自推開卧室房門,然後沿着二樓走廊來回走了兩趟,之後再回到邵愈房間的全過程。
“最初我只以為是你走錯了房間。”邵愈閉了閉眼,嘴角無意識嘆了嘆氣。
“可你進到我房間後,就一直在我房間的角落裏蹲着,一點都沒有上床的意思。”
“不僅如此,你還一直睜着眼睛。”
“像是在看着什麽。”
要進入同居的日子了
為将來的難測,就放棄這一刻。
——林宥嘉《想自由》
其實這句話就可以說是顧盼選擇分手的理由。
為了以後不能确定的部分,就放下眼前的所有。
聽起來很因噎廢食的做法,實際确實會是喪了那麽多年的盼盼能做出來的事。
必須承認的一件事,父母之間的婚姻關系會對孩子産生一定的影響。
這種影響不僅不會因為孩子年紀小就不存在,反而會随着年紀的增長愈加嚴重,最後在一個契機下爆發。
盼盼就是那樣的人。
她的每一次猶豫、每一次抉擇,其實都是被影響後的下意識反應。
所以才會在給邵愈起名時選擇了愈合的愈。
既是對盼盼,也是對自己。
雖然也是在破碎關系裏長大的小孩,但他的爆發時間要比顧盼早。
所以在戒斷裏,少年邵愈就已經有了一點超出常理的成熟。并且在之後的十幾年裏,一點一點地把自己治愈(雖然轉頭就被盼盼弄複發了[苦澀])
但其實肉眼可見的,邵愈從來就沒有怪過盼盼。
就像最開始說的那樣,他比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希望顧盼快樂。
所以哪怕是離開他也可以,只要她能快樂。
(好能叨叨的我)
(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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