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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古鎮距離葵市市中心有些遠,邵愈開了差不多三個小時的車才到。
等到的時候已經将近傍晚。昏黃的落日陽光灑在青石板鋪成的路面上,行人來回走動,被碾碎的光亮就在在其中肆意跳躍。
在酒店附近的停車場停好車,邵愈把行李交給負責的人,扭頭便向身後拿出手機開始拍照的女人走去。
出發前顧盼特地換了衣服,米色長裙外是薄薄的紗制外套,中長發披在耳後,遠遠望去,自成風景。
他站在她身側安靜等候,見她收起手機才牽起了她的手。
“走吧。”
“嗯。”
古鎮的街上四處都是明亮的的燈光,兩人找了一家裝修簡單的中餐店用晚餐。
彩色的霓虹燈光在沿着河岸邊緣一路延伸,數不盡的清吧帶着輕柔的歌聲環繞其中。
兩個人沿着青石板路一路向前,沿途的微風帶起他們的衣角,十指相扣的瞬間總是能讓顧盼回想到很久之前的日子。
她微微昂起腦袋,男人清亮的眼眸裏倒映着點點星光,一如十多年前兩人剛在一起時的模樣。
“邵愈。”在拱橋的中心點停下腳步,她輕輕扯了扯身側男人的袖口:“我們來拍照吧。”
“用我的手機拍。”她把手機調成自拍模式遞給他,腦袋輕輕依靠着他的肩膀。
男人對她的要求向來是有求必應。
屏幕裏燈火通明,女人勾着嘴角露出笑顏,邵愈舉着手機,大拇指剛剛按下拍照鍵,臉頰上就貼上了一股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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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響微不可察,他怔愣地側過腦袋去看她,顧盼輕輕眨着眼睛,明亮的一雙眼眸裏倒映着萬家燈火。
“拍到了嗎?”
顧盼語氣帶着狡黠,眼尾輕輕挑起,猶如叢林中捉弄人的小鹿。
邵愈還未從剛剛的“突然襲擊”中回神。
須臾,他垂下腦袋點了點,淺笑着看着她,指尖輕輕拂過她耳側被風吹散的碎發。
“拍到了。”
他溫溫柔柔地說。
随即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烙下輕輕一吻。
“也親到了。”
爬山的路比想象中要輕松很多。
或許是周末的緣故,今日山上的人比往日要多一些。
山頂被厚重的雲層環繞,紅色絲帶垂在樹葉之下,在清晨的微風裏肆意搖晃。
顧盼穿着紅色衛衣,在巨大的榕樹前停下腳步。樹葉被陽光照耀的影子落在她身上,形成了一小塊的暗斑。
微風拂過,女人昂頭閉着眼,形成了晨曦最耀眼的光亮。
邵愈把買來的絲帶和簽字筆遞給她,垂下腦袋伸手把她額角淩亂的碎發輕輕撥開。
女人寫得很快,等邵愈再擡頭,她已經走到樹中心的位置,把絲帶緊緊地系在枝幹上了。
“寫了什麽?”他緊随其後系上絲帶,一陣風吹過,垂下的紅色絲帶交纏在一起,仿佛兩人。
顧盼扭頭看他,聞言沒有立刻回答,眼珠子轉了轉,伸手擋住他的視線笑着反問他道:“你寫了什麽?”
邵愈愣了一秒的神。
停頓幾秒後,他伸手攥住女人沁着初晨寒意的手指,溫熱的暖意透過手背傳達給她。
“我寫了……希望盼盼永遠心想事成。”
想要給她的祝福願景怎麽可能只有一句,明明多得寫不下。
但歸根結底,這些話都只是出于他個人的一廂情願,而并非盼盼的主觀意願。
所以猶豫到最後,他選擇了祝她心想事成。
即便代價是讓他再次置于一個可能被丢掉的位置。
“你就不給自己許願望嗎?”
顧盼無奈地抿了抿嘴唇。
“不過,我替你許了。”
她莞爾一笑,亮晶晶的眼眸裏全是他的樣子。
“希望我愛的人……”
“歲歲平安,萬事勝意。”
柔和又溫吞的語調落到邵愈的耳畔,微風拂過,山頂側面的霧氣不知何時緩慢散開,透出了明亮又熾熱的日光。
兩人沒在山上待很久。
回到家的時候剛好是傍晚。
顧盼一進屋就看到了玄關側趴着等待的Melon。
小貓咪圓圓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門邊,一見到她就張着嘴“喵嗚喵嗚”的叫,像是在抱怨兩個人怎麽能消失那麽久。
邵愈動作熟練地接過她脫下的風衣往主卧走去。
顧盼着急忙慌地去洗手池邊擦了擦手,顧不上徹底甩幹就直接從地面上一把抱起了從剛剛開始就一路跟在她背後的“撒嬌精”。
“想不想媽媽啊?”
她埋着腦袋在小貓咪的懷裏抓癢,Melon傲嬌地在她手下掙紮了幾下,最後終究逃不開她的魔爪,只能無奈躺平。
邵愈從卧室裏出來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的和諧場景。
他邊往廚房走邊詢問她晚上想吃點什麽。
“你看着弄吧,我都行。”
顧盼從毛茸茸中昂起頭來,淩亂的頭發上已經沾上了些許貓毛,半晌繼續低頭和小貓咪纏鬥。
邵愈的動作很快,還不到半個小時,晚餐便準備好了。
幾道常見的家常小炒,同樣是獨居幾年,男人培養的做飯技可以說比她強多了。
“下周開始我就要正常上下班了。”邵愈一邊給她盛飯一邊輕聲說。
顧盼聞言沒在意下,反問他:“怎麽了?”
“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自己記得按時吃飯。”他說。
女人愣了一秒,半晌輕笑着托起下巴:“知道了~邵醫生。”
用完晚餐,兩人都有工作要忙。
一個坐在地毯上,一個坐在餐桌上,看上去互不打擾,但只要一擡頭就能看到對方。
幾小時後,回完工作上的消息顧盼先一步去了浴室。
等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男人已經在主卧的浴室裏洗完了,此刻正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放着一本晦澀難懂的英文書籍,細碎的短發搭在他的額前,看着好像還是過去那副二十出頭的樣子。
“等我?”她單手擦着頭發走到沙發邊,還未找個合适的位置坐下,腰就被人攬了過去徑直擁進了懷裏。
突然而來的擁抱讓她一時愣神,半濕的毛巾掉落地面,她沉默半晌才意識到了男人落在耳側的沉重呼吸。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以為他是生病了,她着急地想要問些什麽。
邵愈卻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就是想抱抱你。”
“可我頭發都還是濕的诶。”
知道了他的想法,顧盼便沒再掙紮什麽。
“你衣服上肯定也沾上水了。”
“我給你吹。”
邵愈自她身後起身,從櫃子裏拿出吹風機到她跟前。
男人調節好了合适的溫度,濕發随着他手指一次又一次的撥弄逐漸柔順下來,恍惚之間,兩人好像回到了最開始談戀愛的時候。
窗外月光皎潔,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嗡嗡的電器轟鳴聲逐漸在耳畔消散的時候,邵愈突然輕聲地呢喃了一句。
“盼盼,可不可以再多愛我一點?”
顧盼從恍惚裏回神,扭頭的時候碎發不經意間打到男人臉頰上,像是夏天樹葉輕飄飄落到臉上的觸感。
她似乎沒有想到男人會說這句話。
也沒有意識到是什麽事情的發生讓他說出了這句話。
“為什麽這樣問?”
她茫然的眼神像是叢林間走丢的小鹿一般惹人憐愛。
邵愈垂眼看着她,缱绻的愛意透着眼眸顯現出來。
“因為我很自私。”
他低聲回答。
我想要得到你全部的愛。
即便我深知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邵愈從未有過想要看戀人手機的想法。
可周嶼然的消息卻就是那麽巧合的,在盼盼洗澡的時候發了過來。內容無非就是公司相關的事情,他不了解,也不清楚。
公事公辦的語氣,也沒有用任何的暧昧性語句。
可他還是不可控制地陷入了悲傷感構成的漩渦裏。
最初他以為自己在意的是對面的人。
後來才發現,他在意的是其實是過去的時間。
周嶼然也好、齊嶼然也好,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之間錯過的這七年。
這七年,被另一個人擁有了。
即使只是作為朋友。
而他,只能作為某個夜晚昏黃的路燈下。
她不經意偶遇的一個陌生人。
邵愈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深邃如海底的眼眸在月光映照下像是盈滿了水光,幾乎只要看一眼就能被吸進去。
“盼盼,我可以永遠對你坦誠。”
“我的弱點,我的缺點,我的假裝,只要你想,我都可以告訴你。”
“那你,願不願意……”
“如果我說不願意,你會再次和我分手嗎?”
邵愈的話沒有說完,顧盼就出聲截斷了他。
即便明明第一次是她“強硬”地和他分手。
邵愈微微僵住,沒有出聲回答,眉頭不知不覺間蹙起,仿佛是真得在思考她的話。
顧盼垂下眼睫,牙齒不經意咬住嘴唇,沉默了須臾,她輕輕嘆氣,像是做好了決定。
“如果……”
“不行。”
邵愈啞着嗓子打斷她剛出口的兩個字。
顧盼奇怪地昂頭去看,只看到了男人不知何時泛起了紅的雙眼。
她無奈地有些想笑,伸出雙臂輕輕環抱住他的腦袋,在他耳邊笑着逗他:“傻子,我不是要說分手。”
“我是說,如果你能答應我,無論發生了什麽都能好好照顧自己,那我會找機會把過去的事情告訴你。”
“只是不是現在。”
她做了決定,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選擇提前和邵愈約好了規定。
邵愈多少能明白她的意思,但或許是顧盼給的條件太誘人,他最終還是臣服了這條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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