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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物業的效率比她想得要快。

水管一修好,顧盼自然沒有理由再繼續住在邵愈家。

腦子裏止不住地回響起白柚那天在餐廳裏說的話,她猶豫不決,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都未睡着。

走廊對門的人此刻也同樣沒睡着。

Melon以往甚少亂叫,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一次顧盼突然的離開讓它感到了不安,再加上最近生病身體不舒服,它的情緒有些激動,根本不讓邵愈靠近。

“Melon,聽話好不好……”

哄了許久,小貓依舊待在顧盼曾住過的房間裏哼哼唧唧,絲毫不搭理他的話語。

恰好此時門鈴聲響起。

或許以為是顧盼的消息,Melon一個飛跳就沖了出去,待在門邊扯着個嗓子嚎。

好在這一層也就他們兩家,樓上樓下隔音又向來很好,不然邵愈都要考慮大晚上把小貓送醫院看看了。

無奈地看了眼可視門鈴裏的人影,出乎意料的,就是對面的人。

她只穿了睡衣,單薄的身子在深夜裏根本承受不住冷風,只能捂着胳膊打顫。

邵愈飛快地拉開房門,他面露愠色。

“這麽冷的天氣你在外面幹什麽?”

顧盼被他突然的質問吓到,本就緊張的情緒愈發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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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撓了撓頭,薄如蟬翼的眼睫慌亂地顫了顫,眼眸閃爍:“我、我破産了,能到你家借住幾天嗎?”

“你當我是傻子嗎?”

邵愈冷聲說,眼神漠然地看着她身上價格昂貴的衣物。

顧盼癟嘴,莫名有些委屈。

不是說沒有底線嗎?

既然如此她随便編句瞎話,他就不能随便信一下嗎?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對峙了幾秒。

Melon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出去,它在顧盼的小腿側黏人地蹭了蹭,尖銳的哼唧聲變成了柔和的呼嚕聲。

顧盼低頭抱起小貓,她垂下眼,指尖無意識攥了攥手心,強逼着自己說:“你看,貓都知道心疼我。”

男人卻依舊一言不發。

沒底線個屁。

顧盼在心底吐槽。

此刻的她不僅身體冷,心也冷。

太丢人了。

嗫嚅着嘴唇打算就此原地逃跑,邵愈卻在此時突然出聲。

“記得關門。”

他漠然地轉身從門邊離開,語氣冷淡到了極點,但最終還是給她打開了房門。

顧盼眸光怔愣幾分後亮了亮,抱着懷裏的Melon就走進了房子裏。

男人早已回了主卧,門碰得緊緊的,絲毫不給她意圖潛進的機會。

她又不是流氓。

犯得着這麽防她嗎?

今天的Melon比起之前黏人了許多。

顧盼嘗試了好幾次把她放在外面的貓窩都沒成功,最後只能選擇抱着她在床上一起睡。

“還是媽媽最好對吧?”

她柔聲和小貓說。

Melon在她懷裏露着個肚子,呼嚕聲一陣陣傳到她耳邊,小貓雖然聽不懂人話,但親近的姿勢就已經揭示了它的回答。

翌日醒來差不多八點鐘。

細碎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遛進,Melon早已不在床邊,她捂了捂發悶的腦袋,慢吞吞地走出客卧。

室內安靜極了,除了小貓咪飛奔而來時,腳掌踏在地上噠噠的聲音外,再無其他聲音。

抱着Melon在餐桌邊桌下,男人買好的早飯放在桌上,此時已經冷掉了。

用微波爐加熱了一會,她埋頭吃完早飯,收拾了一下便出門了。

沈教授的實驗室對于産品的研發已經基本成功,目前就是考慮如何才能實現大批量生産。

顧盼作為公司唯一正經在工作的負責人,這段時間必然是忙得腳不沾地。

原本計劃着的,搬去邵愈家後靠撒嬌聊天恢複關系的路數只能被她先行放棄。

而邵愈在醫院也很忙。

同樣忙碌的兩個人就這樣過起了,雖然是同居在一個屋檐下但彼此基本沒有交流的生活。

這樣的日子過了将近一個月。

工作忙碌的間隙,她還是保持着基本一周去一趟診所,靠着穩定吃藥以及醫生的治療,她的病情逐漸穩定了下來。

而公司的發展也穩步進行着。

只有她和邵愈的關系,還是沒有解決。

“所以你們冷戰了快一個月?”

白柚在電話那邊說,語氣有些不可置信。

顧盼趴在床上看電腦裏的數據,聞言眼皮垂了垂,多少有些無奈:“我最近太忙了,他又是醫生,平時也很忙,我倆連作息都對不上。”

“就算那樣,這時間也拖得有點太久了吧?”

白柚低聲咕哝:“要換別的情侶,這個時候估計都各自開啓第二春了,邵愈他不會……”

周遭的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顧盼握着手機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了攥。

“應該不會吧……”

沉默許久,她低聲呢喃。

“我也覺得不會。”

白柚輕輕嘆氣。

“但就怕萬一啊。”

“剛好你不是說最近不忙了嗎?那就趁這幾天加快進度,早點和他說清楚。”

白柚在電話對面給她提建議,聲調越說越高。

“要是他真堅持不住跑路了,那你就趕緊甩了他。反正你有錢還有房,何必和那人糾纏不清……”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啊?”白柚聞言怔愣了一秒,卻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兀自沉默着。

可沉默偏偏就是回答。

顧盼眼睫顫了顫,眼前仿佛有檸檬榨開,眼角頓時被洶湧的酸意覆蓋,惹得她紅了眼眶。

“我本來不想說的,但是……”

“昨天不是高中同學聚會嗎,你沒去,現場有人說要給邵愈介紹對象,他沒拒絕……”

猶豫了好久,白柚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給她。

她不想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被人當成個傻子一樣騙來騙去。

盡管這個人,是曾經一度被她認為是這世上最愛顧盼的一個人。

但考慮到兩個人之間的情況,她最後還是補充解釋了一句:

“不過我也不确定他當時到底是怎麽想的,因為我直接和他吵了起來,後面他走了,聚會也沒參加,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答沒答應……”

一進包間就聽到曾經的同班同學要給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介紹對象,最關鍵那人還沒拒絕。

光這一點就足夠她憤怒了。

一向縱容她的季念之那一刻根本攔不住她,只能任由她面色通紅地和那人争執。

“你就是這樣當男朋友的啊邵愈?”

質問被男人輕輕的一句“男朋友,你覺得我現在這樣像她的男朋友嗎?”給打了回來。

男人語氣淡淡地說,表情絲毫沒有因為她的質問而變化,仿佛一個早就沒了靈魂的死人。

“那你也不能這樣啊?她還生着病呢?”

白柚努力壓低聲音說,周圍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啥。

“對啊,她還生着病呢……”

男人低聲重複了一遍,語氣裏帶着莫名的笑意,聽起來有些毛骨悚然。

“可明明連她生病這件事,我都是你們中間最晚知道的那個人。”

“這樣的人也配叫男朋友嗎?”

他昂頭笑着問白柚,被酒氣熏紅的臉頰上,一雙眼眸卻冷漠得好似冰雪。

“你的好朋友,真得有真心把我當成男朋友嗎?”

他放下杯子站起身看着她和季念之,嗓音沙啞。

“這個問題你可要好好問問她。”

說完,邵愈便徑直離去,壓根不給白柚追問的機會,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發怔。

“……以上,就是全過程了。”白柚低聲和電話那邊的人說,語氣多少有些悵惘。

“邵愈這次好像真得很生氣。”白柚繼續補充:“季念之說,認識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

電話對面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白柚擔心她,連忙叫了幾聲。

“我在,柚子。”沙啞的嗓音從聽筒裏傳來,一聽就能聽出是浸了眼淚的聲調。

白柚頓時慌亂起來:“诶你不要哭啊,你這樣我會內疚的,畢竟是我把這件事告訴你的。”

顧盼聞言止住淚意:“我沒有怨你柚子,我還要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情。”

不然她根本不知道邵愈心裏是這樣想的。

“這有什麽好謝的……”

白柚不懂,她吸了吸鼻子,像是也有些難過。

“總而言之,你和他好好聊,要是他真的……真的答應了那個人,那你就剛好和他分開,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的。”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和他說的。”

顧盼點點頭,挂掉電話後,眼眸失神地看着手機屏保上兩個人的合照。

怎麽會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一直到深夜,緊閉的房門才被人推開。

來人穿着黑色大衣,冷意卷着他衣角溜進,清亮的瞳孔在看到她還未睡下時控制不住地閃了閃。

顧盼從沙發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她看着門口走進來的男人,呼吸有些急促。

“邵愈,我們談談。”

男人聞言停下步子,沉默半晌,他脫下大衣走到餐桌邊的椅子坐下,語氣冷淡。

“說吧,要談什麽。”

顧盼眼眸眨了眨,她考慮許久還是沒有走過去,只坐在沙發邊低聲說:“我……我那天說冷靜一下,是因為我在床頭櫃裏面發現了安眠藥。”

邵愈眼皮輕垂,臉上表情并沒有變化,像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情。

她的聲音有些低,帶着沙啞:“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當初分手後,你并沒有過得很好。可我當初決定和你分手,原本的目的就是希望離開了生病焦慮的我,你會過得更舒服一些,眼下這樣完全相反的結果,讓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剛好焦慮症也在那個時間發作了,我才會選擇暫時離開一段時間……”

“因為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

男人突然出聲,語氣低沉,眼神漠然地望着她。

“所以你覺得哪怕分手了,我也能很快就恢複對嗎?”

顧盼眼眸失神,眼眶不知不覺間變紅。

“七年前是這樣,七年後還是這樣。”他低着頭冷笑了一聲,望向她的眼神卻充滿着悲傷。

“顧盼,但凡你有一次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們都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我怎麽不相信?”

短暫的沉默後,顧盼低聲反駁,她擡起頭,眼眶紅紅地直視着他。

“我就是太相信,所以才不想讓你受傷難過。”

邵愈此時終于控制不住情緒,他手上繃起青筋,眼睛通紅地走近她身側低吼道:“那既然如此你就應該意識到,我可以照顧你,我可以陪你一起度過難關,而不是你一生病了就下意識丢下我。”

顧盼聽着他的話,早已是淚流滿面。

她深吸了口氣,別着臉輕輕苦笑:“可你知道嗎?焦慮症最嚴重的那段時間,我會控制不住地發脾氣,會往人身上扔東西,甚至會自殘割|腕,你覺得你看了這些樣子還能……”

“你以為我沒見過嗎?”

男人低沉的聲音傳到耳邊。

顧盼怔愣地站起身看他。

“你說什麽?”

她眼眶通紅,淚痕還留在臉頰上。

邵愈瞧見,瞬間心疼得無以複加。

他松了神色,無奈地嘆了聲氣:

“盼盼,我根本不可能忍受得了整整七年都見不到你的日子。”

那些個在醫院治療的日日夜夜,他都瞧見過。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失眠。

心理疾病的形成大多是由于外因,他害怕自己是其中之一。

每一個她痛苦嚎叫的時刻,他在病房外都會紅了眼眶。

他寧願那些症狀都發生在他的身上,也不想看着她那麽受折磨。

“那你為什麽——”

“因為你說過你不想見到我。”

寂寥的冷風透過窗縫溜了進來,顧盼立在原地久久沒有出聲。

她一直以為自己瞞得很好。

可事實是,他其實早就知道了。

“所以那段時間我裝病,你其實也知道?”

她低聲問他。

邵愈沉默地點了點頭。

“那你後來為什麽還讓我和你住一起……”

“因為我也有私心,盼盼。”

他輕聲回答她的問題,被水汽浸染的眼眸裏蘊着缱绻的情意。

“我想要照顧你,想能一睜眼就看見你,想要讓你,再一次地喜歡我……”

男人深情的話語落到她耳側,可顧盼即使是此刻也依然沒有忘記最開始的重點。

“那為什麽昨天別人給你介紹對象你沒有拒絕?”

她垂着腦袋發問,語氣裏帶着不易察覺的委屈。

邵愈聞言沉默了一瞬。

随即,他低聲說:

“因為我等太久了,盼盼。”

“我知道白柚會來,也知道她聽見了一定會生氣,會把這件事告訴你。我想看看你的反應,我想看看,你到底還在不在意我……”

他苦笑着說,語氣裏帶着濃濃的自嘲。

“很下作的行為對吧?”

他輕笑着反問她。

就像最早在高中時期,為了惹她心疼而故意紮破手背一樣。

他對她,總是帶着些許算計。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邵愈輕垂下眼皮,眸中有失落一閃而過。

他苦笑:“讨厭我也沒辦法,盼盼,我……”

身子突然被人抱住,女人腦袋悶在他胸前飛快地搖了搖頭,低聲嗚咽着說:“沒有讨厭你。”

毛衣被淚水浸濕,顧盼緊緊地環抱着他,小小的身子縮在他的懷裏。

“邵愈,對不起……”

女人沙啞的聲音落到耳畔,邵愈心痛如絞,他彎腰拉開她,眼眸認真地看着她:“我不需要道歉,盼盼。”

“我從頭到尾想要的,就只是你的愛而已。”

顧盼的眼眸被水浸潤,亮光照射下,眸光流轉好似星河。她昂起頭看他,手指攀上他的臉頰細細撫摸。

每撫過一下,就好像能看到一些屬于過去的記憶。

男人垂眸專心地盯着她,低着腦袋任由她在他臉上肆意安撫。

“邵愈。”

不知過了多久,她輕聲喚他。

“我愛你。”

呼吸瞬間被眼前的人奪走,邵愈俯身吻住她,動作兇狠又急切,但抱起她的動作卻溫柔至極。

急促的心跳聲在她耳邊響起,男人握着她的手放置于胸前,感受着他蓬勃的心跳。

“我也很愛你。”

“盼盼。”

他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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