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天臺夜會

天臺夜會

初冬的夜，風簌簌吹着。龍城算半個南方城市，可夜風仍舊吹得人骨子發寒。

第一陣風吹來時，崔岚肩膀上還沒來得及浮現雞皮疙瘩，黑色的西裝外套隔絕了冷意。

“……謝謝。”

淡淡的雪松香蹿入鼻間，崔岚攏緊外套，特地看了眼旁邊的男人。

白色襯衫熨燙平整，視線停留在頸部位置，莫名的，她想起今晚出門前才看的那貼子。

好像，那些人說的也不無道理。

男人最性感的地方，不是腰間皮帶，而是……襯衫最上方那顆扣子。

感受到她的目光，李暮言微微側頭，“怎麽了？”

崔岚從那扣得齊整的紐扣上回神，“沒什麽。對了，怎麽回來得那麽突然，也不事先說聲？”

陽臺的風拂過，也吹動了男人的發尾。李暮言的外套給了崔岚，自己只穿襯衫，卻絲毫不見冷。

剛才，宮修明走後，兩人順道拐了個彎，走到無人的陽臺。

雙手撐在石欄，李暮言側過頭，神态悠然，“因為，想給姐姐一個驚喜。”

“少來，我可不信。”崔岚失笑。

身旁的男人盯着她，目光有些微妙。不過，只是稍縱即逝。他很快用着輕松的語調，說道：“其實是工作上的事，有項合作談得比較急，所以就回來了。”

崔岚接受了這個說法。上下打量着眼前清冷矜持的男人，她忍不住上前靠着石欄，右手支起下颌，感嘆道：“真快呀，這就八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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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她還在機場送別那個孤傲的少年，轉眼間，少年已成長為古典音樂圈的王。

時間，将他淬煉成光彩奪目的瑰寶。

可男人卻輕嘆，“快嗎？我一點都不覺得。”

崔岚微微驚訝，“德國的生活不好？”

雖然自從少年去了德國深造，加上她也進了娛樂圈，開始忙自己的事業，兩人聯系确實日益減少。可是，她太清楚李暮言了。這人，去哪都不會讓自己吃虧。

“還行。”李暮言垂下眼 ，掩去所有情緒。再次擡頭時，卻是勾起唇，笑道：“只是食物吃不慣，很想念姐姐做的早餐。”

“你呀，還真會說話。”崔岚的思緒跟着飄回八年前，似乎還能見到，少年每天大清早就按響門鈴，一臉認真等飯的模樣。

“是實話，姐姐現在還有時間自己做早餐嗎？”

“現在？現在很少了。”

演員這行，熬夜拍戲，三餐不規律，有時候連吃飯都不一定有時間，更別提自己做飯。崔岚随口說着：“不過，最近還沒進組，倒還有時間折騰。”

男人的眼神頓時亮了亮，“那有機會，再試下姐姐的手藝，應該不會太麻煩吧？”

“當然。”崔岚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李暮言突然回國，她确實有些意外。連帶着，腦海中也浮現關于這名“鄰家弟弟”的許多舊事。“啊，還沒正式祝賀你，拿下大師賽冠軍。”

國際鋼琴大師賽，這是全球古典音樂界最頂尖的賽事。今年年初，李暮言以24歲的年齡，成功成為史上最年輕的冠軍獲得者。

一戰封王。

華國政府直接宣布他為華國之光。

“謝謝，我也還沒祝賀姐姐，完成了當年的夢想，成為最紅的女星了。”

李暮言的目光充滿懷念。崔岚也從他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是段充滿掙紮、絕決又孤注一擲的歲月，也是……她與李暮言共同擁有過的青春。

在這瞬間，八年所帶來的隔閡好像無形消散在夜風中。他依舊是她熟悉的少年，還是那個一絲不茍，與她互扶持的“弟弟”。

“那就祝賀你我，都完成了最初的夢想。”崔岚眺望遠方，龍城燈光璀璨如光帶，縱橫交錯。這片繁華夜景如今一覽無遺，盡在他們腳下。

夢想成真這種事，必須有見證者，才顯得更加彌足珍貴。

崔岚難得沉浸在自豪感中，忽略了旁邊那雙深邃的眼。

不過感動也只是幾分鐘的事，崔岚很快收回思緒，開始關心這位歸國弟弟：“那你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

“這個還不确定，除了工作上的事，也有些私事要處理。就看，事情能不能辦好。”

私事？崔岚莫名想起剛才價值五百萬的後冠。

一個男人會拍下那樣的東西……

崔岚心中有了幾分猜想，“怎麽，是感情上的事？需不需要告訴姐姐，讓我給你參謀參謀？”

見李暮言的表情有些意外，她主動打包票：“怎麽說我也拿過獎，拍過的愛情戲多了，這感情上的事，我多少還是能幫上忙的。”

微淺的瞳深深望着她，過了片刻，李暮言目光微動，卻是應道：“好，那真的需要的話，姐姐不能推呢。”

“肯定，”崔岚一口就應了，“你知道，我從來不說假話。”

說到這，她又想剛才的事，“那個，直播……”

“沒什麽，”李暮言顯然比她想的還要貼心，“姐姐不過是實話實說，網友喜歡捕風捉影，故意曲解，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放心，這事我來解決。”

這雷厲風行的語調，倒也和當年沒多大區別。

崔岚覺得放心，八年後的李暮言依舊是當初那個穩重、可靠的弟弟。

兩人很快都被CALL回會場。無論是崔岚，還是李暮言，都是今晚這場慈善晚會的重量級嘉賓。只是回去後，又是觥籌交錯，各自都被人群包圍着。等到散會，已經是淩晨兩點鐘的事了。

保姆車在半夜的龍城大道上跑着，王河刷着手機，很快露出訝色：“網上那些黑貼全删幹淨了。”

旁邊已經忍不住打起瞌睡的木子晃了晃神，還有些摸不着頭腦：“黑貼？什麽黑貼？”

王河看向她的眼神只有兩個字：嫌棄。

打工人的靈魂迫使木子趕緊劃開手機，果然，之前在豆瓣專組屠版的那些貼子都沒了。甚至，木子揉了揉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李暮言的頭號大粉在微博發話，說今晚只是個別粉絲沖動，對崔視後是誤傷，希望其他李粉別被帶節奏。

“這、這也太牛了吧？”木子看向王河，盡是崇拜，“王哥，您老連李粉都能搞定？”

那可是傳說中戰鬥力最彪悍的粉絲群！

王河看她的目光更添一分嫌棄。“還沒睡醒？要不要我叫老許停車，讓你走回去醒醒腦。”

木子火速搖頭。“哥，從這走回去要兩小時。”

打工人明天還要早起呢！

王河懶得理她，轉過頭，就見崔岚正在與人聊天，微信界面上方，一個藍天白雲的頭像，旁邊昵稱是“LEE”。

屏幕被鎖上，崔岚擡眼，無聲地問王河。後者一點也沒窺視別人手機的尴尬，反而坦蕩蕩地道：“删貼還有大粉表态的事，是他幹的吧？”

這個他，彼此心知肚明。除了正主，大概誰也沒辦法把問題解決得如此快速，如此漂亮。

崔岚“哼嗯”一聲。她這态度，讓王河更加好奇。

“說說，你們倆真的沒啥？”

“沒。”崔岚斜眼一瞥，似乎覺得他這問題多餘。“我就把他當弟弟，過去是，現在是，将來也是。”

王河摸着下巴，腦海卻是在剖析今年李暮言的一舉一動。“那你這弟弟，對你也太好了。”

怼車韶，删貼，還讓大粉發話。每樁都不麻煩，但一個晚上做這麽多，就有點引人深思了。

“這個當然。怎麽，你嫉妒？”崔岚不以為然。

王河還想開口，她直接打斷他的幻想：“今晚你也看見了，他拍了那座‘永恒之愛’後冠，人家有喜歡的人了。”

“這也不能說明什麽。”

崔岚倒是頭一回發現王河也有智商不在線的時候，“那你說說，你要是對我有意思，會送我那頂後冠？”

“不會，”王河下意識答道。其實，只要跟崔岚熟了的人都會知道，這種東西她絕對不喜歡。

“所以，答案不就很明顯了。”崔岚調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合眼休息。“別想太多了，我早就說過，他不可能列入我的考慮範圍。因為，我們根本就不可能。”

王河眼見這尾美豔的人魚已然睡下，卻是推了推眼鏡，表情變得複雜起來。

李暮言……嗎？

*

翌日

床頭櫃的手機突突震着，白皙光滑的手從被窩裏伸出，很快将它帶進被窩。片刻後，紅色絲絨被瞬間被掀開，玲珑曲致的軀體裸/露在空氣中，爾後又抖了抖，連忙撈起旁邊的睡袍。

崔岚手上系腰帶，腳下汲上毛絨棉拖，從卧室來到門口。門一開，外面果然站着修長玉立的身影。

“你……這麽早？”雖然接到電話，可崔岚仍然不敢相信，大清早的，李暮言會站在自己大門口。

而且，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微妙。崔岚順着他的視線往下——

該死，睡袍沒系好！

V型交叉的領口松松垮垮，恰好露出裏面大片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