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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入村的路上,謝嘉懿嘗試着和對方進行攀談,大致了解了現在的處境。
這裏名叫一葉村,除了外嫁進來的媳婦兒,村裏人全部姓趙,相互之間都能扯上點親戚關系。而謝嘉懿所謂的父親就是從村裏出去的,進城讀書工作,又找了個城裏媳婦兒,算是入贅,孩子跟媽媽姓。
他的爺爺奶奶一輩子住在這裏,有着獨屬于他們的陳舊觀念,單就孩子跟媽媽姓這一點就把他們氣個半死,放話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沒有這個孫子。
謝嘉懿的爸爸回來解釋過,但老兩口的觀念就是改不過來,眼看雙方矛盾越來越大,爸爸也就很少回來,免得再惹老兩口生氣。
後來就連老兩口的喪事都是村裏人幫着辦的,他知道的較晚,等他回來的時候,眼看棺材都要下葬了。
這次恰逢中元節,爸爸本來想回來祭拜一下老人,但最近身體不好不适宜長途奔波,索性就讓這個從沒回來過的兒子代替他祭拜,也算是孫輩盡一點孝心。
弄清了這些前因後果,謝嘉懿大概知道了自己的定位以及接下來要做的事。
頭頂的星星三三兩兩,村裏都是土路也沒有路燈,趙二叔長年累月的走自然沒有問題,甚至稱得上健步如飛,而謝嘉懿總得留神腳下,走的磕磕絆絆,沒走多遠就累了,走的也越來越慢。
趙二叔邊走邊說話,絮絮叨叨的都是些老黃歷,一開始身後還有應和,誰知說着說着發現後面的侄子沒了動靜,回頭一看,就見謝嘉懿已經停下了腳步,站在牆邊呼呼直喘。
“你在城裏住,這兒都是土路,走不慣吧。”趙二叔從耳朵上拿下夾着的半截煙,重新叼在嘴上用打火機點燃,深吸後呼出一口煙,“沒事,咱不着急,慢慢走。”
既然人家不催,謝嘉懿徹底不着急了,打算按照他說的好好休息一下,畢竟走這種路費腳,他覺得自己體測跑一千米都沒有現在腳疼。
謝嘉懿休息了一會兒喘勻了氣,“二叔,我家怎麽這麽遠,還得走多久啊?”
“這哪是去你家的路。”趙二叔緊抽兩口抽光了煙屁股,然後丢在地上腳尖左右碾着踩滅火星,“你家那老房子也沒人打理,房頂都長草了,哪還能住人,這次啊你就住二叔家,你二嬸特意收拾好了屋子,被褥都是新曬的,睡着可舒服了。”
說到這兒,他略顯感慨的嘆了口氣,“你說你爸也真是的,你是我親侄子,我還不盡心照顧好了?大老遠回來一趟能讓你委屈嗎?還非得給我打錢,你說說這事,唉……”
然而說這話時謝嘉懿一直在默默的觀察他,趙二叔雖然嘴上抱怨着,但眼中的光彩可騙不了人,他拿到這筆錢是真的高興,所謂的“住二叔家”“特意收拾好的屋子”“新曬的被褥”,應該都是這筆錢的結果。
不過想想也是,一個從未見過的侄子,哪兒來的感情。
休息完畢,謝嘉懿又走了幾分鐘,最後跟着他的腳步拐進一處院子。
趙二叔的家裏一共三間房,卧室都是普通的土炕,謝嘉懿進去的時候屋子裏已經有了一男一女,男的面容白淨帶着一副黑框眼鏡,不言不語的坐在炕邊,模樣很乖,目測比謝嘉懿還要高。而那個女的三十出頭,身材姣好,高高盤着頭發,碎發用發膠固定在腦後,身穿紅色包臀裙,站在窗口抽着細支的女士香煙,腳邊還有一個小號旅行箱。
“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小段,和你家情況差不多,比你小兩歲,也是回來祭祖的。”
一聽對方正介紹自己,段瑾瑜立刻站起來朝着謝嘉懿微笑,模樣拘謹,示好的意思過于明顯。
謝嘉懿朝他露出和善的笑容,權當和這個素未謀面的“表弟”打招呼。
“她嘛……”
沒等趙二叔介紹,女人夾着煙扭頭,“我叫趙豔麗,叫我豔麗姐就行。”
趙二叔似乎對她這模樣不滿,但總歸沒有說什麽,“咱家現在三間房,我和你二嬸住主屋,西面那間是倉庫住不了人,就剩這一間了,你和小段就一起睡,炕夠大,你們兩個大小夥子一起住也不擠。”
謝嘉懿倒是沒覺得這個安排不妥,他的目光投向趙豔麗,“那豔麗姐……”
“不用管她。”趙二叔擺擺手,“她就是在我這兒落個腳,一會兒有人來接她。”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一個女人的喊聲,應該是二嬸,在叫二叔回去好像有什麽事。
“行,這天兒也不早了,你們抓緊休息啊,有什麽事就來找二叔。”
趙二叔走後,謝嘉懿看看段瑾瑜又看看趙豔麗,三個人誰都沒說話氣氛有點尴尬,正想着找點什麽話題,趙豔麗突然開口,“你們兩個都是第一次來嗎?”
二人點頭。
趙豔麗又吐出一口煙像是在嘆氣,“能走出去多不容易,又何必回來呢。”
謝嘉懿覺得自己了解的情況還是太少,打算從趙豔麗這裏多問點東西,不過聽她的意思是不願意他倆回來參與祭祖的事,于是就順着她的話往下說,“嗐,我也沒辦法,我爸說好多年沒回來了,要不是為了圓他老人家的心願,我才懶得跑這一趟呢。”
這次趙豔麗沒再說什麽,直接把煙頭在窗臺上碾滅,鮮紅的指甲不小心剮蹭到陽臺,蹭壞了一小塊指甲油,但她似乎也沒當回事,只是擡手吹了一下。
趁此機會,謝嘉懿認真的看了一眼她的手。
皮膚細膩肯定有簡單保養過,至少沒做過粗活,再加上那個旅行箱和與村裏格格不入的打扮,謝嘉懿估計她和自己情況差不多,只是偶爾回來看一看。
既然這樣,那她也未必了解很多。
不過謝嘉懿還是想試一試。
然而幸運之神似乎站在了他這邊,既然是中元節祭祖,他就詢問了一下與此相關的習俗,而趙豔麗居然知道這件事。
按照她的說法,這都是老一輩留下來的傳統,說在中元節前後共七天的時間裏,村子裏所有未成家的男性都要排隊巡山。
“巡山是什麽意思?”謝嘉懿追問。
“巡山只是個好聽點的說法,其實就是讓你們排着隊去墳地裏走一圈,讓祖先看看自己的子孫,保佑你們早日成家立業孕育後代,讓一葉村世世代代繁衍不息。”
謝嘉懿倒沒對去墳地有什麽意見,不過聽趙豔麗的意思,墳地在山上,聯想到進村時走的土路,他現在還覺得腳疼,要是連續七天天天上山下山,他寧可回學校每天跑早操。
看他默不作聲,趙豔麗以為他是被半夜去墳地吓到,畢竟城裏都是火化,連棺材都見不到,更別提陰森森的墳茔地,感慨道:“都是些早該取締的老糟粕了,也就村裏的人還當個寶兒,回去之後就和你爸說,走都走了就沒必要再回來,徹底斷了才幹淨。”
謝嘉懿看出她可能誤會了自己的想法,但也沒有反駁。
趙豔麗這些話至少表明了一些态度。
無論是格格不入的穿着打扮還是對習俗的抱怨,都說明她不喜歡這裏,如果不是有什麽不得不回來的事,想必她這輩子都不想踏入村子半步。
“姐,你放心,我以後肯定不會再回來了,別的先不說,這地方也太破了,摸黑進村連個路燈都沒有,要不是相信我爸的人品,我還以為他要把我賣了呢。”
趙豔麗微微勾起嘴角,似乎是被他這個說法逗笑,語氣也輕快了一點,“嗯,說得對,這兒就是個破地方。”
這時,一直坐在炕邊沒有出聲的段瑾瑜小心翼翼的插話,“姐,能拜托你個事嗎?”
趙豔麗:“你說。”
段瑾瑜:“我剛看了一眼手機,這裏信號太差,時好時不好的,我身上又沒帶現金,怕到時候去小賣部買東西沒錢給人家,我能趁現在信號好給你轉賬、你給我換點現金嗎?”
趙豔麗倒是十分大方,打開行李箱從裏面拿出一千元現金,給他倆一人分了五百,并表示這就當姐姐給弟弟的零花錢,不用還。
雖然在趙豔麗這裏獲得不到更多的線索,可謝嘉懿還是耐心的陪她聊了聊無關緊要的閑事,同時也知道了趙豔麗小時候在村子裏住過一段時間,但很早就被父母送到了城裏的親戚家撫養,她父母倒是死後葬在了村裏,所以她每隔幾年都會回來祭拜一下。
咚咚咚——
門口傳來了敲門聲,緊接着被推開一個很小的縫隙,露出一雙怯生生的眼睛。
來人名叫趙曉燕,看年紀和段瑾瑜差不多,她梳着一對麻花辮,眼睛水汪汪的,乍一見兩個陌生男人有點緊張。
“曉燕,來。”趙豔麗朝她招手,“這兩個你得叫哥哥。”
互相介紹一番後,趙豔麗又向他們解釋道:“我和她算是堂姐妹,這次回來我就住她家。”
眼看趙曉燕依舊緊張,謝嘉懿只客氣的叮囑她們早點休息,等她們離開後回頭看向段瑾瑜,“困嗎?困了的話咱們也收拾收拾準備睡覺。”
“嗯。”段瑾瑜乖乖站起來去櫃裏拿被褥,“哥,你別動手了,我幫你鋪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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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