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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曉麗姐你別聽他胡說。”段瑾瑜似乎被氣的不輕，“你這麽穿特別好看，就這麽穿，氣死他們，以後誰找你麻煩你就告訴我，我……”

趙豔麗被逗笑了，“你怎麽樣？找人去打架？可千萬別，村裏人常年做農活，就算看着瘦的幹巴巴的也比你想象中的力氣大，你找人打架大概率要吃虧的。”

段瑾瑜似乎沒想到這一點，尴尬的撓頭，“真的力氣那麽大嗎？”

趙豔麗：“當然，就連上了歲數的老人都能輕輕松松背起幾十公斤的柴火，像你們這些常年坐教室學習的學生，沒準人家能一個打倆。”

閑聊間，屋內傳出一點動靜，“應該是曉燕醒了。”

趙豔麗用紗布将藥渣濾掉後，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汁帶着他倆進了屋。

似沒想到有人會來看自己，趙曉燕趕緊抓了幾下頭發試圖讓自己看着整潔一點，而後便要下地給他們倒水。

謝嘉懿連忙攔住她，“哎哎哎，不用這麽麻煩。”

“你還是繼續躺着休息吧。”段瑾瑜接道，“聽說這事挺傷身體的，我倆去小賣部轉了一圈，也不知道吃啥能補身體，就随便買了點。”

誰知趙曉燕一聽倒是沒再堅持下地，反而低下了頭，眼中又沁出了淚花。

謝嘉懿：“……”

他覺得段瑾瑜的出發點是好的，但這孩子是真的不太會說話，無論趙曉燕昨天是不是故意的，但聽別人提起自己流産的事，心情總歸不好。

旁邊有個木頭凳子，謝嘉懿坐下了聊了一點別的事，暫時轉移了趙曉燕的注意力。

屋內彌漫着一股散不去的藥味兒，放在窗臺上的藥汁涼了，趙豔麗便給她送到近前，趙曉燕接過，雙手捧着瓷碗，一點點的全部喝下。

她穿的碎花上衣袖口寬松，捧碗時半截袖子自然的滑落到臂彎處，謝嘉懿和段瑾瑜也就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上面縱橫交錯的傷痕。

傷口已經結了痂，看樣子已經有段時間了，聯想到在三個屍體指甲縫裏發現的線索，謝嘉懿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兇手是趙曉燕？！

可趙曉燕一米六出頭的身高，胳膊細的像柴杆，就算常年幫家裏幹活身上有了層薄薄的肌肉，但真的能接連殺掉三個成年男人嗎？男性和女性的上肢力量相差很多，更別提是生死關頭的撕打，至少在謝嘉懿看來，趙曉燕毫無勝算。

察覺到謝嘉懿的目光，趙曉燕似乎想到了什麽，放下碗後慌慌張張的扯下袖子遮蓋住了那些傷痕，頭埋的更低了，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趙豔麗嘆了口氣，“是掙紮時候弄的。”

說完，她坐在床邊擡起雙臂緊緊抱住了趙曉燕顫抖的身體，“不怕不怕，這兩個哥哥是好人，不像村裏那些雜種。”

謝嘉懿試着安慰了幾句，或許是他的态度過于親和，趙曉燕緩過來後情緒也好了很多，雖然還是怯生生的模樣，但也聊起了一點自己的事。

問話這種事急不得，否則容易起反效果，謝嘉懿沒敢繼續深入，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帶着段瑾瑜離開。

這個時候正是飯後，土路兩邊蹲着不少吃飽飯出來曬太陽的村民，他們平時就東家短西家長的聊，昨天又發生了這麽大的事，理所當然的說起了趙曉燕，至于內容……謝嘉懿覺得自己還是耳不聽為靜的好。

回到二叔家，關上卧室門，段瑾瑜問他，“哥，趙曉燕會是兇手嗎？我看着不像啊，她太瘦了，感覺連我都打不過。”

謝嘉懿也和他一樣的想法，不過既然線索擺在眼前，還是暫時給她保留一個嫌疑人的身份。而且除此之外，他也發現了別的線索。

“趙曉燕确實說謊了，她喜歡趙成材是真的，故意流掉孩子也是真的，所以我懷疑這個孩子的父親不是趙成材。”

段瑾瑜現在已經知道他對觀察人比較擅長，所以并未對這個說法提出質疑，也沒問他是怎麽得出的結論，“哥，你說趙成材會不會是裝瘋啊？”

謝嘉懿一怔，“什麽？”

他确實觀察過各種各樣的人，但瘋子還是頭一遭，所以他也沒法判斷趙成材的發瘋是真的還是假的。段瑾瑜提出這個假設，其實也很合理。

段瑾瑜：“趙曉燕遭遇不幸是事實，她又喜歡趙成材，那趙成材是不是也喜歡她呢？她可能把這件事告訴了趙成材，趙成材為了給她報仇二人聯手，反正村裏不是有那個先祖顯靈的說法嗎，他們正好利用這一點，殺了人也不用負責。”

謝嘉懿：“這個邏輯倒也沒毛病，趙曉燕必然不能留下這個孩子，正好借趙棟媽發瘋的時候弄掉，衆目睽睽之下大家肯定會問到孩子的父親是誰，然後再把這件爛事推給趙成材，反倒是減輕了他的嫌疑。”

段瑾瑜：“對啊，而且你看當時大家的反應，村長宣布讓他倆将錯就錯結婚的時候，他們都很平靜，仿佛這件事就應該這麽處理。趙曉燕從小在村裏長大，對這些習慣應該是了解的，估計也知道村長會這麽安排。到最後，該死的人死了，她又和趙成材結了婚，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話雖如此，但事實真的只是這樣嗎？

死的可是三個人，根據趙曉燕的情況來看，她的遭遇是不久前發生的。然而根據二叔之前的說法和他所聽到的，趙陽一直在村裏，趙棟外出過但為了躲債重新跑了回來，如果這事和他們兩個有關還說得通，可趙成峰呢？他之前一直在學校，也就比他和段瑾瑜早兩天回來，這事無論如何也和他牽扯不上關系。

謝嘉懿覺得好像還差點什麽，可一時半刻也想不出來是哪裏出的問題。

……

在村長的安排下，趙曉燕和趙成材的婚禮準備有條不紊的進行着，進度比謝嘉懿預想的快很多，按照村長的說法這對趙曉燕是個交代，同時也能給趙成材沖喜。

謝嘉懿和段瑾瑜從始至終都理解不了這個說法，但他們也做不了什麽，巡山正式結束後，所有村民一起幫着籌備，不到一周的時間就準備完畢。

這期間謝嘉懿曾經嘗試去和趙成材接觸，但好像是為了防止他傷人，村長派人24小時看着他，現在又因為籌備婚事他家院裏時刻都有人，謝嘉懿沒機會和他單獨接觸，幾次嘗試無果後就此作罷。

一葉村有一葉村的習俗，每當村裏有人結婚就會在道路兩旁架起竹竿，竹竿與竹竿之間拴着細麻繩，上面還會挂上紅燈籠，當然燈籠上免不了那個熟悉的眼睛圖案，據說是代表在先祖的注視下小兩口的日子一定會過的紅紅火火。

竹竿和麻繩是女方家提供的，燈籠是男方家提供的，這個倒沒什麽約定俗成的說法，只不過麻繩需要新搓的，趙豔麗又似乎對這個很擅長，于是便由她接下了這個任務。

謝嘉懿和段瑾瑜幫不上什麽忙，在大家忙的不可開交時，仿佛兩個無業游民在村子裏到處游蕩。當然，這還是為了尋找更多的線索，或者說解開謝嘉懿的疑惑。

他反複推論了好幾次，實在是找不出趙成峰和這事的聯系。

婚禮前夜，謝嘉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哥，你要實在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他們二人的被褥只隔着小半臂的距離，黑暗中的聲音又格外清晰，謝嘉懿總有種錯覺、對方是貼着自己耳朵說的話。

“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過了片刻，謝嘉懿嘆道：“好像明天會發生點什麽。”

段瑾瑜：“其實我也是，也說不清楚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這個話題有一點點沉重，面對未知的未來，換做誰都會心存顧慮。但仿佛為了不影響他的心情，段瑾瑜換了個話題，“哥，你說客車什麽時候來啊？來了之後我們就能離開這裏了，但是……”

謝嘉懿：“但是什麽？”

段瑾瑜：“咱倆相處時間不長，可我總覺得我們之間還是很有默契的，就是不知道離開之後還會不會再見，哥，我可以加你好友嗎？我該怎麽聯系你呢？”

平心而論，前期的段瑾瑜确實話多的讓人煩，但謝嘉懿和他說過後該改的也改了，再之後查線索的過程中沒拖後腿沒掉鏈子，二人也算配合默契，所以謝嘉懿對他還是有點好感的。

至于離開之後……

謝嘉懿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屬于這裏，不單單是一葉村，而是不屬于這個世界，一旦他離開以後就再也沒法回到這裏。加好友是沒用的，就如同一直失聯的手機信號一樣，沒準離開後段瑾瑜的聯系方式會被自動屏蔽、或者變成一串誰都看不懂的亂碼，更嚴重一點，沒準自己都會失去關于這裏的記憶。

“哥？”段瑾瑜又叫他一聲，“對不起啊，我是不是太貪心了，不過我加了好友後絕對不會騷擾你的。”

聽着他信誓旦旦的擔保，謝嘉懿突然想笑。

——算了算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呗，和弟弟加個好友而已，有什麽好矯情的。

他從枕頭下面摸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二維碼。這裏沒信號，段瑾瑜只好對着拍了張照片，等有信號的時候再發送好友申請。

“哥。”屏幕的冷光下，段瑾瑜笑眼彎彎的看向他，“我會想你的，一直一直想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