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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十一前一周，謝嘉懿接到了姑姑謝如玥的電話。

在他父母離世後，謝如玥頂着壓力将他收養，這麽多年一直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的疼，吃穿用度從來不缺他的，她是謝嘉懿的監護人，也是謝嘉懿眼中唯一的親人。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在接到姑姑的電話時，那種不需要僞裝的、發自內心的笑意。

謝如玥：“嘉嘉，十一回來嗎？”

謝嘉懿：“不回去了，大三了，時間緊，學校這邊有好多事要忙呢。”

謝如玥：“是在考慮明年實習的事嗎？姑姑知道你要強，但也別把自己繃的太緊，咱們有家有業有公司的，想開個實習證明還不簡單。”

謝嘉懿：“是是是，我姑姑最厲害了。”

謝如玥：“瞧你這孩子，姑姑哪句話說錯了，咱家就你一個孩子，将來家裏的一切不都是你的。唉，其實當初你執意學經管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你是不是總想着不能給姑姑丢臉、就算将來要進公司也得憑着自己的真才實學？”

謝嘉懿：“要不說我姑姑厲害呢，什麽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謝如玥：“臭小子，每次一提這個你就跟我打馬虎眼。算了，你現在也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好事，但姑姑還是那句話，別把自己繃的太緊，姑姑永遠都是你的後盾。”

謝嘉懿：“謝謝姑姑，不過這次真不是這個原因，是我話劇社裏的事。前段時間大一開學招進來一批新成員，平時時間不夠，正好趁十一好好培訓一下。”

謝如玥：“哦對，我差點忘了，你現在是小劇團的社長，肯定要比以前忙的。”

她沒再質疑這個理由，畢竟社團再忙也忙不過學習上的事，只要謝嘉懿能從學習中抽身出來，忙點別的也好，況且她覺得謝嘉懿是真心喜歡這個社團，能在社團活動中感受到快樂，絕對是件好事。

兩個人聊了一個多小時，在得知謝如玥明天又要出差後，謝嘉懿老生常談的勸她多注意身體。

這間公司是謝如玥自己創辦的，從白手起家到現在小有規模，都是她自己咬牙拼出來的，這些謝嘉懿都看在眼裏。他高考分數能選擇很多專業，單從就業來看，有太多專業要比經管好，可他知道這間公司是姑姑的心血，他選擇的一定是最能幫到姑姑的。

謝如玥：“好啦好啦，姑姑身體好着呢，用不着你天天念叨。”

都知道對方在關心自己，但又都不太能受得住對方的唠叨，謝如玥也同樣叮囑他多注意休息，然後找了個理由趕緊挂斷了電話。

這套路謝嘉懿可太熟悉了，想必明天出差又是相當忙的行程，她怕自己細問所以才這麽快結束通話。

謝嘉懿從自己的收藏裏找到兩篇養生小貼士給她發過去，謝如玥連回都沒回，生怕繼續被唠叨。

平平淡淡的一周悄然度過，在所有學生都沉浸在假期即将到來的喜悅中時，只有謝嘉懿和段瑾瑜不得不為他們的第二次行程做準備。

9月的最後一天，二人下課後約好了時間，一起去超市裏采購。

清單是早就準備好的，段瑾瑜推着手推車跟在謝嘉懿身後，看他對照着清單一樣樣的往車裏放東西。基本都是吃的用的，為了活動方便還特意減少了購買量，再加上換洗衣服，必須将一切物品縮減在一個雙肩包內。

這個時間校園超市裏有不少學生，甚至還有謝嘉懿認識的，各自點點頭打個招呼聊幾句，便繼續穿梭在不同的貨架間。

倒也有注意到段瑾瑜的人，雖然他在學校裏的人設穩如泰山，但畢竟大多數人無法把名字和臉對應上，面對對方的詢問，謝嘉懿也只說是新進社團的學弟，再無其他。

“學長。”趁他們走到一個沒人注意到的拐角時，段瑾瑜小聲叫他，“你很受歡迎啊。”

未必每個人都喜歡他，但絕對不會有人讨厭他。

謝嘉懿看着貨架上的兩包餅幹，毫無負擔的回答道：“當然了，我脾氣好性格好，他們沒有讨厭我的理由。”

要不是段瑾瑜看過他的真面目，還真要被他騙過去，“那咱倆現在的情況，我是不是已經被你算到自己人的範圍內了。”

謝嘉懿一時無法确定這個答案。

他們之間擁有一個共同的秘密，他們因為這個秘密相識相知，但要說是自己人，總還差着點什麽。

謝嘉懿：“不算，不過你再好好表現表現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

段瑾瑜就笑，“行，那我繼續努力。”

二人買完要買的東西，結賬，再拎着屬于各自的那份回了寝室。

一夜無話。

十月一日，十一假期的第一天，寝室樓裏空了大半，學生們回家的回家外出的外出，剩下的要麽去圖書館學習，要麽就像窦明一樣老老實實待在寝室裏打游戲。

等待的滋味兒其實并不好受，因為明知道有事情要發生，但卻無能為力，只能一分一秒的等着它的到來。

晚飯過後，窦明盯着他放在桌上的背包問道：“我白天就想問你是不是要出門，結果你一天沒動地方，包裏裝的什麽啊，看起來神神秘秘的。”

“沒什麽，一點沒用的東西。”謝嘉懿看了一眼時間，打開衣櫃換上了外出要穿的衣服，“我出去一趟。”

窦明：“去哪兒啊？”

謝嘉懿随便找了個借口，“有個大一的學弟，我帶他到處走走。”

窦明：“……大晚上的出去走？我怎麽不知道咱們這兒的夜景這麽好看呢。”

謝嘉懿也覺得這個理由有點扯，但還沒等他給自己找補，就見窦明突然一臉壞笑的看着自己，“我懂了，你是不是找了個大一學妹處朋友？哎呀早說嘛，何必用學弟來當借口呢。”

謝嘉懿：“……沒有。”

——你要是再這麽瞎猜，爸爸可就不愛你了。

可窦明似乎認定了自己想法，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沒事，你盡管去，反正假期期間宿管老師不查寝，你就算不回來也沒事。”

謝嘉懿心說怎麽沒事，我不回來也許就是死在外面了，沒有爸爸的關愛你要怎麽活下去呢？真是個傻兒子。

然而這話沒法和窦明說，到最後他只能把這份誤解自己咽進肚子裏。

A大正門，段瑾瑜已經等了他好一會兒。

見他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自己身邊時，段瑾瑜随口抱怨，“學長，遲到可不是個好習慣。”

謝嘉懿被問的有點煩躁，“又不是我想遲到的，別提了，大晚上的跑出來見你本來就煩，結果還被我室友誤解是找了個女朋友出來約會。”

段瑾瑜：“你要是覺得麻煩可以直接承認啊，只不過事實和他腦補的有點出入，你可以跟他說你是找了個男朋友出來約會。”

謝嘉懿：“……”

他擡眼看向段瑾瑜，發現對方眼中全是笑意，很明顯的是在故意調侃自己，“好玩嗎？有功夫說這些屁話倒不如省點力氣幫我拿包，總不能讓身上的肌肉白練吧。”

在謝嘉懿的努力下，他的包裏塞得滿滿當當，相當有重量。

“唉……行吧，我就是個當苦力的命。”段瑾瑜嘴上抱怨，但也沒有拒絕他，到最後他背上背一個，手裏提一個，反觀旁邊的謝嘉懿，無物一身輕，就連呼吸都比剛才順暢了許多。

4路車的起點和終點都在A大正門，是一個閉合的圓，二人等來了最後一班車，上去後主動走到了最後一排。

車子緩緩駛出車站，謝嘉懿沉默的望着窗外不斷後退的路燈，突然問道：“我們經歷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但還是對它一無所知，按照你的猜想，我們需要解決那個世界的問題才能離開，如果……我們沒能解決呢，會有什麽後果？”

段瑾瑜想了想，“可能是死，又或者永遠的留在那裏吧，不過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

但謝嘉懿卻搖搖頭，“我不能死，也不能留在那裏。”

段瑾瑜：“你很幸運，至少對你而言，這邊還有你在乎的人，或者說在乎你的人。”

謝嘉懿：“你沒有嗎？”

“沒有。”段瑾瑜也順勢看向窗外，“如你所見，我沒有朋友，家人倒是有兩個，不過萬一哪一天我真的離開了，他們……我想與難過悲傷相比，他們更在乎的是失去了一個這麽多年悉心培養的工具。你懂嗎，我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個工具，只要有能力且聽話，誰都可以做這個工具，不一定非得是我。”

謝嘉懿：“你家的關系真是糟糕透了。”

段瑾瑜：“确實。”

窗外的光影不停晃過他的臉，段瑾瑜有些自嘲的笑笑，“其實我倒真的希望自己再也回不來，但那樣的話又很可惜，畢竟我無法看到他們懊惱的樣子。”

謝嘉懿揉揉額角，“你少胡說八道，雖然很不情願，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我和你是一體的，我必須回來，你別給我拖後腿。”

段瑾瑜：“放心，我就是說說而已。”

話題就此停在了這裏，再之後兩個人沉默着誰都沒再說話，安靜的等待命運的再次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