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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據老鄭所說，三年前公司曾發生過一件事。

那也是一次一年一度的公司團建，當時公司裏有個叫林語的小姑娘，入職後分到了譚初晴手下，成為了一個小會計。

她是公司的正式員工，這種團建活動必不可少。不過就在旅游過程中，發生了一件誰也沒有料到的事。

那次的活動地點定在了山上，某天夜深，林語不知道什麽原因自己一個人跑到了山頂，好巧不巧看到了一起惡性傷人事件。那名兇手是個男人，想仿照新聞中殺妻案那樣将自己的妻子僞裝成失足墜崖，林語見到後立刻沖上前去，撕打過程中被兇手掄倒在地，腦袋重重磕在了石頭上，不過撕打的聲音引起了巡山員的注意，這人最後被逮捕歸案，妻子被救下，只有林語因為腦部受傷始終昏迷不醒。

畢竟這事是在團建活動中發生的，公司對她進行了人道主義賠償。林語小時候父母離異，一直跟着母親生活，這事發生後，她的母親拿着公司的賠償帶林語回了老家，再之後就沒了消息。

謝嘉懿：“聽起來好像沒什麽問題，您為什麽說它是公司裏的禁忌、讓我們不要提呢？”

老鄭：“晦氣呗，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或許是巧合吧，反正這事之後公司效益越來越差，大半年才緩過來，趙總就不讓大家提，誰提就罵誰。”

謝嘉懿：“感覺……有點莫名其妙的。”

老鄭：“你不懂，像趙總這種人其實是很迷信的，以前不傳出富商養小鬼的新聞嗎，趙總估計是覺得林語的事影響到了公司的氣運，還找了好幾個看風水的過來呢，把公司裏裏外外改建了一圈，這才滿意。”

謝嘉懿隐約覺得林語這事應該是個關鍵，因為從老鄭的話中他聽出了好多不合理的一方，就比如他們定下的住宿地點在半山腰，距離山頂好一段距離。雖然那座山離市區不遠，山上也有巡山員在巡夜，可林語一個小姑娘，大半夜的孤身一人跑去從未去過的山頂，怎麽想都是另有隐情。

謝嘉懿：“林語為什麽要自己出門呢？就算突發奇想要一個人出門散步，也應該在周圍啊。”

老鄭：“不知道啊，要不說這事奇怪呢。不過後來啊，我還聽說了一點，是從會計部裏流出來的八卦，說單親家庭出來的孩子性格都比較古怪，反正就是林語和同事相處的不太愉快吧，還有說她私底下勾搭別人男朋友的，真真假假我也不知道。可能那天她就是想自己出門散心，不知不覺走到了山頂，然後就遇到了那場意外。”

可這個理由說服不了謝嘉懿，他必須想辦法再多了解一點林語的事。

然而再多的老鄭也不知道，畢竟老鄭是跑業務的，大多數時間都不在公司，公司裏的事他确實知道不少，但大部分都是道聽途說來的八卦，沒法給出一個确定的答案。

謝嘉懿又想問問阿川，但他是兩年前來到的公司，也就意味着他并不是林語事件的親身參與者。而且看他的反應，明顯也和自己一樣，是剛聽說的這件事，問了也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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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別提那些不開心的事了。”老鄭重新舉起啤酒罐，“咱們接着喝，反正暴風雨很快就要過去，這些爛攤子就留給警察處理吧。”

段瑾瑜一直留在房間裏等謝嘉懿，他默默的掐算着時間，本以為一個小時怎麽都回來了，結果現在都快兩個小時還沒聽到動靜，他怕對方出現什麽意外，于是就去老鄭的房間找人。

誰知來開門的是阿川，他顯然喝了不少，臉頰上還帶着醉酒的緋紅。段瑾瑜頓覺不好，越過他肩膀往裏一看，謝嘉懿果然迷迷糊糊的靠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動作遲緩。

“你……嗝……你來幹什麽？”

段瑾瑜被他渾身的酒氣熏的後退了一步，“我來找我室友，我和他住一間屋子，如果他出了事，我會很麻煩。”

這個理由似乎把阿川說服了，他讓開了路，段瑾瑜進去甚至沒和老鄭打招呼，就把謝嘉懿拖了起來，抗在肩上，“喝成什麽鬼樣子，走。”

老鄭想要把人留下繼續喝，但他也喝了不少，反應比平時慢了很多，還沒等阻攔段瑾瑜已經把人帶走了。

回到房間鎖好門，段瑾瑜輕輕把他放倒在床上，略顯無語的坐在他身邊，“學長你可以啊，問個線索還能把自己灌醉了。”

謝嘉懿兩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好半晌才将目光轉到他身上，然後又直勾勾的盯着他。

段瑾瑜故意俯身湊到他眼前，“好看嗎？”

“嗯！”謝嘉懿乖寶寶似的用力點頭，眼中帶着醉意嘴角帶着笑，不是平日裏的僞裝，而是自然而然的一種溫和感。

喝醉酒的某人好像很誠實的樣子啊。

段瑾瑜仿佛一個找到新玩具的小朋友，又故意逗他，“那……學長喜不喜歡好看的我？”

放到平時謝嘉懿肯定會罵他不要臉，可此一時彼一時，謝嘉懿聽到這個問題後有點糾結的蹙起眉頭，思考了好一會兒，“喜歡，好看的我都喜歡。”

這絕對是顏狗屬性無疑了。

段瑾瑜：“唉，平時說你你還不承認，讓你喝酒，全都暴露了吧。”

就是不知道等謝嘉懿醉酒醒來還記不記得這期間發生的事，要是能記住的話，啧……段瑾瑜覺得自己可能沒什麽好果子吃。

不過這樣的機會真是太難得了，段瑾瑜心說自己反正也要挨揍，要這麽就放過對方，那自己挨揍的也太冤了。于是他開始各種調戲謝嘉懿，把以前想問的通通問了一邊，謝嘉懿乖巧的知無不言，但回答的時候一直盯着他的臉。

——弟弟長得好看，長得好看是可以問問題的。

段瑾瑜又找到了拿捏他的新方法，雖然謝嘉懿在清醒的時候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但總在他面前刷刷顏值，對方嘴上不說，可應該也會有效果的。

“嗯……再問你點什麽呢？”

段瑾瑜胳膊壓麻了，動動身體換了個姿勢，可這個角度似乎影響到謝嘉懿看他，于是謝嘉懿也跟着他一起動。

一段白玉似的挂墜從他的領口露出。

這個吊墜段瑾瑜見過，問謝嘉懿對方只說是小時候父母送給他的護身符，見他不想多談，段瑾瑜很有眼色的沒再追問過。

父母啊……

謝嘉懿曾說過讓他別對自己的良心抱有幻想，理由就是他是個冷血的白眼狼，在父母葬禮上都能笑出聲的孩子不配擁有這種期待。

人世間各人有各人的苦，段瑾瑜曾經設想過謝嘉懿和他父母的關系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可和父母關系不好的孩子，又怎麽會十幾年如一日将這個護身符帶在身上呢。

段瑾瑜心裏生出了一些罪惡的小心思，他知道這樣很卑劣，可他還是忍不住了解更多。

“學長，你喜歡你的父母嗎？”

“喜歡呀……”

“那為什麽要在葬禮上笑出來呢？”

“因為活着太苦了，他們死了，他們就解脫了，他們能解脫，我很高興。”

段瑾瑜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在他看來，謝嘉懿的人生分割點，就是父母親的葬禮。他甚至能想象得到，當時小小的謝嘉懿被一群大人包圍着，說出那句讓所有人無法接受的話。

——爸爸媽媽離開了，我很開心。

沒人想去知道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在他們的概念中，父母死了是一件悲傷的事，謝嘉懿應該感到悲傷，而感覺不到悲傷的他，成為了所有人口中那個不正常的孩子。

和大家一樣，是正常的，和大家不一樣，就是不正常的。

這就是他們的邏輯。

似乎就是在那之後，謝嘉懿也認為自己是不正常的，于是他學會了僞裝。哪怕內心感受不到，但別人難過的時候他也會做出難過的模樣，別人開心時他也會淡淡一笑。

這讓他變成了一個周圍人都喜歡的“正常人”。

段瑾瑜還有好多問題想問，他知道現在是個很好的機會，可他卻不再肯定自己是否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了。

正想着，一個溫熱的指尖觸上他的臉頰。

謝嘉懿瞪着圓圓的眼睛看着他，“你好看，大家都喜歡好看的。”

“呵……”段瑾瑜苦笑着靠上他的肩頭，“學長，你還真是誅心啊。”

段瑾瑜沒再問問題，反而替他蓋好了被子，外面狂風暴雨，只有這一隅帶着專屬于他們的溫暖。

謝嘉懿安靜的睡了。

這種安靜的氛圍讓段瑾瑜短暫的放空了大腦，此刻的他不想再去思考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也不想去思考兇手是誰。謝嘉懿身上似乎有種魔力，哪怕就這樣靜靜的待在他身邊，都讓段瑾瑜有種安心感。

“我現在說的話估計你也聽不到，正好，如果你聽到了，我想我也不會說出口。”

“你好像世上的另一個我，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另一種可能，我的人生已經定型無法改變，但你和我不一樣，我希望你能從這個囚籠裏跳出來，自由自在的享受以後的人生。”

“我會幫你的，哪怕你因此而讨厭我，反正讨厭我的人那麽多……也不差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