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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賀淩的攻擊力很強，強到他如果是一株仙人掌，那刺都是鐵打的。

只是他用這些話刺傷方一倩和他爸爸的同時，他也在承認江燕是個死人了，他媽媽早就不在了，這無異是傷敵一千自損一千，落了個同歸于盡。

方一倩被一個孩子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指責，不光是臉上挂不住，心裏也難受得她當即紅了眼眶。

曉曉原本安安靜靜站着，不太懂大人們為什麽都這麽嚴肅，可她擡頭看見媽媽眼睛紅紅的好像要哭了，她瞬間不樂意，氣勢洶洶地撲到賀淩身上捏拳捶打他，“你欺負我媽媽！你是壞人！”

賀淩沒有躲，他甚至都沒有打算拉開她，是江越和賀明樓看見了，反應迅速地一個去拉賀淩，一個抱走曉曉。

曉曉被抱起那一刻就委屈得大哭，摟着賀明樓的脖子，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賀淩，用哭聲控訴。

賀淩直直看着她，語氣是疑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和你媽媽在搶走我爸爸，你有什麽好哭的？”

賀明樓夾在中間也是焦頭爛額，他只能把哭個不停的曉曉還給方一倩，眉頭緊鎖地對賀淩說：“小淩，你誤會了，我和一倩不是這種關系。”

賀淩一個字都不信，“我有眼睛，我都看見了，你們要是幹淨的男女關系那為什麽瞞着我？如果不是今天我跟過來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讓我知道我爸爸不要我媽媽了也不要我了？”

賀明樓看着賀淩的臉，心裏既是驚怒也是心疼，“你在胡說什麽？”

一旁的方一倩也忍着哭腔解釋，“小淩，你誤會你爸爸了，事情不是這樣的，是你爸爸看我們母女可憐，他常說曉曉和你小時候很像，他只是心疼曉曉……”

“誰允許你叫我小淩？”賀淩直視賀明樓的眼睛，話卻都是對方一倩說的，“你有沒有帶着你女兒搶我爸爸你自己心裏清楚，我和你這種人沒什麽話好說。”

賀明樓也是沒想到平時不聲不響，沉默寡言的賀淩發作起來竟然無人能招架得住，“小淩，我和你媽媽就是這麽教你禮貌的？”

“你不用在這個時候把我媽媽搬出來，因為我媽媽要是還在，你們現在包括那個小孩子都得給她跪下。”

賀淩為了他媽媽大殺四方，他的無差別攻擊明顯是把曉曉也一起記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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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她和她女兒有多可憐，我也不關心為什麽她女兒不找自己的爸爸而是來搶我爸爸，我現在就告訴你，要麽你現在帶我和江越回家，要麽你永遠也別想再見到我。”

賀淩這最後一句話像冰錐子一樣捅進江越和賀明樓的心窩，二人不寒而栗，臉色都變了。

江越轉身拿起座位上賀淩的帆布袋，沒忘記把頭盔企鵝也帶走，然後試探性地去拉賀淩的手腕，溫聲說：“我們到外面等吧，賀叔叔很快就會出來的。”

賀淩這時候倒是能聽進一點江越的話，他沒再看他爸也沒再看方一倩，沉默地被江越牽走，走的時候還能聽見後面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不要，我不要賀叔叔走，我要賀叔叔再陪陪我……”

江越帶着賀淩從麥當勞出來沒多久，賀明樓也出來了，就是臉色實在說不上好。

他被賀淩氣得不輕，也讓他幾句話剜得心窩子抽疼，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得，說他又不肯聽。

之前他一直以為一切只是時機問題，等時機成熟了他再告訴賀淩他的想法他應該會接受，但從今天賀淩的表現來看這跟時不時機沒有任何關系，他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給任何人他會接受的餘地。

賀明樓先不說自己和方一倩之間确實沒有什麽實質的感情，往多了說只能算是暧昧，而且源頭不過是他可憐她們母女無依無靠，也因為曉曉和賀淩小時候真的很像。

他和方一倩工作上有來往，是因為孩子一來二去才漸漸熟絡，可這些賀淩都不會聽。

因為賀淩從根本上他的認知就是江燕就算去世了，她和賀明樓也是夫妻關系，他們三個人才是一家人，并且将永遠是一家人。

他不會允許有任何人來破壞他的家，所以他才會如此劍拔弩張，因為方一倩在他眼裏和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無異。

從三樓到地下車庫，父子倆誰都不說話，也不想看對方，江越作為外人趕上人家的家務事他也不好說什麽，三人就這麽一路沉默地回家。

在A幢樓下，江越把手裏的帆布袋還給賀淩，輕聲說：“不想自己一個人待着就把窗戶打開，想自己一個人就把窗戶關上。”

賀淩點頭，轉身進了A幢。

江越站在原地看着他進樓梯間，然後轉身往家跑。

賀淩跟在賀明樓身後進家門，第一件事就是放下帆布袋去洗手，再走到客廳打開一塵不染的照片櫃，把裏面有媽媽的所有照片都搬進自己的房間。

賀明樓沒有阻止他，看着他進進出出搬照片，“為什麽要搬照片？”

“我不想媽媽看見你生氣。”

這一句話把賀明樓所有話都堵死了。

賀淩搬空照片櫃後又回到客廳，看着坐在沙發上疲憊得閉目養神的賀明樓，“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收起你無謂的同情心，她們再可憐也和你沒有關系。”

賀明樓已經沒有再生氣的力氣了，“你一定要這樣和爸爸說話？你不怕爸爸難過嗎？”

“你不怕我難過我就不怕你難過。”

“曉曉很可憐，她兩歲就沒有爸爸……”

“這和我們有什麽關系？”賀淩強硬打斷了賀明樓，他的攻擊性并沒有因為方一倩不在減弱分毫，語氣平穩，眼神冷漠，“她沒有爸爸你就想給她當爸爸？那女人沒有丈夫你就想給她當丈夫？那我是不是礙到你們了？不如我現在就去死你和她再生一個，你們也不用擔心我接不接受。”

“夠了！”賀明樓實在聽不下去，臉色鐵青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我看我這些年是太慣着你，慣得你口無遮攔，什麽話都敢往外說！”

“我說錯了？”賀淩直視他爸爸，“你瞞着我和她來往，給那小女孩買禮物，你不是擔心我接受不了那你為什麽瞞着我？”

“我和一倩之間清清白白，什麽也沒有，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會多想。”

“一倩……”賀淩冷冷扯了一下唇角，“清清白白你叫得這麽親密？你們只不過是還沒來得及有什麽，還是說爸爸你想等将來有什麽了再承認？”

賀淩說的話幾乎沒有一句是能聽的，賀明樓也明白了多說無益，他在賀淩心目中已經對不起他媽媽了，無論他再怎麽解釋也沒用。

賀明樓不再說話，徑直回了房間。

他走賀淩也走，客廳瞬間安靜下來，也讓那被搬空的照片櫃顯得空空蕩蕩，好像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填滿。

江越自回到家就一直站在卧室的窗戶前，眉心緊鎖地看着對面緊閉的窗戶，他怕自己聽到什麽動靜，也怕一直聽不到動靜。

過了很久，久到江越都在想要不自己過去按門鈴算了，沒想到下一秒對面的窗戶被人從裏面打開。

賀淩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一開窗就看到江越，心裏還覺得挺巧，臉色淡淡地轉身。

“賀淩！”

江越看他走了心急得先叫他一聲，再熟練地翻窗跳進他房間，只是剛跳進來就被房間裏擺得到處都是的相框震在原地。

他用一眼認出這些相框原本是擺在客廳的照片櫃裏的，如今看來大概是被賀淩搬進來的。

江越滿臉擔心地坐到賀淩身邊，看他表情淡淡的，那些鐵打的刺好像被他收起來了，此刻他若無其事寫作業的樣子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他一副“已經翻篇”的樣子，江越想問什麽都顯得很不合适，更不用說這是他家裏的事情。

于是江越也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大概是有些受不了江越目不轉睛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賀淩淡淡瞥了他一眼，“想說什麽就說吧。”

“那我就說一句，你別忘了還有我。”

賀淩解題的筆尖一頓，微微轉過臉奇怪地看着他，“什麽意思？”

江越回想賀淩在麥當勞說的那句話心窩還是涼的，好像那把冰錐子紮進去了就沒拔出來過一樣，“我沒惹你，我也沒有惹你生氣，所以你想想我，至少別讓我永遠看不到你。”

賀淩沉默地和他對視，看他眼中自己的倒影，“你怕永遠看不到我？”

“怕，不跟你開玩笑你現在要不答應我我晚上肯定要做噩夢。”

賀淩慢慢轉回臉繼續寫卷子，輕輕給了他兩個字。

“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