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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兩人無聲對視，房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良久，江越的眼神在這陣沉默裏漸漸幽深得像口古井，他輕聲問賀淩，輕得像怕吓着他，“你真的知道？”

“嗯。”

江越又不說話了，因為他忽然沒有勇氣再問他們說的喜歡是不是一樣的，萬一是怎麽辦？萬一不是又要怎麽辦？

這些江越都沒有想好，所以他不敢再往下問。

“我知道了，你不願意我就不買了。”

賀淩聞言沒再說什麽，轉身拿起筆繼續寫作業。

因為這小插曲，之後兩人沒有什麽交流，到點江越翻窗回去，說晚安時甚至都沒有看賀淩的臉。

在賀淩看來這不叫吵架，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生氣。

可在江越看來他們這就算是吵架了，因為他覺得賀淩生氣了，他也是真的覺得不舒服，也覺得不高興。

過了一夜，兩人之間透着些許詭異的氣氛并未得到緩和，早上江越在樓下等賀淩的時候也是和他對視一眼就迅速轉開臉。

賀淩沒有過多理會，只在發現江越今天心情一般時多看了他一眼。

整個上午江越都顯得心事重重，他那張臉笑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想親近他，可一旦不笑了眉梢眼角就會顯得深邃，平白生出一點憂郁。

一班和他玩得好的看他今天情緒不高的樣子都很擔心，圍在他座位上聊些好玩的想他能高興點，但江越坐在那好像一句也沒聽見，垂着眼若有所思。

幾個人對視一眼，決定把話題拉到老薛周六的生日聚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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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開始放中秋，算上周末一共三天假，要不我們明天就去老薛家集合吧？大家一起先把作業寫了，寫完了再痛快玩兩天。”

“我覺得不錯，江越你覺得呢？”

所有人齊齊看向江越，習慣等他拿主意，只要他同意了這事就這麽辦。

但江越情緒依舊不高，只道：“你們定，我都好。”

幾人又對視一眼，有人說：“我們覺得挺好的，你要是沒問題那我們明天就收拾東西去老薛家了，他家兩層大別墅呢，叔叔阿姨還不在家。”

“那就這樣。”

見江越答應了，幾個人頓時更加興奮地讨論起老薛家裏最新款的游戲機。

江越心不在教室，他的心甚至都不在自己身上，滿腦子都是賀淩那張總是冷冷淡淡的臉，忍不住想昨晚要是自己不管不顧地問了，問賀淩他們說的喜歡是不是一樣的，問他是否真的知道自己對他的喜歡不是友情，那賀淩會是什麽反應？

會接受不了然後和他絕交嗎？會不光只在學校拿他當空氣嗎？會再也不想和他說話嗎？

江越不斷思考這些讓他感到難過和痛苦的問題，除了把自己本就一團糟的心情弄得更糟糕以外沒有其他作用。

衡景一中的中秋假期是從周五開始放的，所以周四下午放學每個教室都很熱鬧，大家都在讨論假期的聚會。

賀淩沒有參與，倒不是沒有人來邀請他，比如坐在他前座的生活委員蔣琪琪就出于禮貌問他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唱k，賀淩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他本身玩心不重，也不喜歡聚會的場合，在學校一直是獨來獨往。因為他性格孤僻，不管什麽時候你往他座位上看他永遠在讀書寫字，就算你主動和他說話他也不會對你有多熱情，甚至很有可能不應你的話，給人的感覺就是他自己不願意合群。

班主任不了解他的時候還在私下裏找過他，問他是不是有什麽困難，賀淩表情茫然地沉思良久，回答：“是有困難，我考不過江越。”

作為衡景一中有名的“第二”，這似乎就是賀淩最大的煩惱了。

時間一長班主任也了解到賀淩這人性格就這樣，而不是被同學們孤立了。

晚自習放學，賀淩回到家打開卧室的窗戶就開始寫作業，中秋放假學校布置的作業也多，估計是老師們都怕學生的心玩散了，所以多發幾張卷子壓一壓。

賀淩寫完一張物理卷子起來喝水，端着水杯慢慢走到窗戶前，看着亮燈的對窗沉默。

某人明明在家，但是今晚卻沒有要過來的意思，還在鬧別扭嗎？

這到底是誰在生氣……二轉狗si

賀淩無奈地轉身坐回書桌前，心想不來就不來吧。

新一輪的“冷戰”開啓賀淩還是通過江越沒有翻窗過來才知道，畢竟平時江越天天過來，翻窗技巧都越練越好，偶爾有一天沒來賀淩嘴上不說但心裏還是不習慣的，總感覺卧室裏少了點什麽東西。

時針走過晚上十點半，賀明樓敲門進來提醒賀淩早點睡不要太晚。

賀淩其實也有些困了，點頭應好，去衛生間洗漱前他特意走到窗戶看了眼對窗，不知道什麽時候對面窗戶的燈已經熄滅了，連窗戶都關了一半拉上窗簾。

賀淩見狀心情難得出現一絲微妙，說不清是不是覺得不高興，因為這在以前幾乎沒有出現過，給他帶來的訊息就是江越是真生氣了，這和平時比落差大得就算賀淩的心是石頭做的也沒辦法無動于衷。

他看着對面窗戶遮得嚴嚴實實的窗簾，過了一會兒才沉默地轉身出去洗漱。

周五是中秋節，賀淩雖然沒有參加班上任何的聚會和活動，但他也沒能如願待在家裏，因為賀明樓堅持要帶他出門。

父子倆去商場買衣服鞋子，又去聽中秋演奏會，聽完就去吃螃蟹，一直玩到晚上才回家。

這一天下來賀淩累得躺在沙發上動都不想動一下，賀明樓給他倒了杯水，摸着他的頭發和他商量。

“照片搬回來？”

賀明樓每天從空蕩蕩的照片櫃前路過心裏都很不好受，看賀淩又完全沒有主動把照片搬回來的意思，他只能開這個口。

賀淩不說話，猜也猜不到他是怎麽想的。

賀明樓以為他心裏還是有氣不願意，嘆了一聲沒再說什麽，拿起今天新買的衣服去洗，賀淩也在這時起身回了房間。

他打開窗戶的時候對窗毫不意外燈是滅的，沒有人在家，賀淩不知道江越是幾點出門的，也不知道他晚上回不回，說了留宿同學家不回來就會打的電話也不知道還打不打。

賀淩拿出手機看了眼還剩百分之66電量的手機和空蕩蕩的微信，江越沒聯系過他。

賀淩淡着臉放下手機去洗澡，順便把房間裏的照片放回客廳的照片櫃。

等他忙完穿着睡衣回來已經過了快一個小時，原本沒有任何消息通知的手機彈出了7個未接來電，名字顯示是江越。

賀淩看得一怔，心頭罕見地掠過片刻慌亂，有些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巧，他之前也沒有發現為了聽演奏會而調了靜音的手機居然沒調回來，更讓他驚訝的是江越竟然給他打了7個電話。

擔心對方是不是有什麽要緊事，賀淩馬上撥回去。

他原以為要等一會電話才會接通，沒想到對方是秒接起來的，速度之快讓賀淩意外得說不出話。

他不出聲江越也不出聲，電話裏一時間只聽得見兩人的呼吸。

賀淩沒接到電話理虧在前，在沉默裏微微垂眼，“我去洗澡了，手機放在房間，之前開了靜音後來忘記關了。”

“……嗯。”

又一陣沉默。

賀淩問：“今晚不回來了？”

“嗯，我們今天在老薛家寫了一天的作業，明天再好好玩。”

“知道了。”

“……你呢？和賀叔叔出門了嗎？”

“嗯，買衣服，聽音樂會，還吃了螃蟹。”

江越低沉的說話聲浮現一點不明顯的笑意，“那就好。”

這通電話以前兩人畢竟在冷戰，雖然聊起來不幹，可一旦沉默下來那種讓人感覺無處可逃的沉悶和凝滞就出現了。

賀淩不太受得了這個，垂眼說：“挂了？”

“等等。”江越帶點急切地叫住準備挂電話的賀淩，“我，我還有話想說。”

“嗯。”賀淩用一個字表示自己在聽。

江越獨自一人站在陽臺上，他目視前方，緊張得手指微顫，手心汗都快出來了。

“我……”

賀淩耐心地等着他往下說。

江越緊張得心口揉成一團，千言萬語争先恐後地堵在喉嚨裏，他尚未成熟的愛情，他過于冷淡的初戀，他先開始又最先受不了的“冷戰”。

那7通電話打不通他百爪撓心，賀淩主動打回來他又開心得更喜歡他了，江越都覺得自己沒出息，可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就是喜歡賀淩，很喜歡很喜歡他。

江越好不容易積攢起足夠的勇氣，仔細聽還能聽出他話音微顫。

“賀淩，我能不能一直喜歡你？就是……不那麽單純地喜歡你。”